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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部分

锦医卫(全本)-第6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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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紫萱顿时面如火烧,刹那间红到了耳根子,羞惭得再也呆不下去,和老农道声别,拉着秦林就往回走。
秦林也哭笑不得,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张居正将征粮改为白银,实际上就是从实物征收改成货币征收,这思路是正确的,否则有的地方交花椒,有的地方交苹果,有的地方交大白菜,价值不统一,官吏任意多征少征,百姓疲于奔命,朝廷也难以处理。
结果改征白银吧,少了淋尖踢斛、任意盘剥的毛病,又多了被富商巨贾操纵粮价,导致谷贱伤农的弊端。
张紫萱和秦林走出一截,压低声音愤愤地道:“王崇古还是以厚道著称,尚且如此,张允龄府上只有更加不堪,侵占田亩、荫庇门客、欺男霸女,这些罪行全都跑不掉!”
说罢,相府千金眸子里光华一闪,大有拿少师府开刀的意思,从而震慑关中豪门,以便官府切实推进一条鞭法,清丈田亩、抑制豪强兼并。
秦林心有灵犀一点通,立刻明白了张紫萱所指,却笑着摇了摇头:“靠这些可扳不倒张四维啊!”
张紫萱低着头想想,斜飞入鬓的修眉皱了起来,专心思考的模样煞是可爱。
她当然明白秦林说得没错,接受投献土地、荫庇名下丁亩免税,迫使地方官府把税收转嫁到平民百姓头上,全国各地的豪门权贵都在搞这一套,上骗朝廷下欺百姓,以前父亲张居正的新政就是对付他们的,但现在父亲已死,新政后继乏力,更何况以张四维的地位,单靠侵占田亩、横行乡里的罪名,也很难扳倒他。
“秦兄欲效徐阁老杀严世蕃之故事?”张紫萱抬起头看着秦林,深邃的眸子里闪耀着光芒。
秦林嘿嘿坏笑:“徐阶那是栽赃,我这次可用不着栽赃,张允龄本来就和图门汗董狐狸不清不楚。”
“可咱们没有证据呀!”张紫萱有点为难,她设计引蛇出洞,结果被张允龄走狗屎运识破了,害死了绛州卫指挥使欧阳鹏。
现在固然有威德法王可以作证,可威德是朝廷册封的白教法王,把武器卖给他,和卖给跟朝廷打仗的图门汗董狐狸完全是两码事,可以用来打御前官司,可以叫张允龄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要牵连到张四维,乃至把这位离职首辅斩落马下,那就有点不够看了。
要找真正的证据,图门汗和董狐狸那边当然有,不过除非戚继光把他们捉住,逼他们作证才行,但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这俩家伙在蓟镇边墙外头,还蹦跶得挺欢呢!
秦林微微一笑:“小妹既然设计引张允龄上钩,自然知道西姚古镇,怎么不从那边下手?尹宾商应该有消息传回来了吧。”
张紫萱闻言一怔,接着就挥动小拳头捶了秦林两下:“好哇,尹先生倒是死心塌地为你办事了,都不知会我一声,哼哼!”
尹宾商为人颇具国士之风,张紫萱既然将他引荐给秦林,从此他眼中便只有秦林这位主公了,凡事如果秦林不开口,他便不和张紫萱商议,避嫌避得干脆利落。
张紫萱埋怨时,俏脸上隐隐得意,明显心口不一。
尹宾商这种身负乱世屠龙之术的家伙,如果不遇到让他甘心侍奉之主,那是宁愿终老山野也绝不肯屈身事庸才的,当年也只有父亲张居正可以让他倾心敬服,却因自信能开中兴盛世,屠龙之术无用武之地,方才将他雪藏至今。
单纯为报相府恩德,尹宾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避嫌,他如此举动,却是表明真心实意为秦林效劳了,要知道他避讳的当然不是男女之嫌,而是一身事二主之嫌。
恰是如此,相府千金心底越发得意,像尹宾商这号人的心,那是野到没边儿的,秦林如此之快的使他心悦诚服,真乃我张紫萱之良配也!
秦林青衫布衣,张紫萱荆钗布裙,在金色的滚滚麦浪中并肩携手往回走,大队人马里王崇古府上那几位侄小姐孙小姐全都看傻了眼,这般风流不羁的人物,在江南或时而可见,风气质朴的三晋关中,那是闻所未闻啊!一群待字闺中的姑娘,开始憧憬将来夫婿也像这般洒脱了……
两日后,尹宾商从西姚古镇风尘仆仆的回返蒲州,他和四名相府卫士都做商客打扮,满头满脸都是灰,尚且掩不住眉眼间的喜色。
秦林和张紫萱在花厅相迎,尹宾商洗了把脸走上来,见张紫萱并没有离开,秦林也没有别的意思,心底便明白得通通透透。
秦林还指望相府千金替他出谋划策呢,哪里要尹宾商避什么一身事二主的嫌疑?咱们夫妻一体,不分彼此!
尹宾商灌了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便朝秦林一揖到地:“幸不辱命,学生在西姚古镇果然有所获。”
原来张紫萱令尹宾商、游七往西姚古镇,探查张允龄是否真的将违禁武器装车运出,尹宾商用望远镜观察到在场的工匠把头当中,有个别人脸上露出愤愤不甘之色。
后来他向秦林提及此事,以秦林的敏锐直觉,立刻发现了破案的契机,令尹宾商带人潜回西姚古镇,从那几个工匠把头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有个叫做霍铁山的人,很有可能帮咱们扳倒少师府!”尹宾商说到这里顿了顿,在秦林和张紫萱探询的目光下,他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也是个苦命的家伙。”
霍铁山,西姚古镇资格最深的老把头,少师府重金礼聘去,负责管理铁匠工场。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霍铁山把工场打理得井井有条,死心塌地跟着张允龄转,对工场出产的违禁武器,从来睁只眼闭只眼,用他的话说,“这些玩意儿,咱们不卖也有的是人要卖,俺受少师府的礼聘,没吃皇上家的钱粮,哪管得许多!”
霍铁山有个儿子,铁匠把头家的孩子当然不可能去读书考进士,倒是有把子力气,从小喜欢舞刀弄棒,长到二十岁上霍铁山托少师府门路,送到宣府万全右卫做了个把总。
这儿子也争气,又有少师府的后台,几年下来竟升到了游击将军,霍铁山说起来脸上都是有光的。
哪晓得边关一战中了埋伏,霍家儿子力战而死,边军弟兄冒死抢回尸首,霍铁山和老伴千里迢迢去接儿子回家落土,结果差点没活活气死:儿子遍身中箭,箭杆取了下来,箭头还卡在甲叶和肌肉骨头里,起出来一个个寒光闪闪,霍铁山一眼就认出来,全是自己手下工场出产的!


第896章 范一帖
听尹宾商道出霍家这番遭遇,张紫萱默然不语,暗道那霍铁山老年丧子之痛,实在可怜得很,可他帮着张允龄为虎作伥,又实在可恨的很,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报应又来得格外惨烈。
秦林眉梢一剔:“那么,这个霍铁山因为丧子之痛,就愿意和我们合作,对付他的老主子少师府?”
“主公,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尹宾商摇了摇头。
霍铁山两口儿老来丧子,偏偏杀死儿子的箭矢竟产自自己管理的工场!他老伴一来经不起长途跋涉,二来是丧子之痛摧折,竟一病不起,两个月就撒手人寰,临终叫他别再跟着张允龄干这丧良心的勾当。
霍铁山经此波折心性大变,恐怕静夜独处时也难以安枕吧,据他徒弟说,师傅经常午夜梦回,一声大喊就跳起来,满头都是冷汗,白天也郁郁寡欢,闷头喝酒不说话。
终于在去年,少师府又一次准备把违禁军械运往塞外的时候,霍铁山站出来坚决阻止,说再不愿意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自己儿子死了,不要让鞑子拿着工场出的武器,再去祸害别人家儿子,都是爹生娘养的,于心何忍?
当时这件事吵得很厉害,工场中不少人都听到了,少师府管家赵福明面上说这次的军械并不运往塞外,还暂停了装车,结果两天之后霍铁山就突然失踪,而武器也终于装车运走。
从此以后,工场方面就再也没有了霍铁山的消息,也再没有人敢反抗少师府……
张紫萱听到这里吃了一惊:“他们把霍铁山杀了?”
“应该不会吧。”秦林摸了摸下巴,思忖着道:“一个出色的老把头,他几十年积累下来的经验,绝对是一笔相当宝贵的财富,张允龄肯定不舍得就这么杀了他。而且那阵子少师府如日中天,根本不怕一个管铁匠工场的老把头能翻出什么浪来,所以我猜他们把霍铁山秘密关押起来了。”
“主公料事如神!”尹宾商把秦林捧了一下。
当时尹宾商和游七在西姚镇看到的,那几个背地里神色愤然的工匠把头,就是霍铁山的师弟、徒弟,这次尹宾商就是暗中联系上他们。确实少师府行事肆无忌惮,匠户本来就地位低下,谁敢和少师府作对,通通打死丢在外头,任凭尸首被野狗啃食,借以威慑众匠户。
霍铁山公然说什么伤天害理。对少师府而言简直就是公开挑衅,照过去的例子,赵福就该将他在众人面前活活打死来逞威风,但匠户们始终没有听说他的死讯,所以都怀疑他还没死。
少师府本来对匠户就刻薄寡恩,全凭势力强压不满,霍铁山之事,他的师弟徒弟们更是敢怒不敢言。结果张允龄死讯传出,张四维必定丁忧,少师府威风稍挫,尹宾商过去暗线联络,那几位匠户多番试探之后,终于悄悄告诉他:霍铁山很有可能没死,他手上有本铁匠工场的出入目册,载着历年进场木炭生铁熟铁各色材料,和出场兵器铠甲的数目!
张紫萱喜形于色。拊掌笑道:“着啊,有这本目册,再和边军累年接收的数目一对照,少师府通敌卖国走私军械的罪名就跑不了啦!张允龄虽死,张四维也脱不了干系!”
秦林屈指敲了敲茶几:“首先怎么确定霍铁山还在不在人间?其次,怎么找到这人?尹先生,你有线索吗?”
尹宾商嘿嘿一笑。倒是没卖关子:“霍铁山年纪大了,有个痰喘病,向来是到风陵镇医士范一帖那里看病拿药!”
秦林霍地一下站起来,大声喊道:“胖子备马!”
片刻之后,从蒲州通往风陵镇的官道上,十余骑风驰电掣般打马飞驰,秦林一马当先,秋风呼呼地吹在脸上,陆远志牛大力尹宾商三员大将追随左右,众官校弟兄意气风发。
众弟兄不仅有感而发,风陵渡渡河那天,也是经这条路前往蒲州,那时候少师府张允龄如日中天,三晋豪门铁板一块,看上去出头之日似乎遥遥无期,岂知夏去秋来,局势已全然倒转了过来,轮到秦林对少师府穷追猛打了!
看看风陵镇在望,秦林率众拐进了小路,在一片林子边下了马,留几个弟兄守着,其余人全都穿便衣,随他进入风陵镇。
范一帖坐堂问诊的医馆在镇子东北角,秦林上次陪杜家几口儿去过的,真正是熟门熟路,什么人也没惊动,就无声无息地摸了过去。
秋高气爽天气好,连医馆的生意都少,范一帖正斜躺在门口的靠背椅子上,晒着和煦的阳光,手边一杯清茶冒着袅袅的水汽,倒是舒服惬意得很。
两个小学徒见是秦林,立刻惊慌失措,忙不迭地推范一帖:“师父、师父,上次、上次就是他……他……他……少师府曹四爷来问……问……问过……”
可怜这两个小学徒铁定被曹四吓坏了,又看到秦林,上下两排牙齿拼命打架,科科科的直响。
范一帖午睡初醒,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儿,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然后在那么刹那间瞳孔一下子变得老大,待要从椅子上挣扎起来,却午后困倦身体发软,突然醒来手脚有些不听使唤,啪的一下摔了个大马趴。
秦林忍俊不禁,正要弯腰搀扶范一帖,却见这家伙嗖的一下蹦起来。
众弟兄大惊,还以为这厮要暴起发难,牛大力伸出砂钵大的拳头准备给他来几下,没想到范一帖抱起门板飞快地安到门框上,动作之敏捷简直叫人惊叹,转眼就把十几块门板全装上,完全隔开了街面。
呼……~范一帖这才气喘吁吁的坐下来,伸手擦了擦额头湿漉漉的汗水,端起热茶猛灌了两口。
秦林心头猜到大概,脸上仍然笑嘻嘻地:“请问范大夫这是何意?”
“何意何意,还能有何意?!”范一帖没好气的白了秦林一眼,又站起来冲着他作揖打躬:“秦将军秦太保你是我亲爷爷,能不能饶了我这把老骨头?范某人平头大百姓一个,不敢掺和你们神仙打架啊!”
上次秦林送杜家几口儿到这里看病,曹四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过来恶狠狠的威胁了范一帖,那两个小学徒更是每人挨了五六下大巴掌,亏得范一帖是百里内最有本事的名医,很得人心,连少师府有时候都找他看病,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张允龄、曹四、孙有道都死于非命,少师府对外说是病故,但外边也或多或少有点风声。
这几位都死了,轮到张允龄的几个兄弟也就是张四维的叔伯辈在府中为尊。真正主事的管家则是赵福,人称赵二爷,前些天又到医馆来,凶神恶煞的把范一帖敲打一番。毕竟范一帖除了替杜家小儿子看病那回事,就和秦林没有什么往来了,赵福见他确实不知道内情,也只好就此作罢,同时严厉警告他,说秦林是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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