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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南风知我意 by 墨式辰-第6部分

小说: 南风知我意 by 墨式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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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筝是很细心的人。 



江流水双脚拍水,灵活的穿过黑色的隧道。 
再浮出时,已经到了前一天来过的洞天。擦开火石,点亮火蕊。 
该用什么样的话形容那个地方呢?在昏黄如豆的灯火下,可见嶙峋鬼魅的山岩,崎岖不平。魑魅魍魉牛头马面红衣判官,一切传说中恐怖的事物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它们森森怪笑。 
江流水打了个哆嗦。是冷是惧?或者兼而有之。 



再看泉水。 
水从来的洞口细细流来,既而细细流入另一个洞口,天涯咫尺,涓涓无声,流尽人事繁华。 



江流水默记下另一个洞口的位置,吹熄了灯火,重新潜下水。 



光芒。 
他千真万确的看到了光芒。 
哪怕是点点的,如同碎了的星星,残破的月光。但那确实是光。谁也阻止不了的浅淡摇动的光,渗透黑暗,融在水中,摇碎在梦里。 
光芒很小,是从一个小小的洞口流露出。非要弄灭了灯火,细心的凝视,她才羞涩的叫你瞥见她的绝世丰姿。 
江流水游过去,伸出一指,在洞口一掏。 
天啊。那是薄的可怜的一层泥土。这层薄薄的泥土掩了女子倾城倾国的容貌。等到江流水无意间撞破了她顾作矜持的羞涩,他胸口,就如同所有热恋中的少年一样热了起来。 



返程的途中,他到变的不急噪了。 
换一口气,在水中,在耀眼的黄金中玩耍。他和鱼儿追逐,他和水草唱歌。 
鱼儿们围着一个深色的东西跳舞。他好奇,游过去。那是一只被水浸的破烂的布包。好奇,真的是处于好奇,他翻开布包。一包的黄金,和隐约出现在黄金中一根白色的棍子。 
——一根死人的手骨。 
还有大腿骨、脊椎骨、头骨。 
一副没有肉的完整骷髅! 



惨叫! 
应该惨叫的! 
江流水在水中叫不出声,只有水源源不断的涌进他的嘴里。那是浸泡过尸体的水!那是融化了尸体的水! 



天旋地转。 



这个被彻底吓到的少年,手脚并用,天昏地暗的游回了岸边。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早就等待着他的风筝坐在他的身边,轻笑:“那些是噩梦。你把它当作噩梦就好了。” 
少年把身体靠近风筝的身体,依凭着那温暖的躯体。 
日光穿过水雾,撒下,撒在这两个人身上,带着撒娇的味道。 



“风筝……我看过死人,我也杀过人。” 
“恩。” 
“可是我没有看过骷髅。”流水拉住了风筝的手。 
“我也没有。”风筝把流水的手紧了一紧。 
“风筝……” 
“恩?” 
“风筝……我有一个哥哥。” 
“恩。” 
“我还有一个嫂嫂。” 
“恩。” 
“我的嫂子是一个很好的人。” 
“恩。” 



*      *       * 



那是盛夏的江水。 



十岁的江逐云,七岁的江流水,两个小小的孩子,追逐波涛。 
吹浪的老鱼,无数浪花,远处缈缈的歌声飘来,似乎是旧时的桃花曲儿。 
两个孩子抬起头就可以看见撑船的桃歌。 
桃歌是逐云的童养媳,也正是十岁的年龄。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连笑起来,都是晕生双颊,如同醉人的美酒。酒香一点点沉淀,最终沉淀在面庞上的两个梨窝里。 
流水很小,很听话,从来不会在外边呆的太久。 
逐云却是贪玩的孩子,常常玩的狠了,忘记回家吃饭,就跑去找桃歌。桃歌总会从架子里拿出一碗吃食给他。有时是一盘炒藕,有时是江米藕,有时是豆腐鱼。花样不多,温度却总是刚刚好。有一次被江楼月撞见了,直笑她,乖儿媳。羞的桃歌脸似江边的杏花,掀帘逃进内室。 



江流水看在眼里,还是憧憧懂懂,但已经悄悄的期待着那份温柔。 



我要的不多,只是那么一点。我日日夜夜盼着在漫天细雨的黄昏、在孤独的美人蕉幽幽盛开的清晨,有个人能对着我微笑。 
还是,这已经逃脱了幸福的概念,所以,才变成遥远不可触摸的奢望么? 



*      *       * 



第三天下水时,江流水的手中除了火石火蕊,还攥了他的剑。 



潜到那个地方后,流水点了火,开始用他的剑壳挖土。泥土因为长期水浸的缘故变的又湿又软,亮光因着他的动作逐渐变大,从如豆的那一点,逐渐变成能够温暖心灵的光芒。 
流水又惊又喜,心潮澎湃,好想好想大呼大笑一番。 
幸福近在咫尺。 
他手脚发软,心跳加速,头晕目眩。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长久的找寻,长久的等待之后,心中的曙光终于掀开她头巾的一角,叫疲惫的人略窥一下她的姿容,这半遮半露的美艳,透出忐忑不安的期待。 
流水想,或许接下来会失落吧,或许这根本又是一个梦。当他终于找到出路时,美梦就会醒来。醒来后日日与猴子为伴,日日望着天陷间厚厚的水气,问一声:家何处? 
虽然,还有风筝。 
想到风筝,流水又犹豫了。若真的找到了出路,要不要把风筝带走呢?或许外边有人治的好风筝的眼睛,那样他就可以亲眼看看这世界了。也或许他能恢复记忆。他会告诉我过去他是什么样子的,他是不是一开始就住在这里。还可以叫风筝见见我的亲人,我的嫂子。 
嫂子她好么?她和哥哥幸福么?原本说的好好,要变成一个好男人再回家,现在居然落入了这个地方,还变的灰溜溜的。真的是与愿望相反。 
说起与愿望相反,若是风筝不愿意离开这里呢?离开了风筝我会想他的。但若是……若是根本没有出口呢?!我,怎么办?! 
……怎么办?! 



流水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他对自己说:振作! 
拾起剑壳,又是乒乒乓乓一阵凿。那个洞很快变的一个斗笠大。流水比了比自己的身子,握住剑,一个猛子潜了进去。 
出水。 
光影摇动。 
流水用手指遮住眼,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那光芒——竟然是从极高处摇曳下来,而洒下光芒的洞口则是遥不可攀,窄不盈寸,深不可测。绝对不能当作出口的地方。 



那一瞬,梦碎了。 



——我从美梦中醒来,却发现只是一场噩梦的开始。曾经,我离幸福那么近,如今却是咫尺天涯。我甚至不知道在等待的同时也是一种幸福。 



没有留恋那个山洞,江流水木然的扫视了一眼,转身潜了回去。 



温泉的水温温的,流过他的眼角,包容着他越发寒冷的赤裸躯体。这天,怎么了呢?为什么开始下雨了,为什么落入了水中,为什么水气缭绕、烟雨蒙蒙,为什么又暖又冷? 
流水探出水来,甩开了和着水纠缠的刘海儿,目光盈盈流动。原本怨不了任何人。 
传说中鲛人的泪最是纯洁,滑过脸,落下的都是乡愁,化作颗颗珍珠。我想我就是那离家的鲛人,织不出绝世的鲛绡,惟有对着遥远的东海,悄然哭泣。 
天与地,都是水。 
天的那一边,地的那一边,水的那一边,风筝抱着早就湿透的衣服站在雨中。长长的乌云服帖的依附在脸颊上,衣服勾勒出纤细的身材。还有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又把一切了然于胸。 
风筝他,淡淡的,淡淡的,笑。 
笑白了漫天的梨花。 



——如果给我一个契机,我可以还你一种顿悟,一瞬间,一千年。 



流水一步一挨的走上岸,搂住风筝。 



雨啊,请尽情的下吧! 
请攻占了一切,叫被你打湿了的衣服,再也不能遮的住两颗年轻的心! 



流水在风筝耳边低声的倾诉,睫毛沾满了水,如他的眼一样盈润。 
“我想吻你,可以么?” 
“不。” 
风筝低声拒绝,却没有推开那个少年。 
“我想吻你。” 
“你会后悔的。” 
“风筝……” 
“你真的会后悔……” 
“风筝……” 
流水的呼唤一声低作一声。风筝无法回答了,心乱如麻。再快的刀也砍不断的麻;纠纠缠缠,千丝万缕。 



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的。我怕系上,这噩梦中的梦,一但系上了,就是再难解开的结。 



江流水揽着风筝的腰,轻轻把他推倒在岸边。手指捋过他湿淋淋的发,抚过他颤抖的嘴唇,庸懒无力的沿着脸颊而上,最终落到那双无神的眼睛上。那双眼睛啊,正呆呆的睁大、睁大,什么也看不到,黑漆漆的一片,浓重像数九的冷夜。 
江流水一把盖住了风筝的眼睛。 
可以感觉的出,长而柔韧的睫毛在他的掌心之下跳动着。不安,期待,挣扎。 
压上那个躯体,江流水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风筝,对不起,我是在利用你。” 



我心里彷徨无助,需要一个温暖的所在。我就只好利用了你,把你从高高的天上扯下来,拉到我的怀中。 



风筝推的开他,风筝知道自己推的开他。可他和那一次一样,无法推开他。黑暗中,肢体的感觉更加灵敏。感觉的到少年的不着寸缕的身子覆上了自己,炽热无比的双腿压住自己被雨水冻的发冷的腿,轻颤的胸口也依住自己的胸。 
还有那只盖住自己眼睛的手。 



“风筝,对不起,我是在利用你。” 



为什么要道歉?我并不生气。 
为什么盖住我的眼睛?即使你不盖住它,我也看不到。 



温暖的吐息徘徊在自己唇上,那个暖暖的东西就这样碰到了自己的嘴唇。先是试探,再是噬咬。柔的像风,软的像花。 
不讨厌,也可以说的上喜欢。 



风筝一直睁着眼,看不见流水的表情。 
要不要回应? 
他想。 
他想的时候,那个少年却忽然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想开口询问,却发不出声音。 



流水喉咙似乎哽咽了一下。“风筝……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忘掉这件事!”一句话说完,抱起自己的衣服,落荒而逃。 



风筝坐了起来,雨水毫无遮掩的落在身上。抿了抿自己的嘴角,仿佛还有余温。 
若不是我心甘情愿,你又如何能吻我? 
流水,流水,请不要愧疚了。 




* * * 



这是一场梦。梦里有我,我放着风筝;我放着风筝做一个放风筝的梦,风筝的线一直攥在我的手中。却为何,我这样惧怕着这个梦,连梦中的微笑都变的诡异起来。 
我醒来,却连醒来的欢喜都没有。我便只有睡去。 




没有了希冀,不再计算时间,日子居然平和了起来,这是流水所没有想到的。流水只是曾呆望着风筝,想,以前,他一个人就是过的这种生活吧? 



人妒梨花,春风中,无须脂水施。 
天陷下的梨花漫山遍野,冷香下,铺天盖日的都是白。白的晶莹剔透,高洁的远离风尘。 



流水握着他的剑,他开始常常在梨花下舞剑。是舞,更是武。剑名“流水”,花作“落花”。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从人间来了的少年人,如今,默默的在这不是碧落不是红尘不是黄泉的地方舞着他的剑。 
枝头花落日斜晖。那是一场梨花的生,梨花的死,梨花的梦。 
流水的剑已经越来越快,飞砂走石,朵朵剑花中,树梢的花也如花雨般飞散而下,只见水蓝色的外罩在花间翩翩起舞,成了误入梨花深处找不到归路的蝶。 



……乱云崩石,惊淘拍岸,卷起千堆雪…… 



当年江家的先人为每一招江家剑法都取了个“水”的名字,应了个“水”的景致:白浪滔天、恨水长东、大江东去、同饮江水……于是从汉江而来的少年,带来了汉江的逝水,入了长江,就一去不回。于是纤细的梨花落在水中,被雨打风吹,再多的风流也留不住。 
那被剑气震碎了的梨花的梦,飘飘荡荡,魂游在空中,散发出一种别致的香。不是梨花的味道,却是梨花死去的一刹那的余辉。 



风筝本是远远的坐在屋子里,他静静的坐着,就和很多时候一样。他也许在想什么,他也许试图回忆起什么,他也许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思考,他只是坐着而已。 
可是风筝闻到了那股味道,死亡和哭泣的味道。 



流水已经将江家的剑法从第一招使到了最后一招,又从最后一招使到了第一招,他的剑本是极快的,剑风中又不知不觉加了内力,才会震下了无辜的花。在他打算使第三遍时,风筝自落花中来了。 



风筝看起来有点不悦,风筝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看来,是真的了。”又说:“它们好好的在枝头盛开,为何要伤了它们?你难到听不到?它们在哭。” 



流水自那一晚,一直是羞于面对风筝的。现在,风筝少有的发了脾气,流水的底气更是不足了:“我……我在练剑。” 
风筝的眉头皱了:“练剑需要伤了花?” 
“我的剑稍微快了点,剑气稍微猛了点。” 
“你的剑,太快了。” 
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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