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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部分

锦医卫(全本)-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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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行善积德,一辈子吉星高照……”
奇怪的是,这些人声音虽大,却很有些尖锐、嘶哑,显得阴阳怪气,一个个不是烂眼眶就是癞痢头,简直如同群魔乱舞。
啪的一声,车夫抬手甩了个鞭花:“找死我把你个不要命的,老子……”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车厢里面有人低低地说了句什么,车夫转过头唯唯连声,接着就从怀里掏出把碎银子,随手往地下一抛。
癞痢头怔了怔,怀疑地看看车夫,忽地神色大变,赶紧让手下将碎银子捡起来,便退到两边让开大路。
乞丐们纷纷退开,神色却有些奇怪,等那马车缓缓走远,有个老乞丐忍不住问道:“赖大哥,这车上的点子,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肥得很哪,刚才咱们干嘛不给他硬吃下来?”
这些人虽顶着个乞丐的名头,其实坑蒙拐骗拍花子闯空门样样都来,刚才就是借行乞为名过去探底,要是觉着马车上的油水还过得去,他们并不介意兼职做一次强盗。
癞痢头瞧着远去的马车,仍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回答问题。
老乞丐自作聪明:“哦,赖大哥是让咱们追过去,在乱葬岗那边动手……”
“屁!”癞痢头伸手就一巴掌打得老乞丐晕头转向,接着声音就低下去,招招手等伙伴们聚拢了,这才神神秘秘地道:“刚才我听那车夫的声音,便觉着有点像管咱们宣南坊的华得官华老爷,他回头和车厢里面的人说话,我又瞧见他下巴上那颗痔了!”
我的妈呀,乞丐吓得低呼起来,刚才那说要硬吃的老乞丐更是摔了个屁股墩,居然叫锦衣卫百户官做车夫,这车子里坐的究竟是哪路神仙?怕是只要惹到点儿,人家吹口气就叫你尸骨无存。
现在老乞丐不是惋惜失去了肥羊,而是庆幸自己的运气了:“奶奶的,咱、咱今天算是命大,要是真的动了手,这条命还能留着吗?”
癞痢头说得没错,那像模像样的车把式确实是宣南坊百户所锦衣百户华得官,马车外面散布的那些捏面人的、拉草料的、以及挑着空菜筐子刚从城里卖了菜出来的农户,其实都是北镇抚司锦衣校尉改扮的。
马车之中,坐着秦林和徐文长,因为长公主朱尧媖撺掇着要到龙泉寺玩,秦林被她缠不过,只好答应了这位磨人的小姨子。
京师分南北城,以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为界,南北几乎是两个世界。
北城是元大都基础上营建起来的,棋盘式布局严整合理,城市功能完善,街面整洁有序,南城则是杂乱无章,三教九流混杂,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为保万全,秦林不得不提前来踏勘一次,看看沿途有什么要注意的,自己这位小姨子的身份可不同寻常,要是有什么闪失,那玩笑就开大了。
方才听得那些乞丐声调奇怪,等走过去一截儿,秦林便问华得官:“老华,刚才那些乞丐,怎么说话有些宫里宦官的味道?”
“长官好耳力”华得官大拇指竖起,笑脸上堆满了谄媚,油嘴滑舌地道:“可不是嘛,他们这些丐阉,和宫里的公公们一样,都是没了下面的,嘿嘿,都说长官神目如电,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老。”
徐文长把灰不灰、黄不黄的胡须捋了捋,眼睛一瞪:“什么丐阉?你说无名白不就得了回头赶你的车吧,别闪着我这把老骨头。”
“那是、那是……”华得官脖子一缩,回过头专心赶车。
徐文长晓得原委,便和秦林解释,原来这些所谓的丐阉就是自宫之后,又没被宫廷收容的阉人。
明代虽然设置有慈济院等等抚育孤儿寡老的机构,但平时尚可,一旦遇到大灾大难,就根本做不到普济众生,这时候京师附近的灾民往往自行阉割,以求进宫混个温饱。
这且罢了,又因为高级太监权势很大,往往能使整个家族得到荣华富贵,所以为了出人头地,也有不少人自宫以求幸进,导致阉人越来越多,宫廷根本无法吸纳。
律法明文规定“豪家毋阉人子为火者,犯者抵罪!”这些自阉者无法进入宫廷和各王府任职,只好混迹于市井之间,又因为身体残缺,无法从事大部分正常人的工作,生活便极为艰难,成为受人鄙视的“无名白”。
无名白有捡垃圾的、在佛寺澡堂替人搓澡的,不过最多的还是沦落为乞丐,啸聚成群,得空就连偷带抢,与宫中有权有势的权阉相对,这些人就被称为丐阉。
“怎么丐阉这么多呢?!现在虽不是盛世,总算承平之时吧!”秦林有些奇怪,刚才从宣武门大街往南走,一过了骡马市,街道两边衣衫破烂的丐阉至少有好几百,废弃的民房之中,也有人影绰绰,炊烟袅袅。
徐文长苦笑着摇摇头:“民间度日艰难倒在其次,按老头子我说啊,好吃懒做怕辛苦,企图一朝幸进的人太多,才是主因。”
无名白大批出现,影响社会稳定和官府征兵征粮,为遏制这种现象蔓延,明仁宗曾经下旨严禁自宫行为:“令凡自宫者以不孝论。”
不过从以后的发展来看,这条圣旨并未起到多大作用,到弘治、正德、嘉靖、万历时期,明廷甚至不得不将陆续制定的“禁止自宫”的相关条文编进具有法律意义的《大明会典》,如万历《大明会典》中“禁自宫令”竟达第十五次之多。
可法律是法律,到底执行到什么程度还是个问题,像后来天启年间的权阉魏忠贤,就是自阉之后进宫的,也没见对他的职业生涯有什么影响。
“靠,这些人还真是下得了狠手啊!”秦林摇头感叹,像他前些天把那淫贼花蝴蝶的作案工具没收了,就已是心狠手辣,可这些人居然能狠心自宫,莫非个个都是东方不败?
“自宫还是好的呢……”徐文长哧的一声笑,“每年正月十九、九月十九,京师有‘阉九’的恶行,多有无赖闲汉、无名白把好人家小孩子拐来,从小阉割了,待他长大了送进宫,以图谋荣华富贵哩!”
岂有此理秦林气得猛挥一拳,将车厢板壁砸得大响。
“保护长官!”外头那些锦衣校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纷纷刀剑出鞘,掣电枪打开扳机,将马车团团围住严阵以待。
也有几个正好同路的行人,看见这边一群菜贩子、挑夫突然刀刀枪枪拿出来比划,全都吓得脸色发白,不知道闹出了什么乱子,个个脚底板抹油远远躲开,免得惹祸上身。
于是一位踉踉跄跄朝这边闯过来的老人,就显得格外碍眼。
“站住,不准动,叫你站住”几名校尉呼喝着,见来人不听劝阻,就冲上去将他摁在地上。
“你们这些恶贼,强盗,还我的孙子!”老人奋力挣扎起来,神色带着几分狂乱。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还是有位从南京就跟在秦林身边的亲兵校尉认出来了:“咦,这不是密云见过的周老憨吗?”
秦林正和华得官说没事儿,听到这句就掀开侧面的车帘看了看,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嗯,带他过来。”
周老憨本来还在挣扎,看见曾经在密云县狗蛋生病发烧时救过他的“商客秦掌柜”,他立马就不闹了,老老实实地走过来,双膝一弯就在地上磕头:“秦掌柜,求你救救我孙子,救救狗蛋吧!他……他被人抓走啦……”


第490章 长公主的托付
秦林从马车里走出来,双手将周老憨从地上扶起,笑眯眯地问道:“老人家别着急,有话慢慢说,狗蛋是被什么人抓走的,您又是怎么找到京师这边来了?”
秦林无数次和悲痛欲绝的被害者家属打交道,此时的眼神、动作和话音都经过专门的训练,具有让人平静和信服的力量,本来有些神志不清的周老憨,立刻就恢复了几分清醒,将这些天的事情约略说了一遍。
那天周老憨到密云告状,狗蛋突然生病发起高烧,多亏秦林出手救治,又将他们劝回老家蓟州,说被蓟辽总督杨兆庄子霸占的田产不久就会发还。
当时周老憨是不相信的,可很快杨兆贪腐案发,朝廷将他斩首、抄家,夺占民间的田产也尽数发还原主,周家的田地也重新回来了。
周老憨真是喜出望外,准备靠着这些田产,好好把孙子狗蛋抚养长大。
闻香门中的师兄又来说这是靠着佛爷保佑、靠着王大师福荫才有的,须得更加拜佛爷,拜王大师,将来才有更好的福报。
这番周老憨却不像以前那么相信了,他虽然不知道秦林的真实身份,但也隐隐觉得杨兆倒台、朝廷发还田地,恐怕不是佛爷和王大师的福荫,而是和那位秦掌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周老憨随便应付几句,就把传教师兄打发走了,从此闻香门中的徒众再上门,他嗯嗯啊!啊!的应付,捐助香油钱什么的,却是渐渐给得少了,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孙子狗蛋身上,觉得孙子健健康康的成长,比那些虚无缥缈的福报实在得多。
没想到十天前,狗蛋和往常一样,出门和村子里的小孩一起玩耍,却再也没有回到家里。
蓟州乡下一向没有拍花子的过来作案,怎么突然就把小孩丢了?周老憨急得鼻孔生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找。
还是村里一位秀才悄悄告诉他,京师逢正月十九、九月十九,有“阉九”的恶行,狗蛋怕是被什么人拐了去,准备阉了养大,将来送进宫谋取荣华富贵,这种事儿在京师附近很多,没想到拐子居然跑到两百里外的蓟州来了,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周老憨听了这些那叫个魂飞魄散,当即心急火燎的赶往京城,经人指点,拐良家子去私自阉割这种事,在丐阉聚集的南城最多,他就过来四处寻找。
可京师南城的范围大得很,丐阉的聚集地也是东一处西一处,周老憨犹如大海捞针,一时半会儿哪里就能找得到孙子?非但没有找到,惹到丐阉,还被狠狠打了几顿,这才懵懵懂懂的在路上乱撞,正巧遇到了秦林。
“秦掌柜,老汉晓得你手面阔、本事大,求你救救狗蛋啊!”周老憨说着说着就哭起来,跪在地上砰砰磕头:“我周家、我周家可就是这根独苗苗了,不能叫人阉了,断子绝孙哪……”
秦林面上古井不波,心头早已怒火万丈,把周老憨扶起来:“老人家你放心,我一定想尽办法,替你找寻狗蛋!”
龙泉寺也不去了,直接打道回府。
走了半个时辰到秦林府邸的门前,周老憨吓了一跳,他虽然认不得门上悬着的金漆牌匾到底写着什么字儿,可两边站的锦衣校尉,一个个飞鱼服灿若朝霞,无翅乌纱、鸾带、粉底皂靴,腰间赫然挂着绣春刀,这气派哪儿是什么掌柜能有的?
门口两只大石狮子,越发威武雄壮,不是平常人家所能拥有的,只有京师的达官显贵才可以使用啊!
“老周你运气不错”亲兵校尉把他肩膀一拍:“咱们秦长官是锦衣卫指挥使、北镇抚司掌印,麾下高手如云,莫说是在京师内外替你找个活孩子,就算是找只蚂蚁,那也能从蚂蚁窝里揪出来呀!”
锦衣卫,北镇抚司?周老憨虽是乡下人,也晓得这两个名字,惊得差点没咬掉自己舌头:“我的妈呀,只说厂卫里头的老爷都是又凶又恶又狠,竟没想到秦长官这么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也是……”
校尉们听这话,一个个脸都绿了,周老憨果然憨,这不当着和尚骂秃驴吗?
秦林府邸第三进院子的花厅,青黛和徐辛夷陪着朱尧媖玩耍。
女医仙和长公主见面了也颇为投缘,朱尧媖早就听徐辛夷说过青黛,初次见面就像认识很久一样。
朱尧媖说些宫中的生活,这时候皇宫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高高在上的、神秘无比的,青黛听得津津有味,问的问题则叫人忍俊不禁,诸如东厂大太监冯保是不是练过化骨绵掌,十步之内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之类的。
都是秦林瞎编乱造,哄小丫头玩的,可青黛却当了真。
“冯公公有很多本事,宫里的人都有点怕他,但要说武功,好像从来没有施展过吧?!”朱尧媖思忖着回答。
轮到青黛,就讲蕲州山野间采药的趣事,朱尧媖眼睛睁得圆圆的,极感兴趣。
听到秦林被蛇咬伤差点没命,她白皙修长的手指紧紧掐着掌心,尽管明知道姐夫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仍觉得心头发慌,忍不住追问道:“那、那后来怎么样了?”
“爷爷和我救了他呀,当时那家伙可狼狈了,疼得晕过去……”青黛甜甜的笑着,嘴儿弯弯、眼睛弯弯、眉毛也弯弯,回忆着当初在蕲州山野的初遇,少女漂亮的脸蛋写满了浓浓的幸福。
原来姐夫也有出丑的时候呀,朱尧媖抿着嘴儿直乐,秦林从来都是一副拽拽的样子,听到他出丑的往事,朱尧媖想象他那时候的狼狈样子,就觉得格外好笑。
徐辛夷则看了看门外,不耐烦地道:“姓秦的怎么还不回来呀?真是的,都等他大半天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秦林脚步匆匆地从外头走进来,随手抓了碗茶喝了,却见众人目光很有些怪怪的。
这家伙家里乱抓茶喝,正巧拿的那碗是刚才朱尧媖喝过的,立马就叫小姨子清秀的瓜子脸有些发红了。
好在秦林出声打破了尴尬:“明天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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