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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良田美井 作者:天然宅-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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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四月底五月初,收割麦子将麦子摊到场上晒的时候,才是最累人的,到那时候,家里一家老小不管是谁,都要下地劳动,抢收麦子,冬宝印象中,即便是自认高贵的宋二婶,那个时候也要下地割麦子的。粮食关系到庄户人家的生计,黄氏是绝不允许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犯懒的。

到了地头,冬宝远远的就看到宋老头施完了肥,挑着空下来的粪筐子走到旁边的一棵小树下,坐下来背靠着小树歇气乘凉。

“爷,我给你送水来了。”冬宝喊道。

宋老头连忙摆手招呼冬宝过来,往旁边挪了挪,腾出来了些位置。冬宝快走了几步,到树荫下摘了草帽,倒了一碗水给宋老头,宋老头端着水一饮而尽。冬宝又给宋老头倒了一碗,宋老头又是一口喝了,冬宝再要倒水时,宋老头拦住了,“剩的不多了,留给你娘和你二叔喝吧。”宋老头说道。

冬宝印象中,极少听到宋老头开口说话,她这个爷爷一直都是沉默的,寡言的,在宋家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一切大小事务都是黄氏做主,这与大部分男人当家作主的家庭是不同的。

“没事,爷你尽管喝,你喝完了我再回家打水。”冬宝说道。

宋老头笑着摇摇头,摸了摸冬宝的头,说道:“你是个好孩子,比招娣大毛他们强。”这么热的天,老二的几个孩子可没一个想着来给他们送水的,都被老二和老二媳妇带坏了,心里只想着自己。

冬宝看着脸被太阳晒的通红的宋老头,微微有些惊讶。在她印象里,这个爷爷几乎没跟他们这些当孙子孙女的说过什么话。

宋老头虽然不爱说话不管事,但他是干活的好手,手巧又勤快麻利,会编竹筐,会做简单的木工,农具坏了也会修理,这是村里头是人人都称赞的,就在说话的这会功夫,宋老头扯了几根长叶子的野草,粗糙长满厚茧的手指上下来回翻转,一只绿色的蚂蚱就在他手中编成形了,放到了冬宝的手里。

“拿着玩吧,别叫大毛二毛看到了。”宋老头笑道,黑瘦的脸上一笑起来,便是满脸的横纹。

冬宝看着手心里草编的蚂蚱,活灵活现的,一点不比现代街边卖的一二十块钱一个的草编东西差。

“爷,你手真巧。”冬宝真心实意的夸奖道,要是搁现代,宋老头都能凭这份编小玩意儿的手艺当饭吃了。

宋老爷呵呵笑了起来,拍着手上的草汁草屑说道:“老喽,眼睛不中使了,你爹你叔他们小时候,我还给他们编过城里十五晚上展出来的宫灯!”

提起自己的手艺,宋老头颇为自得,话也多了起来。看着宋老头的笑容,冬宝心中一动,问道:“爷,你还去过安州啊?”

宋老头点点头,“去过,我小时候在城里当过一段时间的伙计,过年的时候城里晚上到处都挂着灯,照的跟白天似的,不少灯还会自己转,上头画的画都可好看了……你们是没见过啊!”

“爷,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啊!”冬宝笑嘻嘻的恭维道。

宋老头脸有些红,摇了摇头。

“那你咋啥事都听我奶的啊?她可没你见识大!”冬宝接着说道。

刚刚宋老头还是高兴的开心的,这会上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没吭声。

“爷,咱村里头人都说你哩,我听到好几次了,说你太软了,被我奶一个娘们管着,丢人!”冬宝半真半假的说道。

宋老头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脸上已经没了笑容,摸了摸冬宝的头,说道:“都是一家人,谁当这个家不都一样?能过日子就行了。”

见宋老头一点想“夺权”的意思都没有,完全的甩手掌柜,绝对听从黄氏的话,冬宝有点失望,好歹这个爷爷对她友善,要是性格能再强硬一点,能对黄氏形成一定的影响力,她和李氏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如今看来,她编排出来刺激宋老头的话,一点用都没有。

“爷,我走了,还得给我娘和我二叔送水。”冬宝把草编的蚂蚱收到了怀里,站起来对宋老头说道。

宋老头“哎”了一声,点点头,最后对冬宝说道:“你奶一辈子就那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她人不坏,就嘴上不饶人,她操心咱这一家人过日子不容易,磕磕碰碰的难免,你当小辈的,别记恨你奶。”说道最后,看冬宝茫然的表情,宋老头又自嘲的笑了笑,跟个十岁的小女娃讲这些,她哪听得懂。

冬宝愣了愣,半晌才“嗯”了一声,戴了草帽背着篓子往西边走。她迷茫的是宋老头说黄氏刀子嘴豆腐心,她只看到黄氏刀子嘴,还真没看出来哪里豆腐心了。

两块地离的比较远,冬宝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李氏用力的拉着犁在前面走,因为过于用力,身体几乎要贴到了地上,脸上满是汗水,从额头上下巴上滴到了土地里。

宋二叔在后面懒洋洋的扶着犁架,不停的催促道:“大嫂,你使点劲儿啊,这犁半天走不动,照这架势,犁到晚上也犁不完!”

冬宝看的一阵阵的生气,家里宽裕点的人家会买牲口犁地,差一点的人家也会借别人家的牲口,多少给些钱。像宋家这样雇不起牲口的,只能用人力来拉犁翻地,这是个最累人的体力活,都是男人干的,即便家里男劳力少的,也是男人在前头拉犁,承担最重的体力活,女人在后头扶着犁架子,这个只是需要掌握犁架子的平衡,轻松很多。

只有在宋家,摊上宋二叔这种又懒又无赖,二流子一般的人,才会出现让寡嫂拉犁的事情。只要牵扯到干活、出钱这种事,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只管自己舒坦,从自私不顾人的程度上说,宋家老二和黄氏最相像,得了黄氏的真传。

“娘!”冬宝高声喊道,“你过来喝水,我给你送水来了!”

话音刚落,扶着犁的宋二叔就赶紧奔了过来,嘴里不停的抱怨道:“这都干了老大一会儿活了,咋才送水过来?磨蹭啥啊,你想渴死我啊!”

说着,就从冬宝背篓里抱出了陶罐,也不用碗,直接抱着陶罐,对着陶罐的口,往嘴里倒水,不少水都洒了出来,顺着宋二叔的下巴淌到了地上。

“二叔,你省着点喝,我娘还没喝哩。”冬宝小声说道。

冬宝没想到,她这一句话,捅了马蜂窝。

宋二叔放下了陶罐,对着冬宝抬腿就是一脚,冬宝眼明手快的躲开了,宋二叔叉腰破口大骂了起来,“你个小兔崽子,老子喝口水都要唧唧歪歪,老子干活还不是为了养活你个兔崽子!良心都叫狗吃了!”

李氏慌忙卸了身上的背着的犁绳,跑到了这边,把冬宝搂进了怀里,挡到了宋二叔跟前,神色中带上了哀求,“她二叔,冬宝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你咋跟她一般见识哩!”

宋二叔哼了一声,嘴里依然骂骂咧咧,“我替大哥教训这个小兔崽子,没良心的很!亲叔叔喝口水都不让,心眼子真毒啊!”

“你都说你是我亲叔叔了,我是小兔崽子,你是啥啊?”冬宝撇着嘴问道,老兔崽子啊?

宋二叔没想到冬宝还敢还嘴,立刻扬起了手,作势要打,瞪着眼横着眉毛骂道:“哎,你个小兔崽子,还敢犟嘴?你信不信我揍你?”

“她二叔,她二叔,冬宝不懂事,别搭理她!”李氏连忙劝道,回身骂起了冬宝,神色极为严厉,“你咋回事?赶快给你叔赔不是!小孩子家咋恁不懂事啊?”

冬宝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破的露出了脚趾头的黑布鞋,轻声对宋二叔说道:“二叔,我错了。”错在一时糊涂,把你当个人看了。

宋二叔面子上过去了,心里头得意洋洋,大哥死了,他才是宋家的老大,大嫂和冬宝还不是任他拿捏。

 第40章 烧纸钱

“这点水够谁喝的?还不赶紧再送过来一罐!”宋二叔背手扬着下巴吩咐,十足的一家之主的架势。

“知道了。”冬宝答了一句,把罐子放进了背篓里,李氏还没喝上口水,不管怎么样,她都得再跑来一趟,不能因为宋二叔浑,累的李氏喝不上水。

冬宝来回又跑了两趟,送了两回水,只听宋二叔端着碗叉着腰站在树荫下,一边喝水一边唧唧歪歪,“跟娘们干活就是累人,半天了这点地都没犁完,耽误工夫……”

李氏抿着嘴不吭声,站在那里脸一阵红一阵白,冬宝拉着她的手,悄声说道:“娘,别听他胡咧咧。”

只要让宋二叔这种懒惰到家又毫无廉耻的浑人下地干活,即便前头拉犁的是头壮牛,他也会挑刺儿。

李氏朝冬宝笑了笑,一张黄瘦的脸在太阳下干了那么久的重活,晒的通红,汗水沿着鬓边的头发往下淌,鬓边已经有了几根白发夹杂在黑发当中,格外的刺眼。

不会吧,李氏还不到三十五,前两天李氏搂着她睡觉,她还没发现李氏有白头发,怎么仿佛是一夜间,李氏就苍老了这么多。

看着李氏鬓边的白发,冬宝心中一阵阵的心惊,想起这两天李氏因为单家不认这门亲事,担惊受怕犯愁,昨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夜之间竟然愁出了白发!

冬宝的心抽疼了起来,因为这件事,她还同李氏生了好大一场子气,对李氏执意去单家问个清楚的做法是反对的,厌恶的,单家的下人怠慢羞辱了她们,冬宝也不生气,心中甚至有一种“终于让李氏得到了看清楚事实”的暗喜。

冬宝一直以一个现代来的成人的眼光看问题,却忘了,李氏只是一个爱女如命,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妇人,她当然也有尊严,但只要能让冬宝过上好日子,不再像她一样当牛做马在土坷垃里刨食,她受再大的屈辱也不会当回事。

李氏和宋二叔扛着犁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庄稼人干农活,都是憋着一股子气,能一天干完的绝不拖到第二天,即便是天色晚了,不吃饭不睡觉,也得把活给干完了,要是到了吃饭的点就扔下地里的活回家,那在庄稼人看来,绝对的懒惰二流子。

黄氏知道李氏不可能赶回来做饭,她叫冬宝烧火,自己下灶房炕了高粱饼子,从家里西屋腌菜坛子里夹了一大碗腌黄瓜和腌蒜瓣当下饭菜,想想自己儿子下地干活劳累的不轻,黄氏犹豫了半天,从地里拔了一把蒜薹,洗净切段,转身去了堂屋,踩着凳子从堂屋梁上吊下来的竹篮子里拿出来一个土黄的瓦罐,从里面舀出来一勺白花花的东西,放到了炒菜的大锅里。

冬宝认得这种东西,是凝固了的猪油,放在锅里没一会,就化成了油。现代人几乎没有人吃猪油的,然而这东西在缺油少肉的古代,可是好东西。宋家炒菜极少放油,吃的油也是黑乎乎的菜籽油,比不得猪油香。

黄氏的手艺自然比宋二婶拿的出手,一个猪油炒蒜薹,炒的灶房里烟气四溢,香气传的老远,大毛二毛站在门口,馋的口水直滴答。看两个心头肉的馋相,黄氏忍不住笑骂:“滚一边去,等你爹回来再吃!”

等李氏和宋二叔踏着夜色回来,冬宝已经将饭菜都端到了屋里,宋二叔一进门就扔下了东西,嚷嚷着“肚子都饿扁了!”李氏低着头,闷不吭声的来回搬了两趟,把农具都搬进了西屋里头。

黄氏站在堂屋门口,说道:“赶紧进屋吃饭。”看了眼默不吭声的李氏,黄氏心里哼了一声,像是犯瘾一般,忍不住开口刺两句,“我就是个天生劳碌命,没福气的,累死累活一辈子,老了还得伺候你们一个个的!”

冬宝琢磨着,最适合黄氏的职业是宫里的太后娘娘,不管她做了啥,一群宫女太监嫔妃皇子皇孙……连同皇上,都要毕恭毕敬的叩谢她的大恩大德,只可惜黄氏命不太好,生在了庄户人家,秀才爹在的时候,还会拽几句酸诗文感恩她,如今只剩下没心没肺的二房,还有闷不吭声的李氏和冬宝。

吃饭的时候,黄氏分配了高粱饼子,将那碗猪油炒蒜薹先拨了两筷子到宋老头碗里,就把碗放到了宋二叔和大毛二毛跟前。其实不用她这个特意的举动,李氏和冬宝都不会去夹那碗里的菜的。吃口猪油被黄氏吐沫星子伺候半天,实在划不来。

晚上睡觉前,李氏坐在床沿上,脸色疲惫,强撑着对冬宝说道:“宝儿,给娘打盆温水过来,娘身上出了汗,擦擦身子。”

冬宝应声而去,舀了一瓢大锅里的热水,兑了井水端了进来,李氏脱了衣裳用帕子沾了水在身上擦了擦,冬宝要上前去帮李氏擦身,被李氏推开了,“不用你,赶快上床去吧。”

等到李氏也上了床,两个人躺下了,冬宝才悄悄的揭开了李氏身上的里衣,借着星光瞧见李氏肩膀上左右两道紫红色深深的勒痕,是今天下午拉犁留下的。怪不得李氏要温水擦身子,想来是疼的受不住了。

“宝儿,干啥呢?咋不睡啊?”李氏转过身问道。

原来李氏还没睡,冬宝看着李氏身上的勒痕心疼的眼圈都红了,“娘,你身上得上药啊!”

“又没得病上啥药啊?庄户人家种地干活磕磕碰碰的多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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