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责任-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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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姑摇摇头，双手掩面，痛哭起来。
大觉没有去安慰杏姑，而是让她把心中的苦水都哭出来。
杏姑哭了一阵之后，擦干眼泪，对大觉说：“海男这孩子，从小是你看着长大的，他从来没偷拿过别人的东西，没想到我的一场病，逼得他去犯罪！我这心里痛啊！他是为了我才毁了自己的前程啊！他为什么这么傻啊！我就是情愿死去，也不愿看到他有今天这种下场啊……”
杏姑悲痛欲绝。
大觉扶她坐下，让她冷静下来。杏姑平静之后，伤心地摇摇头，说：“海男一心一意要让我活下来，我不能让他失望，我要让他觉得……”杏姑说不下去了。
大觉说：“对，杏姑，你要这么想才对啊，海男这孩子犯罪都是想你的病快点好起来，要活下去，你不要再使他绝望了，好吗？杏姑，我希望看到那个仍然坚强的杏姑……”
大觉真诚地望着杏姑，杏姑望着衰老了许多的大觉，心里一阵酸楚，点点头，说：“你要多保重啊，看你老了好些啊……”
大觉说：“对于你和海男，我非常愧疚，我总觉得对不起你们，你把儿子交给我，我却没管好他……眼睁睁看着他走上犯罪的路，我这心里比刀割还难受啊……这个社会太复杂，特别是海关这么个复杂的地方，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海男这孩子又老实，经不住别人的诱骗，再加之经济困难的紧逼，走上这条路，确实是让人十分痛心的……”
杏姑说：“许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爸爸的情况怎么样了，一去就没有了音讯，海男这孩子懂事，从不问起，我知道他心里老惦记这事，你说，让我怎么对他说？”
大觉说：“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二豹去了香港后不久，就跟一个年龄比他大10岁的寡妇结婚了，他让我告诉你，别等他，我又不忍心伤害你，所以造成你守寡一生，我真是有罪的……”
杏姑凄凉地摇摇头，说：“这事我早料想到了，他偷渡去香港，只有两条路，要么在途中被淹死，要么到了香港为了活下去……哎，不提他了，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两人无言地沉默一阵，杏姑起身，对大觉说：“杏熟了，你带一些回去给付蓉和孩子们吃……”
不知为什么，杏姑说到这里就哽咽了，她捂住胸，痛苦地弯下腰，伤心地哭起来。杏姑说：“阿宝就喜欢吃我家的杏啊，就像你小时候一样……”
大觉见状，忙去扶杏姑，杏姑把着大觉的胳膊，痛声说：“阿宝，多好的孩子啊，我这心都碎了，大觉啊，你和我，都是什么命啊……”
大觉内心一直掩藏的伤痛，被杏姑一下牵引出来，大觉两泪横流，顿时泣不成声，他把杏姑紧紧抱住，两人痛哭失声。
失子的痛楚，使两个自小在一起长大的友人恋人顿时找到了心灵久违的慰藉和无边的伤心。
大觉把杏姑接到了自己家里。杏姑与付蓉一见面，两人执手泪眼相对无语，丧子的伤痛，使两位母亲痛定思痛之后，更加理解和关注对方。
付蓉用手去捋了捋两鬓斑白的头发，说：“杏姑，头发都白了啊，我们都老了……”
杏姑伤楚地说：“是啊，我们都老了……付蓉，你要保重自己啊，你头发也白了，人也显瘦了，你可不能倒啊，大觉、秀虎他们不能没有你啊……”
付蓉点点头，握着杏姑的手，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活着的人要好好珍惜才是啊！”
大觉见两人平静下来，便坐在一旁对杏姑说：“我已经跟关押海男的那个监狱的监狱长说好了，你明天去看海男，见了海男，你要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海男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孩子，最怕你受苦，看见你难过，他会不安的，这样就会影响他在监狱中的生活和改造，你告诉他，我们都赞成他出狱后回到家乡，搞养殖专业，我们会大力支持他，我相信他能干出成绩来的。”
杏姑感激得直点头。
大觉说：“人生中不管遇到什么，我们都要坚强，都要互相鼓励，痛苦和灾难都会过去，我们不能总生活在痛苦的阴影和重压下面，要坚强……”大觉动情地一手搂着付蓉的肩，一手搂着杏姑的肩，三人都感触深深地默然点头。
杏姑在狱中见到了一年多没见的儿子海男，杏姑见到海男的第一个感觉是，他成熟了，也坚强了，目光中再也没有了过去那种茫然和游离，增加了沉着和执拗，似乎内心憋着一股劲，出狱后要大干一场。
杏姑听到海男浑厚低沉的声音在叫她，她觉得海男连声音都变了，变得那么厚重和坚定。
杏姑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儿子，她没有流泪，她在见到儿子那一刻起，她就告诉自己不要流泪了，要好好地活着，等待儿子出来，以更大的力量帮助儿子重新做人。
杏姑说：“儿子啊，古时候，有一个孝子，为了让他母亲的病早点好，就割下自己大腿上的肉炖给了母亲吃，母亲吃了儿子的肉病就好了……可是儿子身上的痛就痛在了母亲的心上啊……儿子，你为了救妈妈，做了一件不应该做的事啊，母亲即便是活下来了，看到儿子深陷大牢，这种心情会比死去好受一点吗？”
海男忏悔地低下了头，片刻之后，他突然抬起头，固执地对杏姑说：“妈妈，儿子知道自己错了，但是为了救母亲，我想天下所有的儿子都会不顾一切的……我最难过的是，对不起大觉舅舅，对不起海关多年来对我的培养，可是当我对得起这对得起那的同时，我的母亲她早已不在世上了！妈妈，请你相信儿子，我一定会争取早日出去，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为自己赎罪，我要弥补给国家造成的损失，妈妈你要相信我！”
杏姑含泪点头，说：“儿子，妈相信你，我在家等你，啊……”
海男与母亲分别了，他的生活乃至人生，都将面临一种新的挑战，经历这一场大的灾难之后，海男更加成熟了，他已看准了自己将来的人生道路，也鼓足了力气，等待出狱后大干一场。
母亲来看望海男后不久，海关的收发员小月儿来看望海男，这是海男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海男被传讯说有家属来访，他先以为是大觉舅舅或者是母亲，可是他到了会客室见到小月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呆呆地望着小月儿，半天说不出话来，小月儿亮晶晶的眼睛，含羞地望着他，说：“我请假来看你，给你带了些你最爱吃的鱼干……”
海男这才回过神来，他说：“你……怎么？”
小月儿说：“你觉得很奇怪，是不是？你不要这么想嘛，我刚到海关时，你对我那么好，教我读书看报，介绍海关的情况，吹笛子给我听，还带我去看海，逛西桐市的风景，我觉得你就像我哥哥一样……”
小月儿说到她牺牲的哥哥李庚，就哽咽起来。李庚牺牲后，江铁岩向海关打报告执意要让海关安排李庚的妹妹到海关工作，江铁岩的请求立即得到大觉的批准，不久李庚的妹妹小月儿就安排到了海关收发室当了收发员。这个纯朴勤劳的山里姑娘，她为了哥哥李庚上大学付出巨大代价的事迹，早在海关传开，因此她的到来，得到了许多人的关怀和关注，特别是海男，他第一眼见了小月儿，就觉得十分亲切，她带着山里人的纯净和善良，在这充满邪恶的世界里，就像一颗未经污染的露珠，海男不由自主地就去关心她，教她识字，带她去玩，小月儿觉得跟海男在一起，就像跟哥哥李庚在一起一样，有时她也竟然把海男叫成了哥哥，海男听了心里甜甜的。海男对小月儿说：“你就叫我哥哥吧……”
小月儿很激动，红着脸直点头，泪水就掉线似的流下来，她嗫嚅道：“我哥哥如果活着的话，也像江铁岩大哥还有你……那么好，那么威风，咱们山里人一提起咱哥，都竖起大拇指夸奖他，都说我哥有出息……”
小月儿的流泪诉说和她那多情害羞的样子深深地留在了海男的心里。
海男在母亲病危期间，被走私分子骗去灌醉，三陪小姐将他剥光，第二天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妖艳的女人旁边，顿时他内心一种很神圣的情感被毁灭了，在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小月儿；想到小月儿的同时，他的内心有一种撕裂的疼痛，一股愧疚占据了他的心灵，当他在海关大门口碰见小月儿时，竟然慌张地躲开了，他觉得自己再也无颜见小月儿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爱上这个纯洁的山里姑娘了，他只是觉得自己不敢再见小月儿。小月儿望着海男匆匆跑去的背影，心里很难过。
直到海男入狱，小月儿才明白海男躲她的真正原因。当小月儿了解到海男犯罪的真正原因后，就去找了秋朴生，让秋朴生帮助她去见海男，秋朴生专门为了小月儿去监狱找了监狱长，将小月儿的情况和来龙去脉跟监狱长说了一遍，监狱长非常感动，同时觉得这有益于海男的改造，于是就同意了小月儿与海男见面，而且特批了二十分钟见面时间。
海男并不知道这些，他对小月儿的到来倍感欣喜和心酸，一种负罪和内疚油然而生，他不敢去看小月儿那双清亮纯洁的眼睛，他的心跳得都快爆炸了，他闷声闷气地说：“谁让你来看我的？你走吧！”
小月儿热切的目光看着海男，轻轻叫了一声：“海男哥哥……”
海男听了小月儿的叫声，身子明显地抖动了一下，他抬起头，讶然的目光望着这个极像山里盛开的映山红花朵一般的姑娘。海男嘴唇动了动，泪水哗地就流下来了。
小月儿冲他摇摇头，眯眼笑着说：“海男哥哥，我等你出来……好不好？”
海男震惊的目光看着深情的小月儿，他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小月儿说：“等你出来，我跟你一起去你的家乡，养鱼养虾，种花种菜，养鸡养猪，我喜欢乡下的生活，也喜欢孩子……”
海男彻底被这个纯朴可爱的姑娘感动了，他望着小月儿无声地哭了，他极其诚恳地点了点头。
小月儿把手伸给了海男，海男一下握住了小月儿的手，把自己的面孔深深地埋进小月儿温暖的手心里。他的脑海中久久回荡着小月儿姑娘那句话：“海男哥哥，我等你，等你……”
十一
在广州的某大医院里，江铁岩和妻子祖佳正在听医生讲述儿子小强这种病的起因。医生说：“这种病目前在国际上也算是疑难病症，况且你们的孩子才8岁，患这种病实属少见，我建议你们考虑一下，趁孩子病情还未到重症期，我与美国的一家专治这种病的医疗机构联系，你们尽快去美国治疗，千万不要错过了最佳治疗期。”
江铁岩与妻子默望一眼，都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焦虑和痛苦。
江铁岩说：“治疗这种病，大概费用得用多少？”
医生思忖片刻说：“据前面的病例，大概在100万左右。”
祖佳惊叫了起来：“100万？！”
江铁岩伸出胳膊搂住妻子，他明显地感到了妻子的身体在发抖。
当天夜里，江铁岩陪伴在儿子小强身边。小强的小屋里没有开灯，江铁岩在昏暗中望着刚睡熟的儿子，看到儿子浮肿的头和脸，想到孩子平时天真可爱的样子，江铁岩心痛得直不起腰。如此刚强的汉子，也无法经受自己的孩子遭遇病魔折磨的痛苦。
江铁岩的目光一直盯在儿子的面孔上，心里有如刀割一般难受。
这时，儿子小强突然醒了，发现跟前坐着爸爸，他娇嫩的声音喊道：“爸爸，你不要走啦，等小强的病好了之后，你再走，好吗？”
江铁岩紧紧抱住儿子，顿时泪流满面，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让儿子看到自己在流泪。
江铁岩说：“小强啊，爸爸不走，等你病好了，爸爸再走，好吗？你现在好好睡觉……”
小强说：“我怕醒来的时候就见不着你了，每次都这样，我不睡！”
江铁岩说：“这就不好了，小强是听话的孩子，怎么跟爸爸犟嘴呢？”
小强说：“那你给我讲一个抓坏蛋的故事，听完了我就睡好吗？”
江铁岩放下小强，面孔凑近小强的面孔，轻声对小强说：“有一天啊，警察叔叔发现一只船上装满了河沙，可是河沙堆得很高，而且船沿吃水很浅，这是什么原因呢？”
小强抢着说：“这是走私分子把走私的录相机埋在了沙子下面……你都讲了三遍了，我不听了！要讲新的，我没听过的……”
这时，祖佳端药进来，轻轻放在小桌上。
江铁岩回头望着疲劳而忧伤的妻子，他拉过祖佳，坐在儿子的床边，三人依偎在一起，小强一手搂住爸爸的脖子，一手搂住妈妈的脖子，幸福甜蜜的样子，这让江铁岩和妻子更加伤心。
就在这时，小强突然皱着眉，扭曲着身子说：“妈妈，我好难受，好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