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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部分

地下城生长日志-第166部分

小说: 地下城生长日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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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参与了一些关于深渊的学术性会议,从容应对各种质疑,成功说服了所有人。他在应对深渊入侵的上层议会上以顾问的身份出场,并且很快证明自己出现在那里并非只靠着枕边风。他在艺术方面高超的见解、广阔的眼界和海量的知识储备征服了瑞贝湖,最终扭转了风向,让最刻薄的媒体也改变了说辞。维克多足够狡猾,活得足够久,此外还能说会道,一分颜色都能开起染坊,这样的合作者,给塔砂省了大量幕后推手的工作。

“来历不明的小白脸”,最开始他们这样说。

“得到青睐的幸运儿”,后来他们这样说。

现在,人们把“非凡”、“了不起”、“神奇”的头衔放到维克多的名字前面,不带任何讽刺意义。维克多在短暂的时间里展现出了非常多的不凡之处,要是开始他不是以近乎小丑的身份出现,如果他的出场不是那么具有娱乐性,人们或许会感到恐惧。

一切都何他们计划好的一样。

施法者协会的聪明人们自认为知道了真相,把维克多当做古代法师塔中战利品的一员,一名被古代法师封印、深渊放逐又被执政官大人捕获的恶魔。在塔砂的默认和推波助澜之下,这“真相”终将慢慢传播开来。

“知情”的法师们赞叹塔砂捕获恶魔的智慧与魄力,相对感性的女巫们则认为这段奇特的爱情故事相当动人,有几个还主动给塔砂送来了爱情魔药(例:“真爱魔药之如何让背叛你的情人死得十分好看”)。不过无论认为这种结合出于谋略还是爱情,相信了这种小道消息的人们,全都一致认为,执政官女士摆平了恶魔。

塔斯马林的执政官娜塔莎绝不可能被恶魔摆布,她既不会抛弃我们,也不会输——这是塔砂在埃瑞安奋斗到今天,最终树立起的信誉。

哒!维克多在塔砂耳边打了个响指,显然看出了她的走神。塔砂收回了发散开的念头,笑道:“我欣赏你的自信。”

“过奖过奖。”维克多谦虚地说,“如果我不是如此卓尔不凡,你怎么会看上我呢?”

“你不是还有这身好皮囊吗?”塔砂调笑道。

她伸出两根手指弹了弹维克多的小腹,维克多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不远处的记者抬起相机又放下,一脸呆滞地目视前方,仿佛刚刚那颗敬业的心险些动摇了恶魔的法术。塔砂与维克多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我这不能叫示威,只是一点小清场。”维克多旧话重提道,“要说示威,我早就开始了啊。你的人民把你当神看,不相信任何凡人能站在你身边、我越不像个普通人,他们越认可我。”

“人们总是神化心中的非凡人物。”塔砂回答,“我猜你已经见过许多例子了。”

“是啊,庸人神化英雄、异化英雄,好把责任甩给他们,好给他们无望的生活弄点指望。他们的英雄只是一个借口,就像节日是个狂欢与忘却恐惧的借口。”维克多感叹道,“他们倒从不深究你来自哪里,执政官娜塔莎是奇迹的代名词,不需要任何理由。”

“这样也不坏,只希望他们别变成躺在地上期待奇迹降临的空想家就好。”塔砂叹了口气,“我不是奇迹,只是做了能做的事情。”

“哎呀,亲爱的,”维克多笑出声来,“你说得好像自己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似的。”

“我的确是。”塔砂说。

“是吗?”恶魔挑起了眉头,“不不不,你跟我见过的任何存在都不一样,不论是天界生物,深渊造物还是人间生灵。你是个特立独行的巢母——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这么多情感无师自通——但你依然不属于你的子民。”

“我不属于他们。”塔砂点头,“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巢母?”

维克多愣了愣,恍然大悟。

“你的确从来都没说过,啊,回避问题,我居然也会中这一招。”他失笑道,露出几分好奇来,“那你是什么?天上掉下来的吗?”

“你的记忆找回来了,那你呼唤过我吗?”塔砂问。

“没有。”维克多回答,“这座地下城本该完全摧毁,我从未准备过一个地下城意识。”

“那就不太清楚了。”

“什么?”

“‘天上掉下来的’。”塔砂莞尔道,“说不定呢。”

来到埃瑞安二十多年以后,红雨节的最后一天,这个共舞的夜晚,塔砂第一次吐露了她的故事。

她说到自己在埃瑞安醒来的第一天,说到灵魂如何进入地下城核心,她如何从漂浮的幽魂变成这座地下城的意识。

她说到自己来到埃瑞安之前的那一天,说起她因何而死。故事关于一个风雨交加、雷鸣电闪的夜晚,一条空旷道路上失灵打滑的车,一个不知道自己撞上了什么的司机。她死了,又活了,只是醒来的地方不再是她过去的世界,而是全新的、未知的埃瑞安。

她说到“第一天”和“最后一天”之间不见踪影的夹层,那段记忆被完全抹消,只剩下了模糊的印象。当地下城之书上的禁咒保护着塔砂穿行星界,她突然感到熟悉:空间割裂时,皮肤上针刺般的紧张感与车祸前的一刻无比相似;空间跳跃时,脱离的失重感与死亡之后、失去意识之前相差仿佛。她意识到死亡并穿越到埃瑞安的那个时刻,她也曾从星界穿行。

“我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来。”塔砂说,“但我依然记得,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维克多不说话,他琥珀色的眼睛大睁着,似乎在消化这一大堆惊人的信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开了口。

“原来你叫‘塔砂’。”维克多语气古怪地说,“你都没有告诉我。”

“你就在想这个?”塔砂险些没绷住,她深思熟虑之下决心说出她最大的秘密,还等着维克多提供一点有参高价值的假设,关于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来这儿的——真知之馆都没提供多少有效信息。

“结果娜塔莎这个化名反而比较接近你自己承认的名字吗?”维克多俨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耿耿于怀地碎碎念个不停,“亏我还以为自己跟他们不一样,我们知道彼此的真名……”

塔砂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放在维克多腰间的手开始掐紧,拧肉,顺时针旋转。

“哎哟哎哟知道了!”维克多终于从自己的世界回了过来,勉强正了正表情,“这个么,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啊。关于星界与世界的东西都很复杂,充满了难以理解的随机事件,并不是每件事都有一个规划好的理由。它是无数个世界之间的交汇区域,无数个世界的规律都可能在小范围内产生影响。研究星界的学者大部分都发了疯,要归纳总结出星界的规律,还不如去研究深渊规律,后者的命题还小一点。”

“你是说,我出现在埃瑞安,可能真的只是意外?”塔砂说。

“【可能】。”维克多回答,比了个着重号的手势,“因为除了意外,我也想不出别的了。”

虽然让人失望,但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塔砂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错了。”维克多说。

“哪里错了?”塔砂问。

“你依然不是他们当中的一员。”维克多露齿而笑,“平凡的不是力量,而是灵魂,不凡的灵魂终将非凡,所缺的只是一个机遇——将全埃瑞安的人都放进你这样的境地,你认为有多少会得到你这样的成就?穿梭星界的那个灵魂是你,你选择了如今的道路,选择了埃瑞安,选择了我,并且常胜不败。”

说到这个词时维克多顿了顿,他们相视一笑。

“祝你常胜不败”,还被困在地下城之书中的维克多,在将灵魂碎片给予塔砂时这样说。“我将常胜不败”,在面对维克多的牺牲时,塔砂曾发下这样的誓言。祝福时维克多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发誓时塔砂没有完全的信心,但他们终究磕磕绊绊相携走到了今天,从未认输,也不打算认输。

“所以不要谦虚了。”维克多说,“你出现在埃瑞安这件事,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实打实的‘奇迹’啊。”

听上去真不可思议。

身在其中的时候,一切好像都很自然而然,塔砂自己感觉起来,她只是在穿越后努力活下去,并企图活得好一些而已。一路的旅程艰难但并非不可思议,可等二十多年后回头看向,塔砂也不由得惊叹。

能走到这一步,真像一个奇迹。而作为奇迹的创造者,塔砂感到自豪,以及毫无畏惧。

如果她能完成这些不可能的任务,要创造更多,似乎也并非天方夜谭。

“我还是感觉我们两个更加相似。”维克多眨了眨眼睛,“你离开了你出生的世界,我也离开了我的——尽管跟你比起来,我的旅途比较短。我死了,又活了;你也死了,又活了。跟全世界的人相比,我们两个才是同伴吧?”

“是啊。”塔砂笑道。

她能感到维克多在逗她笑,她也的确变得轻松了——塔砂筹备的节日并不能娱乐她自己,就像魔术师本人难以享受被戏法哄骗的乐趣。深渊即将入侵带来的不确定感被安抚下来,而在被安抚之前,塔砂甚至没发现自己也在不安。居然要靠一个恶魔来开解啊,塔砂不由感到好笑。

“等到我们能自由进入星界的时候,”塔砂说,“我们一起去我的故乡看看吧?”

“好啊。”维克多笑道,“噢,按照时下流行的戏剧,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应该立刻结婚,而不是回你老家再结。”

“结、结婚?!”一个稚嫩的声音惊呼道。

维克多与塔砂停了下来,转头向旁边看,编着麻花辫的少女猛地捂住了嘴,在注视下涨得面颊通红。

这姑娘根本没地方躲,以塔砂和维克多为中心,舞池中心大概有半径两米宽的空白圆圈,圆圈当中什么人都没有。被恶魔把戏清空的区域却不知何时冒出个小姑娘来,还近到能偷听,维克多咂了咂嘴,看上去颇感丢脸。

塔砂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对小姑娘温声道:“嘉比里拉,你怎么在这里?”

“是妈妈她们……”嘉比里拉苦恼地说,用力拽着自己的裙子,“她们又让我去玩了,我只想自己找人玩,唉,我不是会被人骗的小孩子了,她们老是那样……我就跑出来了,对不起,不是故意听见的……您别跟她们说……”

她的声音又细又软,若非塔砂天赋异凛,绝对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说话低着头,温柔又腼腆,不过那身打扮和她小白兔的性子既然不同:暗红色的裙子上彩线勾出大片纹路,普通人看久了会头昏;粗大的金色项链挂在脖子上,坠子是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骷髅;大大小小足足五只手镯戴满了她纤细的手腕,风格各异,串在一起非常诡异;一对过于成熟的耳环挂在她耳朵上,仔细看,并非耳钉,而是夹子。

这身打扮放在化装舞会上十分合适,不过这位小姑娘平时就穿着这身行头。

嘉比里拉是女巫的女儿。

塔斯马林州的女巫,在这些年里增加了两个,瘟疫女巫蕾斯丽之女去年刚出生,另一个便是嘉比里拉,回声女巫阿芙拉的女儿。作为很长一段时间里女巫们唯一的孩子,嘉比里拉有一个女巫亲妈,一群女巫干妈,塔砂也顺道插了一脚,当了个挂名养母。这位小姑娘身上的各种零碎装饰,包括那条一看就非常非常不吉利的裙子,都是女巫制作的护身法器,哪怕她本人暂时和还没觉醒,那些东西也足以把她护得周周全全。

是嘉比里拉的话,她能无视恶魔的把戏也并非不可理解。

这位小姑娘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她的妈妈团足以让她在塔斯马林(乃至埃瑞安)横着走,但她本人不幸性格内向,性子软绵,对彪悍的妈妈们实在相当没辙。塔砂同情地摸了摸嘉比里拉的脑袋,完全能想象她在女巫们“去干点女巫能做的事”的怂恿下落荒而逃的样子。

“放心,给你保密。”塔砂说,“去玩吧,她们那里我来说。”

“谢谢您!您真是太好了!”嘉比里拉松了口气,“我其实本来不想走的,但是今天感觉特别不舒服,从早上开始就不太对,我想要……再一次……再一次……”

塔砂一把抓住了嘉比里拉的肩膀。

她抓得相当及时,若非被塔砂的双手固定,嘉比里拉会向后反倒过去。

小女巫纤细的脖子向后拧去,脊柱倒弯成小半个圆弧,头颅倒向后背。她褐色的眼珠一样向后翻滚过去,一路跑进了上眼皮之下,露出一大片白色的眼球。塔砂固定住嘉比里拉的头颅,将她小心地放到地上,以免她在这突如其来的抽搐中弄伤自己。

嘉比里拉安然无恙,她身上的法器毫无反应,没有一样爆发起来护主。但她看起来绝对算不上没事,在痉挛之中,嘉比里拉的眼睛再次骤然上翻。

刚才她的眼眸已经快要看不见了,人类的眼睛根本不可能再反转一次,那简直转过了三百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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