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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部分

锦医卫(全本)-第5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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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长官,咱们奉命行事,得罪、得罪了!”几名南镇抚司的锦衣官校一边赔笑,一边小心翼翼地朝秦林围过来。
怎么办?张允修、张静修和游七姚八上下人等都替秦林捏把汗,张居正生前何等威势,死后却落到这步田地,秦林当初确实很风光,可他现在已经革职了呀!一个锦衣校尉,焉能对抗锦衣卫指挥使、南镇抚司掌印官?
张紫萱也心急如焚,紧紧抓住秦林的手臂,唯恐下一刻就会失去他。
秦林看着面容扭曲的张尊尧,不退反进,径直朝他走过去。
张尊尧心下一惊,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你要做什么?我是奉旨办差,你敢抗旨,就是造反!”
“你看看这份邸报,再说别的吧。”秦林从胸口掏出一份邸报,没好气地摔在张尊尧脸上。
张尊尧将信将疑的捡起邸报,摊开看了看,登时面色大变。
他手下几名亲信校尉心头纳罕,用眼角余光去看那邸报,原来上头写着朝廷新任命北镇抚司掌印官、奉旨提点诏狱骆思恭!
怪不得张尊尧失魂落魄,他满心打算办好查抄张府的差使,回京之后凭借功劳升任北镇抚司掌印,要知道南北镇抚司虽然同属锦衣卫衙门,地位却有高低之别,南衙只是普通堂上官,归掌锦衣卫事刘守有节制,北衙却另铸有关防大印,奉旨办案不经过本卫长官,专奏直达御前,如果利用得当,甚至能把锦衣都督架空!
兴兴头头出来办差,要拿张府来做晋身之阶,到头来位置早给了别人,张尊尧憋着的那股子心气儿顿时泄了,心中怅然若失。
忽然手心处传来一阵疼痛,看看手掌心被鲜血染红的绷带,张尊尧又心头发狠,就算出于私怨,无论如何也要和秦林斗下去,便忍着疼,咬牙切齿地道:“秦林,你庇护张家,打伤本官,绝不和你善罢甘休!”
执迷不悟!秦林早已瞧见张尊尧神色阴晴不定,冷笑两声:“你真要一意孤行?我劝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张尊尧还要硬着头皮,丘橓赶紧打圆场,笑道:“秦长官一言九鼎,从来不做兴骗人的,既然他说圣旨要改,想必不会胡说吧?秦长官,新的旨意什么时候能到?您也晓得,咱们奉旨办事,不好迁延太久的……”
“三天,最多三天!”秦林竖起三根指头,斩钉截铁地道。
“好了好了,三天而已,咱们就当路上耽误了三天。”丘橓作好作歹地劝着张尊尧,见他仍不愿意,就低声道:“到时候圣旨不到,咱们就参秦林一个假传圣旨的罪名,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岂不胜过现在打口舌官司?”
果然不愧为随风草两面倒,丘橓这张嘴真是东说也有理西说也有理,一句话说的张尊尧回心转意,点头说:“到时候一定把秦林参得开刀问斩。”
其实,从那三百廷杖开始,张尊尧就真有些怕秦林了,原来只知道秦林身后有魏定二国公、陈炌吴兑张公鱼这些人,紧要关头又冒出个郑贵妃,天晓得还有多少人深藏不露?
别看张尊尧在别人面前叫得凶,真见了秦林,他心里面其实是虚的……
来得快去得也快,锦衣缇骑和荆州府的三班衙役走了个干干净净,锦衣卫指挥使掌南镇抚司张尊尧的手多了个大窟窿,荆州知府吴熙的脸上留着五道指印,只有丘橓没吃什么亏。
你以为卑鄙小人是好做的?人家丘侍郎做墙头草的功夫,可高明哩!
张允修、张静修两个小兄弟终于开心了,左右围着秦林:“姐夫,真的,真的有新圣旨下来吗?咱们张家有救了?”
“秦林虽然喜欢骗人,但这种大事他不会说谎的。”张紫萱笑着帮秦林说道,深邃迷离的双眸,似水柔情都投向了心上人。
秦林得意的竖起大拇指:“秦某人说话算数,金口玉言!”
呸!张紫萱笑着拍了他一下,这人啊,太不要脸了。
就在秦林离开京师的当天夜里,不知有多少朝臣挑灯夜战,书写着奏章。
两只红油大蜡烛的火光照耀,左都御史陈炌提笔写道:“张江陵柄国十载,无过有功,即使稍犯圣意,陛下宜存其体面……”
挂满九边地图的房间里,右都御史吴兑奋笔疾书:“夫宰辅者,陛下之股肱也,且张居正受先皇托孤之重,扶陛下冲龄继位,若有异心,焉有当时不发作,十年之后陛下年长,却野心渐露也?”
青灯如豆,国子监生们济济一堂,孙承宗黑黑的脸孔涨得通红:“江陵身故,奸邪秉政,我等读书人不敢仗义执言,反而是锦衣武臣抬棺死谏,读圣人书,学圣人行,吾等宁不愧杀!”
国子监生们羞惭的低下了头,俄而,有人拿出了纸和笔。
武清伯府,李伟和儿子李高面面相觑,良久之后老爷子一拍大腿:“陛下这不是胡来吗?秦长官,那是多好的人啊,张太师也不错嘛,干嘛抄他的家?”
“外头都说,是我们贪图财货,鼓动陛下查抄张家的!”李高满脸苦涩,这道谣言是从何说起呢?
岂有此理!李伟立刻吩咐儿子:“备轿,老夫要即刻进宫。”
宫中,永宁公主朱尧媖也鼓足勇气,在母亲跟前抱怨着:“母后,儿臣听说,外头不少人抱怨皇兄太过苛刻,张太师就是不好,为什么又用了他十年?”


第803章 我等着你
万历被雪片般的奏章搞得焦头烂额,就连外公和舅舅也来找他的麻烦,终于他在朝会时,询问赵应元、王用汲等大臣,希望他们为自己查抄张家的行为做出辩护。
赵应元是个道学先生,捋着胡须奏道:“微臣以为,万事当秉承中庸之道,所谓过犹不及是也。张居正过大于功,可毕竟也曾替朝廷效劳,查抄张府似乎有点不妥。”
王用汲素有清名,跟着奏道:“启奏陛下,张居正曾为陛下讲学授课,为这些许微劳,似乎可以网开一面。”
哎呀,赵、王两位先生真是公而忘私,不计前嫌呀!朝中清流大臣纷纷表示赞赏,要知道他们两位曾触怒张居正,遭到了廷杖责打和革职流放的处罚,现在竟劝从轻处罚张家,真正是以德报怨的正人君子啊!
赵应元和王用汲对视一眼,两人都暗自得意,从今往后他们将会更加声名鹊起,成为士林清流的中流砥柱了。
“还是耿老先生一番话指点迷津啊!”两人都这么想着。本来他们是恨不得对张居正落井下石的,但老朋友蓟辽总督耿定力的书信,改变了这种想法——反正张家是死老虎了,与其打死老虎,倒不如搏个以德报怨的大名,想想看,当初被张居正廷杖,现在却在他死后为张家请求宽容,这种品格是多么的高洁啊!
在打倒张居正的斗争中,他们俩没出到什么力,风头都让张四维和严清抢走了,但在清算张居正的过程中,他们总算要得到一个传扬四海的美名。
御座上的万历,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心说你们两位原来不是屡次劝朕去查抄张府的吗,怎么现在改了方向?合着朕来做恶人,你们就以德报怨?
万历只觉头疼得很,他渐渐发现,这些自称清流,普天下都誉为正人君子的家伙,其实很不好对付,做起事来一点也不正人君子,甚至比江陵党更让他恶心。
赵应元和王用汲把风向一转,张四维和严清也都醒悟,现在再对张居正落井下石,显得自己是睚眦必报的小人了,倒是宽宏大量一些,反而得享士林清誉,于是全都调转了话风,说张居正已经故去,而且生前恶迹未曾显露,犯不着搞到抄家的地步。
“罢了,你们都会以德报怨,难道就朕一个来做恶人?”万历哭笑不得。
当天,天使携带着新的圣旨出了东便门,一行人把鞭子抽得很急,因为传旨天使怀里揣着厚厚一叠银票,上面盖着五峰海商的戳记……
所以秦林在江陵张府,可以非常笃定的断言,新的圣旨三天后必到!
张嗣修、张懋修兄弟扶着赵太夫人,张简修陪着王夫人,张家上下都来谢过秦林援手之德,赵太夫人欢喜无尽,拉着秦林的手看了又看,瘪着没牙的嘴,喃喃地道:“这个孙女婿没选错啊,我儿当初有眼光……”
张紫萱羊脂白玉般的脸蛋儿,登时浮起了嫣红的云霞,秦林嘿嘿干笑,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张家有些不明内情的仆人就纳罕了,太师明明是突然生病,被秦林妙手施救,又被他拿话挤住,这才让小姐下嫁的,怎么老夫人嘴里,成了张居正自己“选”的呢?
张懋修性格直爽,抱着秦林肩膀直摇,嘴唇嗫嚅着,真是感激涕零。
秦林笑道:“三哥再说就见外了,你我兄弟一见如故,就算没娶到紫萱,咱们仍是好兄弟嘛!咦,张大哥在哪里?”
确实,没看到张敬修在哪里,张懋修挠了挠头:“咦,大哥呢?谁看到他了?”
“糟了,不好!”张紫萱忽然面色大变,拔脚就往后院奔去。
秦林立刻紧随其后,一直跑到了后院角落里,一座竹子搭建的书房外头,忽然前面张紫萱就停下了脚步,娇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室内,张敬修伏在书案上,七窍流出紫黑色的血液,在他左边较高一点位置,花格子书屏上头,墨迹未干的奏章,最后一行字触目惊心:罪臣张敬修绝笔!
“大哥,大哥,你怎么这么傻!”张紫萱虚弱无力的靠着门框,清泪从雪玉般的脸庞缓缓滑落,一滴一滴的摔在地上。
秦林冲进去,伸指在张敬修颈后的主动脉上按了按,又翻过他的脑袋,扒开眼皮看了看,最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死了,张敬修死了!
长江初遇张家两兄弟和张紫萱,张敬修温文尔雅的样子至今历历在目,无论什么时候,这位相府贵公子总是温和有礼,像个真正的大哥那样包涵着弟妹,就连秦林和张紫萱的姻缘,他和张懋修都要各算半个月老。
秦林懊恼地扯着头发:没想到慢了一步,张敬修终于还是一命呜呼!他检查着尸身的种种迹象,最后退回两步,扶起虚弱无力的张紫萱,沉声道:“是自尽。大哥他用了鹤顶红,吃下去很快就走了,走得很平静。”
大哥!张懋修也冲了进来,摇着长兄的尸身,号啕大哭起来:“你、你为什么要死啊,就算抄家,咱们也可以活下去……”
“大哥、大哥是为了保全咱们,保全这个家!”张紫萱拿起那道奏折,眼泪一滴滴落下,滴在纸上,弄花了奏折。
张敬修试图用自己的死亡发出最后的悲鸣,唤起万历的怜悯,拯救张家的命运,所以他在丘橓、张尊尧进来抄家的同时,就服下了准备已久的剧毒。
游七看见张紫萱眼泪弄湿了奏折,就有些着急,指着奏折低声道:“小姐,这道奏章,您看是不是?”
秦林从张紫萱手中拿过奏章,看了看之后,就折起来还给了张紫萱:“留着吧,也算是个念想,这是大哥的绝笔了。”
“不往京师送了?”游七睁大了眼睛。
秦林望着北面京师方向无声地冷笑,最后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张敬修会乞求万历的悲悯,秦林却不需要廉价的同情,他要的东西,靠奏章求不到……
三天之后,张府挂着许许多多的白纸,纸钱的灰烬在空中飞舞,宛如黑色的蝴蝶。
赵太夫人由张紫萱和张敬修娘子高氏搀扶,巍巍颤颤的在灵前点燃香烛,老泪纵横:“白发人送黑发人,刚刚送走了我儿居正,现在又是孙儿敬修,天哪,我张家到底造了什么孽?”
许许多多的士子和百姓到张家吊唁,人人神情悲愤,荆州人很清楚,张家没有造孽,造孽的是奸臣,还有……昏君!
张尊尧又带着缇骑找了来,在府门外头齐齐排开,不许百姓吊唁,荆州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只得悻悻离开,骂两句人不收天收。
手上的伤口并没有好,枪伤的疼痛时时刻刻提醒着张尊尧,一天时间过去了,两天时间过去了,终于等到了第三天,他迫不及待的率领缇骑,再次围住了张居正的家。
“张尊尧,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秦林皱着眉头,没好气的迎出来。
院子里,张紫萱和张嗣修用尽力气,才把怒发如雷的张懋修拖住,这位庚辰科的状元公,此时挽起袖子,满脸通红,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副要揍人的样子,比外头那位张尊尧更像武臣。
“秦校尉,您也别让本官为难啊,三天期限已到,并没有见你说的新旨意嘛!”张尊尧得意洋洋的说着,只是掌心传来的疼痛,仍然一抽一抽的,叫他腮帮子的肌肉都在发抖。
好好的掌心,穿了个窟窿,该有多疼?就算长好,碎掉的骨头也接不上了,这只手算是废掉一半。
丘橓也沉着脸,眼睛望着天空,既然三天期限已到,就不必给秦林面子了,咱们公事公办吧。
吴熙摩拳擦掌,等着看秦林的笑话,他脸上的巴掌印子虽然消退了,心头的伤痕没有愈合啊,堂堂知府大人,当着三班衙役的面,被人在脸上打出五道红指印,传扬出去都成了个大笑话,至少士林清誉是全毁了。
“给我上,什么圣旨?他是装模作样,没有真材实料!”张尊尧咬牙切齿地,将手往前一挥。
众锦衣校尉就要齐步上前。
“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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