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世界-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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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凯生的脸上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微笑，不过这一次，他的微笑中似乎带了些许的赞许。他并没有准备出手阻拦即将动手的苏有为，而是出乎意料的在办公室里面点了一支烟，然后不紧不慢的抽了起来，仿佛在度过一个极其惬意的午休一般。
苏有为转过了扭曲的脸，死死的盯了一眼蒋凯生，但后者并没有说话，他也没得发脾气，便狠狠的对郑伟说道：“你先出去，在门口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你哪里都不准去！把手机放在这！”
“是！”郑伟不敢怠慢，赶紧把兜里的手机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小跑着出门。在门外把门一关，郑伟就差虚脱坐在地上了。心想自己的一番激烈的言辞，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会不会非但没有效果，反而会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他这个时候的心理就仿佛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的学生，老师只是叫班长通知你：“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你压根不知道到底是你上课看黄色小说被抓了，还是你已经被清华大学破格录取了！所以这种等待的心情是何其的焦急与纠结。
然而同时，门里面的气氛就有点不一样了。
苏有为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说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你也听到他刚才说的了，小兔崽子翅膀硬了！这都是谁灌输给他的这种思想？！自己不思进取，就要赶紧去求人家帮忙！这是什么心态？这就是懒惰！作为国家工作者，这就是犯罪！这……”
“哎哎哎…。。我说，你少给人家扣帽子啊！“蒋凯生笑呵呵的打断了苏有为。
“我给他扣帽子？他现在还用我扣？……。你你…你行了你，你还抽！你不怕再给你的肺上抽出个大洞！？”
“呵呵呵，老苏啊，你还记不记得我这肺上的窟窿是怎么来的了？”蒋凯生把烟头慢慢的举到了眼前仔细端详着，苏有为此时突然也不说话了，伴着徐徐升起的烟圈，两人的思绪慢慢的回到了几十年前……。
当年苏有为和蒋凯生年轻的时候，都是扛枪打仗的战士，俩人刚开始不在一个部队，后来因为一次联合突围，两支队伍被并在了一起，两人也就因此结下了革命友谊。后来一路因为两人配合默契，所在的队伍立下了不少的功劳，所以两人的职位也是一路的水涨船高，并且在部队很受领导们的重视，均认为两人虽然年轻，但是确实是可造之材，可以委之重任！
一直到了建国后，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解放军指挥部队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保卫国家，苏有为、蒋凯生两人均作为带队的将领随军出征，只不过这一次，两人不在一只队伍中了。那时候我们国家还没有开始统一采用西欧军衔制，两人担任的职务都是团长。虽然这一次不再是一个队伍中的队友了，但两人也早已经不再是战壕里面的愣头青，反倒是指挥着各自手下的队伍互相配合的天衣无缝，人家都说“东西黑白两无常，放你生来要你亡！”可见这两只队伍让他俩带的有多牛逼！
那是冬天的一个下午，苏有为和蒋凯生一起巡视前线。朝鲜的深冬有多冷？如果一天一宿的都在外面呆着的话，说能冻死你都不是瞎掰的！眼见着士兵们穿的不够厚，吃的不够饱，一个个冻的脸蛋发青嘴唇发紫，当长官的两人也是心里焦急的很。突然，一个小通信兵“腾腾腾”的跑步过来，站立在两人面前先是狠狠的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说道：“报告！后方活捉了一个美军的奸细！政委正在审查，希望两位长官能够马上去看看！”
“妈的，去看看！我要是忍不住宰了这狗日的老美，你可千万别给我捅上去！”苏有为年轻的时候就是一副火爆脾气，见手下的士兵们都快要被冻死了，正着急没处发泄呢。
“有我在你放心，我能让你弄死他么！”蒋凯生也不多话，其实他心里现在也是气的很。这两天美军很明显的变狡猾了，龟缩在战壕里面不出来，总是零零星星的放几枪，意思意思就完了，然而碍于地势险要，自己的部队又冲不上去，这股无名火，估计也就是有蒋凯生这种城府的人才能压住。
两人疾步回到了营地，见政委正在和一名失魂落魄的美军用英语交谈着。因为建国后两人也在军校学习过，所以对话两人还是能听懂个大概，意思是这名美军其实并不是什么间谍，而是一名逃兵。朝鲜这边的条件太恶劣了，不少美军已经经历过了二战，不想继续打仗了，都想回家抱老婆孩子去。而本来以为战争结束了，又莫名其妙的被队伍拉来了朝鲜，眼瞅着在这么耗下去，不被中国人打死，也要被这天气给冻死，这位名叫瑞克的美国大兵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跑吧！结果还没跑多远呢，就让放哨的志愿军给抓回来了。
“是你们首先侵略的，你们这是干涉他国内政！我们是为了保卫国家！”苏有为用自己刚学会的蹩脚英语训斥着这个倒霉催的逃兵。
“不不…。。我真的没有侵略…。”瑞克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的队伍都不知道，我们只是接到上级的命令，然后飞机就把我们带到了这里！我只是想回家，我想我的孩子……。”
一听到这，所有人都没话说了。毕竟大家的心里都是一样的，没有人想打仗，士兵毕竟没有什么选择。
“算了，关去战俘营，回头再说！”蒋凯生吩咐着：“哎，等会，你记得去战俘营登记的时候，就说是交战的时候逮捕的，别说是逃兵了！”
“是！蒋团长！”通讯员敬了一个军礼，推着瑞克出了门口。
两人回头均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但这个时候的两个人跟当初只顾着在战壕里面玩命的两个人已经不一样了，战场上就是你来我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容不得半分的怜悯，作为军队的指挥官，就更不能有一丁点的妇人之仁，毕竟手底下士兵们的性命全在你的手里。这可是朝鲜，不是咱自己家。把多少人带出来，就要把多少人带回去！这是两人出来的时候对将士们说的，可眼瞅着人越死越多，两人心里就越来越凉。
散着步瞎转悠，两个人就不由得来到了战俘营。里面不仅有美国人，也有朝鲜人。当然，你要是分南朝鲜还是北朝鲜，那是看不出来了。不过这边算是后方，相对的本地老乡也比较多，没有太严格的管理，警戒只保持不让他们逃跑就是了。
那个瑞克听说蒋凯生没有记录他当逃兵的事情，表示十分的感恩，离着老远就开始招呼两个人过去。苏有为凑过去，继续用那蹩脚的英语问道：“嘿，瑞克先生，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我们这里什么都满足不了你，洗洗睡吧！”说完转头就准备走，被笑呵呵的蒋凯生拉住了。
“给！这是我们美国的香烟，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了，连火柴都落在了路上，这烟就给你们吧，谢谢你们！我可以回去见我的儿子了！就算当俘虏，我也自豪！因为我可以是一名合格的父亲！”瑞克的眼里写满了真诚，此时虽然他胡子拉碴的，但是脸上的笑意就算是隔着鸭绿江都能看得出来，这孙子是想儿子想疯了，当然，换成是谁，谁都得跟他一样，因为，我们都是有感情的人。
“你看，人家是好意，呵呵！”蒋凯生笑呵呵的接过了烟，说道：“来吧，到院子里来坐坐，来，通信员，把门给他打开，放他出来！”
其实战俘营的门也就是一个小木栅栏，用脚一踹就稀巴烂了。当然主要的威慑力都在栅栏后面那杆枪上面。瑞克刚开始还不明所以，一直到蒋凯生的火柴差点烧到自己的手指头，他才兴奋的接过烟来点上，然后笑呵呵的坐下来开始给两人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小儿子的光辉趣事，感觉上这瑞克就是个美国的说相声的，也不管苏、蒋两人听不听得懂，只顾自己说，两人也是一脸苦笑，也不答话。
就在瑞克还在表演单口相声的时候，院子里突然跑进来一个十几岁的朝鲜小孩。志愿军的队伍后方经常会有本地人来来往往，这毕竟是人家的地头，不是军事禁区的话，志愿军一般是不会太多阻拦的，所以这个小孩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见这个小孩子左右看了一会，然后认定了院子中间跟一个美国人谈笑风生的两个军官，于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孩子居然从自己的衣服里面拿出了一个手榴弹，等到哨兵发现的时候，手榴弹的引线已经被拉出来了。
“轰隆”一声，院子里的人几乎人人中招，那小孩子自然是粉身碎骨，苏蒋两人也伤的不轻，而瑞克，那个为了自己儿子不惜当逃兵、当俘虏、甚至在敌方军营当单口相声演员的父亲，在最后一刻扑在了蒋凯生的身上……
硝烟散去，蒋凯生只觉得胸口奇痛难忍，而怀里是一个已经被炸的浑身发黑的美国男人。瑞克缓缓的抬起头，对蒋凯生说道：“我见不到我的儿子了，是么？”
“会的！！你要坚持住！坚持……”
“算了，我想，我是爱我的儿子的，那么我的灵魂会升上天堂！我就可以每天都看我的儿子了…。。哦，对了，那包香烟，你留着吧…。。我骗了你，那是你们中国的香烟，我只是把烟放在了我的烟盒里面…。。那烟叫…。。。“
“瑞克！！！你给我坚持住！！！老苏！！醒醒！！卫生员！！！医生！！“
……。。
等蒋凯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苏有为头上包着纱布，正蹲在蒋凯生的病床边，但看房间布局，已经不是前线的卫生营了。
“老苏？“
“哎呀醒了醒了！！“苏有为还在地上画圈呢，一听床上有声了，赶紧站了起来招呼护士。
“老苏这是哪？瑞克呢？活下来没有？“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的身体吧…。。瑞克他…。他已经死了……“
“……“在战场上见惯了你死我亡的蒋凯生，还是头一次为了一个敌人这么伤心，他竟然哽咽着半天没有答话。
“医生说手榴弹爆炸的那一刻，瑞克用身体掩护住了你，你又掩护住了我，弹片大部分集中在了瑞克身上，你也受到了伤害，是肺部，被弹片打进去了，必须要回国内手术！我的头也因为弹片的缘故，要回国开颅，不过我的问题倒是不大！“
“开颅问题还不大？！“
“弹片小，位置也不是很重要，回去检查一下，说如果取不出来的话，就是放在那里也没事，不影响啥！主要是你的肺，现在很危险……。“
“瑞克的尸体送回去了么？“
“没…。。胳膊都炸没了…。。身上30多枚弹片……就在当地埋了……”苏有为也是一屁股坐下，垂头丧气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间谍抓了那孩子的父母，威胁他去把手榴弹扔进来，只要炸死志愿军，就放人！结果那孩子压根不会扔，拔了引线就跟我们同归于尽了，到现在尸首都没找全……”
“妈的！！！！！”蒋凯生一拳捶在床上，吓得身边的护士赶紧过来安抚。
“喏，瑞克的遗物，你留着吧。”苏有为扔在了床上一个小烟盒，上面一排小小的英文字母：Marlboro。
……
苏有为摇了摇头，甩开了那些悲伤的记忆，歪着头看着还在回忆中的蒋凯生，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蒋凯生吐出嘴里的眼圈，慢悠悠的说道：“战争不是靠一枪一炮就能解决的，战争也和打仗的人没有关系，这不是我们的事情。“
“……“苏有为看着蒋凯生，突然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要知道一个从来不笑的人如果突然笑了出来，那绝对是冰川融解、百花齐放、春姑娘甩开马尾辫儿撒丫子跑了过来，尤其是笑的人如果是苏有为的话，那效果绝对不亚于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灾难电影。
“老苏啊……家里有啥难事了？“蒋凯生的烟头都要掉在嘴巴里了。
“滚蛋！给我一支烟！“
门口蹲着半天的郑伟百无聊赖的正在地上玩画圈呢，突然面前出现了一双擦的增量的皮鞋，郑伟一抬头，发现时蒋凯生依旧的笑脸，于是赶紧站了起来。
“拿回去吧！“蒋凯生将手机往郑伟手里一扔，笑呵呵的准备回去了。
“哎！！“郑伟由惊到喜，暗叹自己这一步果然没有走错，还依依不舍的问道：”蒋老，接下来我…。。“
“你该干嘛干嘛去，这不是你能办的事情了！“
郑伟还待再问，门已经关上了。郑伟拿着手机低头端量了一会儿，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满足的笑容，“两个老东西！呵呵呵呵……。“
就在这时，郑伟手中的电话响起，打开一看，原来是小舅子周军打来的，郑伟心里还在疑惑着：这小兔崽子要是再敢给我报告点什么篓子，我就拿他开刀！这几天已经够倒霉催的了。
“怎么了？“
“姐夫，陈震南那边有眉目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郑伟刚刚提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又赶紧提了上去，别提多刺激了。
“搜索部队有了发现，虽然有点奇怪，但是相信可以在两天之内追到人！还…。。还抓活的不？“
“……。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