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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浓华如梦 完结全本-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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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去了,易水倒卧在软榻上,连宸煜进来都充耳不闻。宸煜的手掌温暖而宽厚,易水直觉得身后人的气息已然一扫颓废消极心态,此时确实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醒了?”见易水动了一动,宸煜终于伸出手去,捧住易水的面颊,极为爱怜的看个不够,终于道,“有卿如夙,朕如获至宝。”
易水微微的一笑,满面是惘然神色,向着宸煜道,“皇上有心抬举臣妾,臣妾却万万不敢担当您如此夸赞。倒是西北战事大捷,臣妾该向皇上道喜。”
宸煜尚未开口,依在易水怀中的小人儿却已经迫不及待的学着话儿,“道喜,道喜。”
宸煜与易水的目光皆为那粉团似的小人吸引了去。相视一笑,宸煜更多的是惊喜,伸出双臂抱起珩儿,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儿,朗朗笑道,“好,朕的珩儿也向朕道喜!”
怀中的小人儿像是吓了一跳,刚要刷嘴就被陡然的好奇和惊险掩了过去,一转脸色上的瑟缩神色,终于咯咯的笑了起来。玩闹了一会,乳娘上前接过了珩儿,宸煜才挨着易水坐下,抚上易水的手,道,“若不是那一在含元殿提醒朕,朕又如何会令苏子牧气急败坏的要伙同蛮夷攻进长安城呢。”
心下一转明白了不少,栖凤殿和寿康殿封禁许久,然而苏子牧擅自起兵却不过这五六日内,想来苏宛如的软禁,于苏子牧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容忍的。骤然的兴兵,正好落入了蛮夷和宸煜的圈套。陈广陆带精兵十万杀入北庭,一举歼灭了北庭残部,才活捉了苏子牧回朝处置。
易水未曾料想宸煜竟然将此事机变至此,这一番化险为夷,将之前的忧虑和担心都一一化解。只是带着一点点的担忧,握着宸煜的手,道,“臣妾虽然愚钝,但是已然晓得国纲为上,皇上虽然生擒了苏子牧,可是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还请皇上保住苏宛如皇后之位,以防前朝甫定,后宫令皇上烦心。”
宸煜点一点头,虽然不情愿到底还是应允了。易水柔然的一笑,侧身依偎在了宸煜的臂膀中,目光里夕阳的余辉又一次彰显了大明宫的富丽与堂皇。只是今日里的琉璃金瓦,的确升腾开皇家的非凡气魄。


第三卷 雨余花外却斜阳 第三十九章 暗思何事断人肠(3)
“皇后那里可有什么动静?”手里剥着一只绣橘,看着细碎的桃花从锦如指缝间滑落入白瓷杯盏,加了蜂蜜热水微微调和,已然释放出清新甘甜的气味。
“并没有什么动静,栖凤殿内外封禁,除却掖庭每日派去的送餐太监,任是一只飞虫都进不去。”锦如慢慢的调和着手里的蜜茶,眼光看向易水,而后又渐渐落入那杯盏之中。
“如今皇后与太后都不得干涉后宫诸事,遑论前朝呢。举目后宫,除却昭懋妃,端悫妃二位娘娘,唯有娘娘您能在后宫里站住一席之地。奴婢想一想也觉得欣慰,这么多年的苦,终究没有白受。”
手里的绣橘分掰成几瓣儿,在水中泡得温热,又一得柔软,触口只觉得温热甘甜。淡淡的含着笑意,将珩儿抱在怀中,细细将插瓣喂进他口中,看着他吃得高兴,接连着又吃了三四瓣方才罢了。
“皇后禁足栖凤殿也不过是权宜之举,太后于前朝后宫凭借外戚之势纵横多年,若不是皇上及早下了狠心,恐怕而今胜负当真没有定数了。”
珩儿饶有兴致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而今他正是咿呀学语的时候,易水低着头看着他在怀中倒也开怀,抚一抚他的额发,淡淡道,“何况,本宫日前已然进言皇上保全苏宛如的中宫之位,即便是没有懋、悫二妃,本宫亦是从无醉心于后位的。”
锦如微微的一笑,目光落向易水容颜,亦轻言道,“昭懋妃和端悫妃皆与娘娘交好,而今外人看来,未曾道是娘娘清心寡欲,只怕是越发的要议论娘娘您大权独揽,人心所向,虽然只作壁上观,然而位临中宫,只差一步之遥。”
从锦如的手里接过那蜜茶,雪白的花瓣沉溺在蜂蜜的莹润颜色间,颇为怡人眼目。细细的用银匙调和着,看着花瓣在水涡间打着旋儿,轻轻的一笑,“你说的也对,本宫虽然无心,只怕有心人恨不得此时要将本宫推置在炭火其上,再上演一出鹬蚌相争,螳螂捕蝉的好戏。”
“娘娘所思甚是,如今娘娘虽无心使众人皆信服于娘娘,只是娘娘务必要使皇上信服于娘娘,才是最要紧的。”
易水的手臂初愈一时不能久抱着珩儿,锦如接过珩儿在怀,目光却看向易水,“娘娘还应早做打算。”
西北战事方平,易水得知苏子牧日日于狱中破口咒骂诅咒不休,想来他膝下爱女被禁足于宫中而只身以边疆大将盛名戎马一生,最终却落得牢狱之灾,亦不免唏嘘。
目视着那一轮残阳衰落,沉没,像是被夜色催眠一般。易水的心渐渐冷却如十月寒霜,苏子牧若是知道所谓的入主加封不过是一个圈套,恐怕便是除却鲜血,连咒骂都变得苍白而无力。
苏永盛早早来传了话,说是宸煜晚间过来。易水算计着时辰,让宫人备下荷叶粥并着几品小菜。估摸着宸煜的圣驾将至,才回了后堂更换了一袭湖水碧的箭袖襦裙,头上的发髻打散,唯用了折了一枝宫里进贡的百合斜斜慧在鬓间。耳垂上两点月色琥珀珠儿更显清新淡雅。
锦如看着易水妆成,左右端详一番,有道,“娘娘的额间若是一点花钿就更生娇俏了。”
含着浅淡的笑意,坐在镜前,由着锦如的话向铜镜中一望,果然额间光滑细腻,如同薄瓷一般。淡淡的吐了一口气,终于和缓了一抹笑意,“凡世间哪里有十全十美之事呢,便是这一点残缺,恐怕还更耐看些。”
宸煜踏进延英殿时,已然过了垂暮时分。易水站在堂中,见他眉间有忧虑不快之意,款步上前,屈膝作了一礼,“臣妾恭迎皇上。”
徐徐起身,托着宸煜的手,也不抬头,目光专注于宸煜颈下的丝绦,轻轻解去,双手递与苏永盛。目光微微一动,苏永盛已然含笑退下堂去。
宸煜见旁人皆已退去,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嬛,朕早晚要被这些琐事烦死。”
低声一笑,极快的抬起头来,玉指纤纤,指间光润洁白如同玉兰花瓣一般。带着嗔怒的神情,伸手止住了宸煜的话头,“什么死不死的,皇上可是万岁,不许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宸煜的目光随着易水的浅笑轻颦间流转,终于豁然一笑,“哎,朕只瞧你与往日不同,原来今天格外的清丽动人呵。”
易水微微斜目,看着采岚带着人将一干饮馔皆呈了上来,挥一挥手,才对宸煜道,“臣妾早已是徐娘半老,还说什么清丽动人呢。”
替宸煜盛了一碗荷叶粥,泛青的粳米配着碧绿的荷叶,静静的弥漫开一袅清甜的芬芳。宸煜见易水亲自动手,颇有几分喜色,舀了一勺入口,细细品着一番,方含笑道,“朕日日为那些言官老头子们烦心,也就是你心思别致独到,朕成日间也只有到了你这儿,才最舒服。”
坐在宸煜的下首,夹了一筷子水晶烩肘子与他,才轻笑道,“朝政繁冗,臣妾一介女流无以于前朝替皇上分忧,亦唯有略尽绵薄之力使皇上开怀了。”
宸煜手拈带过易水一身湖水碧的衣裙,又抚上她髻上的百合,不由得赞道,“果然清丽不俗,如同你的心思一般,妙极。”
一顿饭吃得也愉快,晚间看着宸煜要留宿在延英殿,易水亦不加阻拦。直至侍奉他更衣时分,才听宸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徐徐道,“西北战事方平,京畿四郊疫情突起,各路言官纷纷上奏,意指要朝廷替他们解忧。朕养着这一群饭桶何用!”
易水轻手解去宸煜腰间玉带,纤指抚上他的胸膛,见他面色沉郁不快,微微蹙眉,“疫情突发于京畿,已然逼近京中。想来各位大人倒不是无心替皇上分忧,也有投鼠忌器的意思。”
宸煜胸口起伏不定,易水捧上宸煜的面颊,眸中笑意缱绻,似水柔情。“煜郎累了一日了,天大的事也放到明日去想好不好?”
易水的手指抚过宸煜的眉眼口唇,宸煜见她娇俏动情,轻轻一吻落在发间,纵然有千般的不快也暂且搁置在温柔乡外。易水焚了安息香见宸煜在枕畔沉沉睡去,堂内烛火尽数熄灭,唯余一缕月光,清亮亮照入延英殿月洞窗。


第三卷 雨余花外却斜阳 第三十九章 暗思何事断人肠(4)
宫中终究是染起了时疫,掖庭与辛者苑的宫人相继病倒,使得时疫如同浓雾阴霾隐隐的笼罩在大明宫上空,透不出一丝气息。
宸煜的怨眉日渐不展,易水看着宫人在延英殿上下熏了艾草,那辛辣而带着些许草木清香的味道,在易水此时品咂来,甚至带了一点点甜蜜的苦涩。
锦如走上前,因着天气炎热,锦如的衣衫却是越发宽大,行走间略略带风,那罩纱拂动在衣袂间,如同云雾袅袅透着超然的仙气一般。
易水看着她自烟雾中行来,手里的团扇不断的替易水驱赶着周遭的烟气,终于轻咳一声,劝慰道,“宫里烟气太大,娘娘还是移驾宫外散一散吧。”
眼睛熏得微微的涩,透着久久凝视而后的酸涩和疼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要将这气息印刻在心中一般。
禁不住锦如的一再恳求,终于徐徐的伸出手去,月白色的衣袂自她腕上滑过,随着易水的起身轻轻自两手间荡漾了下去。
也不传轿,循着延英殿后身一路走了下去,因着时疫,宫里沉寂得越发人声不闻,行至太液池畔,易水望着那一汪碧莹莹的池水,那水面上漂浮着许久不曾清理的残荷浮萍。
心下唏嘘不已,转眸向着御景园展眼望去,原本该是一片红香绿玉的胜景,只因着这一场突发而来的疫情,一切的浓烈活泼的万物,都变得惨淡而了无生气。
不知走了多久,足底微微酸胀,抬手拭去额发间的汗意,只觉得所行之处烦为凉爽宜人。扶着锦如在一块山石上坐下,气息稍缓,才向锦如道,“这是什么地方,虽然熟悉却总是想不起来。”
锦如四下里看了一番,才道,“娘娘,过了这一片石子路,就是三清殿了。”
记忆的闸门陡然打开,往昔里的情景忽而如同洪水奔流而出。三清殿,目光向着遥遥的檐角处望去,那碧青的檐角,沾染着岁月的尘埃,唯余下铜铃随风作响,像是诉说着三清殿自往而今的喜乐哀愁。
手不由得发凉,罗摩如鹰一般的双眸,土布草原上的策马狂奔,刀光剑影,如同一幕幕画卷徐徐的展开在眼前。锦如见易水愣怔了许久,试探的推一推易水,“娘娘可是受凉了?”
那扇古旧的殿门仿若已然大开,易水也不及理会锦如,只起身一壁望着三清殿檐角下的一处阴霾走去。仿若记忆里掩盖的伤痕陡然揭开,那淋漓鲜血已然干涸,凝固在伤痕周围,只等待着一个契机,时时刻刻的印证着曾经刻骨铭心的伤害。
三清殿的匾额正对着易水寻觅的目光,天青色的匾额上,苍劲而浑厚的字体,沉静一如禅机,只看一眼,就不由得心神宁静。
伸手推开三清殿的门,细碎的阳光洒落在易水的眼前,瞬息里朦胧了三清殿的原貌。易水不知道眼前朦胧的是日光还是眼泪,举目望去,三清殿里漂浮着的尘埃飘忽在日光里,同样零散的寻求自己的温暖。
缓缓步入三清殿,那金身的卧佛半阖着双眼,面色泰然的呈列在眼前。易水试着与他的目光相对,凝视许久,心底却越发的迷茫。那目光里是慈悲是漠然还是饱富禅机的深意?
屈膝缓缓跪在佛前的蒲团上,微微扬起的臻首直对着那数说不清的目光,面上的神色说不上是悲悯还是沉痛,或者只是平淡而温和的神色。
锦如在佛前执了一炷香递与易水,俯身叩拜,香烟袅袅蔓延在冷肃已久的三清殿里,格外的突兀而弥漫心田。
静默了许久,终于直起身来,看着那一尊卧佛,淡淡道,“替本宫请旨,自今日起,本宫于三清殿内祈福请愿。”一语既出,神思微微凝顿,祈福请愿,这祈求而来的心愿究竟是为了谁,抑或者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心,为着往日里的杀戮和鲜血纵横,祈求一分心安。
“娘娘,您?”锦如一惊,见易水神色坚定,终于点一点头,屈膝拜了下去。“奴婢遵旨,奴婢请愿与娘娘一同于三清殿祈福。”
起身上香,在佛前将发鬃身上的一干金银珠翠卸去,白衣飘飘,一头青丝半数垂落在肩头,微微一动青丝委地,蜿蜒开一片雍然的静默。
案头的佛经上落了一层薄灰,易水伸手轻轻拍去那满纸的尘埃,只半阖了双眼,一样端然而慈和的神色,如同一朵莲花盛开在佛前,不沾染俗世的一点污浊。
三清殿的殿门吱呀一声,纵然刻意放轻了脚步,锦如的气息亦随着那脚步声徐徐贴近。锦如徐徐的跪在蒲团上,合掌于胸前,目光里是令人动容的虞诚。
“信女易氏愿以一己之身祷告上苍,令宫中时疫尽去,靖乾和乐康泰。”说着俯身拜了下去,起身执香,殿门外的阳光洒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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