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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梅次故事 王跃文-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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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妹问:‘ 怀镜,那钱就这么处理,行吗?’ 朱怀镜说:‘ 我同你说过道理,只有这么处理。别人也许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但我想这是最好的办法。’香妹笑道:‘ 别人根本就不会处理,往腰包里一塞得了。’ ‘ 那也不见得,你别把干部都说得那么坏。前几天焦点访谈还报道了一个好干部,一位县委书记,坚决不收贿赂,限令下面干部把送给他的钱拿回去,三天之内不拿回去的,上交财政。结果,这位县委书记上交了六十多万元。’ 朱怀镜说。

香妹说:‘ 是吗?我没注意看。风气也太坏了,就缺少这样的好领导。’朱怀镜摇头一笑,说:‘ 不过,这位同志来得太刚了,只怕不好收场的。’香妹又问:‘ 哎,那位漂亮的小女孩是谁?’ 朱怀镜怕解释了反添误会,只说:‘ 什么漂亮的小女孩!就是地委办的工作人员。写文章的人,总要妙笔生花的。’ 香妹忽然睁大了眼睛,说:‘ 我说怀镜,我们总是拿烟送人,是不是送了钱给别人也不一定啊。’ 朱怀镜也吓了一跳,说:‘ 天哪,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我说,把清出来的钱一笔一笔记上,注明是烟盒里的,还是饼干筒里的。说不定有一天要对帐的。’ 两人边吃边说,还没吃上几口饭,门铃响了。猜想一定是尹禹夫夫妇来了。门一开,果然是他们两口子。琪琪的数学成绩不行,尹禹夫坚持每天上门来给他补课。朱怀镜两口子觉得过意不去,说要补课,请琪琪的数学老师来就行了,我们按规矩付补课费。尹禹夫说还是他自己来吧。据说这尹禹夫还真是块当校长的料,中学课程门门拿得下,在一中没人不服。他夫人向洁也是个勤快人,说在家反正没事,过来帮忙收拾一下家务也好。

朱怀镜和香妹都觉得这样不太好,可人家硬是一片热心,推也推不了。就只好由着他们了。所以尹禹夫两口子每天都是八点左右来,也不用事先打电话。

也不需多寒暄,尹禹夫径直去了琪琪房间,向洁就像个熟练的钟点工,里里外外收拾起来。来了外人,两人就不说那件事了。朱怀镜埋头吃着饭,问香妹,‘ 找保姆的事,有着落了吗?’ 香妹说:‘ 托人找了几个,都不太理想。’朱怀镜说:‘ 又不是选美,别那么挑剔。’ 香妹说:‘ 你想得好,给你选美。保姆最不好选,比相亲还难。’ 向洁在一边忙着,插话说:‘ 我乡下有个亲戚,很灵泛,手脚也勤快。原先在人家那里做过几年,经验也有。要不过几天带来看看?’ 香妹望望朱怀镜,再对向洁说:‘ 太麻烦你了。’ 向洁笑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打个电话去叫她来就是了。’ 香妹只好说:‘那就看看吧。’ 饭还没吃完,缪明打了电话过来,请他马上去一趟,有急事商量。朱怀镜顾不上吃完饭,稀里哗啦喝了碗汤。也不叫司机,夹上包就往办公室去。他先打开自己办公室,开了灯,却不进去,仍旧拉上门,然后往缪明办公室走去。

缪明已经同陆天一、李龙标、向长善坐在那里了。朱怀镜忙点头笑笑,说:‘ 几位久等了。没个保姆硬是不行,不到八点多吃不了晚饭。’ 缪明笑道:‘ 你也别太艰苦了,保姆还是要请的。’ 陆天一也笑着说:‘ 是的,没保姆不行。’ 李龙标和向长善还没来得及参加关于保姆问题的讨论,缪明严肃起来了,说:‘ 我们几个紧急碰一下头。吴飞案最近有新的突破,他供出了梅次卷烟厂厂长郑维明。’ ‘ 郑维明?’ 朱怀镜听着有些吃惊。在他的印象中,郑维明是位很老实、很朴实的企业领导。上次他同袁之峰去烟厂现场办公,同郑维明初次见面。那天郑维明穿了件皱巴巴的旧西装,发了黄的白框眼镜老是滑在鼻尖上,脸就像烟熏过的腊肉,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像是老头子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缪明继续说道:‘ 对,郑维明。烟厂第二期技术改造的土建工程,是吴飞承建的,他向郑维明行贿七十万元。关于郑维明,一向就有很多举报。我估计,吴飞供出的只怕只是冰山一角。下面,请长善同志把情况说说吧。’ ‘ 大致情况,就是缪书记说的这些。’ 向长善先谦虚一句,再说:‘ 下面,我把最近检察机关侦察吴飞案的情况简要汇报一下,并重点汇报一下郑维明涉嫌受贿的问题。 ’ 向长善将案卷放在膝盖上,再掏出笔记本,一五一十地汇报起来。他说着说着,就激动了,表情和语气就像法庭上的公诉人,一点儿也不像在向领导汇报情况。

朱怀镜没事似的瞟了眼缪明、陆天一和李龙标,发现他们都低着头,望着脚尖出神。朱怀镜也就不抬头看谁了,也望着自己的脚尖。似乎谁都猜不透谁同这案子的关系,只好谁也不看谁。直等到向长善汇报完了,几个人才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可都避免望着别人的脸,而是望着对面的墙,表情一律地沉重。

只听见陆天一首先开腔道:‘ 我先谈几句吧。对吴飞案,要一查到底,我一直是这个态度。案子慢慢开始有进展了,像郑维明这样的人开始暴露出来。说明检察院的同志办案是有成绩的。我同意将郑维明立案侦察。我估计这可能是个系列大案,地委一班人一定要统一认识,支持检察院的工作。不论查到谁,都要一查到底。如果牵涉到我陆某人,或是我的家人和亲戚,同样依法办事。鉴于企业工作的特殊性,我建议地委马上要研究确定烟厂新的负责人。’ ‘ 怀镜同志谈谈吧。’ 缪明说。

朱怀镜却客气道:‘ 龙标同志管政法的,还是请你先谈吧。’ 据说李龙标原先很算条汉子的,说出话来梆梆响,下面很是服他。自从他患上癌症以后,别人自然也不怎么听他的了。他倒是显得很有修养,对谁都客客气气了,也不管你对他是否客气。朱怀镜说请他先谈,他照例客气几句,不紧不慢说了起来。不过他说的同向长善说的没什么区别,只是说得粗略些。倒是把犯罪分子如何狡猾,办案人员如何辛苦大说了一通,而这些话通常是结案以后在庆功会上说的。不过他发言的时候,在座几位都微笑着望着他,非常的亲切。而他说得再没有水平,大家都原谅他了。

李龙标表扬了检察院,朱怀镜也就不得不就势表扬检察院,尽管他知道现在说这些话不是时候,而且文不对题。朱怀镜尽了这套程序,才说:‘ 我赞成天一同志和龙标同志的意见。特别是确定新的负责人一事,应该尽快。企业乱不得。

建议组织部和行署主管领导一起先拿个意见,由地委定一下。同时建议办案的同志务必做好保密工作。办案过程中难免有种种传闻甚至谣言,这也正常。但我们要尽可能不让群众产生过多猜测和议论。听说最近外界把吴飞案传得沸沸扬扬,好像整个地委、行署大院里面全是腐败分子。我看,要向宣传部专门布置一下,最近要重点抓几个廉洁奉公、艰苦创业的好典型,加大这方面的宣传力度。

请缪书记和陆专员定吧。’ 他说着便就势望了望缪明和陆天一。缪明就顺便望了望陆天一。

陆天一脸色微微一红,很快就正常了,不是眼尖的人还看不出。朱怀镜偏是个眼尖的人,不得不佩服陆天一。能让红着的脸马上平淡如常,不是谁都做得到的。

‘ 缪明同志定吧。’ 陆天一显得很有涵养。

缪明最后表态,无非是归纳和肯定陆、朱、李、向几位的意见,‘ 第一,要进一步统一思想,坚决支持检察院的工作;第二,同意对郑维明立案侦察;第三,同意马上研究确定卷烟厂新的负责人,请组织部和行署的同志先拿个方案,交地委研究决定;第四,加大反腐倡廉宣传力度,特别是要多从正面宣传廉政建设的好典型、好经验,压制邪气,弘扬正气。’ 尽管缪明说的这些话也有朱怀镜贡献的智慧,但他听着并不以为然。看样子陆天一是不可能真正支持检察院工作的,统一思想只是套话而已;对郑维明是否该立案,纯属法律问题,却需要地委书记表态同意,真不知法大还是权大;烟厂新的负责人当然是要尽快定下来的,但是不是又定下一个新的贪官,谁能说得准?老百姓是越来越相信事实了,并不在乎你怎么宣传,所以光在报纸和电视上做文章,没人相信,这事实上成了纵容邪气。

但谁都只能说这些连自己都表示怀疑的话。

最后,缪明表情深沉起来,语气也抒情多了,说:‘ 今天的《梅次日报》同志们可能都看了。那位叫洪鉴的神秘的好心人,又为残疾人基金会捐款十八万多元。不到两个月,这位洪鉴已捐款二十八万多元了。有的人为了金钱,不惜丧失人格、良心,不惜以身试法;而有的人却仗义疏财,无私捐献,不计名利。人的精神境界真是天壤之别啊!’ 缪明满怀激情的时候,朱怀镜猛然想起了那份关于尹正东的检举信。他相信在坐所有人只怕都收到了那封信,可是好些天过去了,没有任何人作出批示。更滑稽的是也许这会儿所有人都想到了那封信,谁都在猜测别人。今晚研究的正是贪污受贿案件,大家不同时想到那封检举信才怪。

只怕有人还生怕别人把这信公开出来。

碰头会完了,陆天一先走了。向长善本想马上就告辞,却忍了一脚才走,似乎觉得紧跟在陆天一后面离开不太好。李龙标不方便再磨蹭,只好同向长善一道出门了。其实他们都过虑了。从缪明办公室出去,再下楼,走过一楼大厅,马上就各上各的车了。仅仅两三分钟的路程,随便搭讪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混过去了,不至于尴尬的。也许今天情况太特殊了吧,谁都显得瞻前顾后的。

朱怀镜不用避什么嫌,他总得关了办公室的灯再走吧。天知道吴飞案这个泥潭有多深!朱怀镜刚想关灯走人,缪明敲门进来了。

‘ 怀镜,情况的确是越来越复杂了。’ 缪明倒背双手,站在那里,‘ 长善同志个别向我汇报过,说有人千方百计在暗中阻挠办案。别看他嘴上说得坚决,背地里做的是另一套啊。’ 朱怀镜明白缪明说的是陆天一,却也装糊涂,只说大道理:‘ 只要地委态度坚决,谁也没能耐暗中作梗。’ 缪明叹道:‘ 只是怕给侦察工作增添难度。到时候会不会有来自上面的压力也说不定。’ 朱怀镜说:‘ 我倒是建议你尽早去市里跑一趟,先向有关领导汇报一下,争取支持。 ’ ‘ 我正有这个打算。’ 缪明又说,‘ 烟厂招标的事,还是按既定方案办吧,你多辛苦一下。不能出了个郑维明,正常工作就停了。腐败要反,经济要上啊!’ 朱怀镜应道:‘ 既然地委定了,我就担起来吧。’ 缪明说罢就去自己办公室了。朱怀镜想先回去了,就夹了公文包下楼。突然手机响了,却是贺佑成打来的,‘ 朱书记啊,你好。这么晚了还打搅你,不好意思。你休息了吗?’ 朱怀镜象嚼着了苍蝇,很不舒服,却只好含含糊糊说:‘ 没有哩。你有什么事吗?’ 贺佑成说:‘ 没事没事。我同几位朋友,都是企业界的,在银庄茶座喝茶。他们都很尊重你。你能抽时间见见他们吗?’ 朱怀镜听了,心头很火,又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能发作,只好说:‘ 太晚了。我这里还有些事,走不开。
你代我向你的朋友问好吧。下次再见好吗?’ 通完电话,朱怀镜气得胸口发闷。这不简直混蛋吗?谁都可以一个电话就叫我去喝茶,我朱某人算什么?

朱怀镜越想越恨,不知贺佑成到底是什么货色。好好一个舒畅,怎么就嫁了这么个东西!

他又总觉得事情怪怪的,难免好奇。寻思再三,他打了赵一普电话。听声音赵一普好像已经睡了,他却装糊涂,说:‘ 一普,你还没睡吗?’ 赵一普声音马上清爽起来,说:‘ 朱书记啊,没睡没睡。你有什么指示?’ 朱怀镜说:‘ 我才开完会。我有几个朋友,在银庄喝茶。本想去看看他们的,没时间了。

你去一下,代我问声好。应酬一下就行了,不要多说什么。你找贺佑成吧。’ 赵一普说马上就去,又问道:‘ 贺佑成干什么的?我今晚要向你回信吗?’ 朱怀镜就说:‘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不会有什么要紧事的,明天再说吧。’ 交代完了,朱怀镜突然止步不前了。他想干脆去看看舒畅,好久没见他了。

看看手表,也才十点多。他没先打电话,径直出了大门,顺着马路散步一样走了一段,再在一个僻静处拦了一辆的士。一会儿就到物资公司了,却不在大门口下车,仍找着附近最暗的树荫处下了车。

‘ 舒畅,我想来看看你。’ 朱怀镜打了电话。

舒畅像是很吃惊,支吾说:‘ 这么晚了,你……’ 朱怀镜说:‘ 对不起,太冒昧了。我都到你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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