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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锦医卫(全本)-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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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因为呼吸困难,动脉含氧量不足,会在皮肤上形成紫绀,所以这具尸首面色青紫看上去类似于勒死,仵作第一步就要检查颈部有没有缢痕。
“诸位,请看仔细!”秦林特意打了招呼,随即就在瓷盘上,用锋利的刀尖把肺脏剖开,在大动脉血管里寻找。
“找到了!”秦林长出了口气,在他剖开的一段大动脉血管内壁,分明有粉红色的附着物。
就是它堵住了动脉血管,导致了肺栓塞!
真相大白!如此直观的展示,就算不懂医学之人也明白是血栓堵塞肺血管导致死亡了,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石韦、李时珍等人好奇地看那血栓,一时间并没有别的话说,倒是何二郎见势不妙,讪笑着准备开溜:“小的猪油蒙了心,竟误会是李神医出了岔子,小的错了,小的没见识,李神医大人大量,小的下次来披红放炮给神医赔礼道歉。”
何老头埋怨的瞧着这侄儿,心下不无懊恼,平白无故闹这一场,到头来是自己轻信人言,想了想也跟着向李时珍低头道歉。
虽然庞宪、李建方都面有怒色,李时珍仍然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既然对方已经认错赔礼,那么此事就算了结吧。
何二郎暗喜,扯了扯何老头的衣襟,两人就点头哈腰的往门外退。
“等等……”秦林眼角余光瞟着两人呢,“就这么想走?诬告的罪名还没说清楚呢!”
啊?何二郎和何老头两个面面相觑。
何老头赶紧把侄儿抱怨一通,然后冲秦林把张老脸笑得跟菊花似的:“秦小哥高抬贵手,我这侄儿是乡下人,不懂事……”
秦林冷笑连连:“不懂事?只怕是太懂事了!”
话音刚落,闪着寒芒的剔骨刀往尸体上一落,有如穿花蝴蝶般上下翻飞,刷刷刷几刀已将喉咙和胃剖开。
只见暗黄色的食道里面还有些棕色的药汁,可胃袋里竟然空空如也!
不待秦林作出结论,石韦和焦仵作异口同声地叫起来:“药汁是死后才灌下的!”
秦林故作惊讶地道:“不得了,人死了还能喝药,莫非是诈尸?”
何老头急了,抓着侄儿的肩膀乱摇,“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村里老少爷们为了你十多里路跑城里来,合着就上了你的当?”
何二郎脸上一阵白一阵黑,事实俱在无可抵赖,小腿肚子一软就颓然坐倒,长叹道:“对不住了,七伯。是我给爹灌下的,想找李氏医馆弄点钱……”
何老头恨铁不成钢的甩了他一耳光:“一百板子,充军三千里啊!”
但他们没想到后果比这更严重。
水落石出,张公鱼又率众人进了凉棚,知州大老爷抖起官威,拖长声问道:“为谋敲诈,致使亲父尸身残毁,该当何罪啊?”
刑房司吏赶紧禀道:“若残毁他人死尸,杖一百、流三千里;子孙毁弃祖父母、父母死尸者,斩。”
秦林正在用清水洗手,听到这话之后眉头一挑:这明朝法律还挺人性化的,呵呵,何二郎这下算完蛋了。
本来损毁他人尸体只是杖一百、流三千里,但大明律体现了宗法制度的原则,损毁父母祖父母尸体属于忤逆大罪,比照寻常情况要加重处罚,升格成砍头了。
也就是说秦林解剖如果没能发现问题,按照普通人残毁尸体的法律,流配三千里;但发现是何二郎挟尸敲诈,不但反坐敲诈之罪,还得追究残毁亲父尸身的罪名,从流配加重为开刀问斩。
何二郎听到这一个“斩”字,吓得屁滚尿流,眼睛立马就直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为了敲诈一点钱财,竟生生把死罪套到了自己头上。
可惜这时候已经悔之晚矣。
秦林用干净的布擦着手,似笑非笑的盯着何二郎,软瘫在地的何二郎抬起头无意中和他目光一触,立刻猛地一抖,只觉秦林目光似乎直刺他的心脏。
“奉劝你还是把事情老老实实坦白了吧,如果是死罪,何苦便宜别人逍遥法外?如果还有一线生机,何不老实交代死中求活?”
秦林的话字字句句都打在了何二郎的心口上,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说出了真相。
何二郎是个赌徒加酒鬼,和老父亲相依为命,前些天他父亲上山砍柴摔断了腿,在李氏医馆瞧了病开了药,他也不悉心照料,而是终日出去赌钱,要不就是喝得烂醉。
前天晚上他又是酩酊大醉,跌跌撞撞钻到草丛里睡了一觉,中午归家时却发现老父亲已经倒在床上死去了。
他家在村外山脚下,也没个邻居可以帮忙入殓,想到父亲这辈子过得不好也有几分忏悔之意,自己走到镇子上寻个道士准备替亡父打忏祈祷,让阴魂早日托生。
在道士那儿坐了阵子,道士拿酒请他喝,何二郎看见酒就迈不动腿了。过了一两个时辰回到家里,却有金毛七带着人等在那里,告诉他熬药替死去的父亲灌下,再把庸医杀人的罪名栽给李氏医馆,就能诈一笔不小的钱财。
何二郎又好赌又好酒,早就囊空如洗,听到这个主意就什么都不管了,立刻照做起来。
他父亲死了好一阵子,尸僵使死尸嘴巴紧紧咬合,何二郎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扳开灌了些药汁,然后声张起来,约了全村的乡亲来城里李氏医馆讨说法。
不料正因为扳开尸体嘴巴灌药导致尸僵被破坏,秦林只需轻轻用力就把下颌扳开,反而暴露了何二郎挟尸诈骗的奸谋。
“唉,早知如此,我、我就是打死也不敢啊!”何二郎后悔极了。
张公鱼正言厉色地道:“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挥挥手准备让衙役把他押走。
秦林想了想,又问道:“你可知道金毛七一干人等在哪儿?既然你在这儿闹事,他为了指挥手下煽动民乱,一定不会离得太远吧!”
何二郎毫不犹豫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小宅院。
不需要任何吩咐,石韦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何老头跟在后面,跳着脚直叫:“妈的,姓金的敢挑唆咱何家村的人,把老少爷们当笨蛋?”
于是待在小院中的黄连祖、金毛七等人,就心胆欲裂地看见大群锦衣卫蜂拥而来,后面还跟着不少举着锄头粪叉草耙子的乡民。
黄连祖赶紧往墙头爬:“兄弟先走一步,金老哥多保重。”说罢跳下墙头,丧家狗似的落荒而逃。
几个泼皮见势不对,也脚底板抹油,从后门溜了。
剩下躺在滑竿上的金毛七,忍住伤痛挣扎着也想跑,还没跑几步院子门就被踹开了。
随后院子里传来了金毛七凄厉地叫喊:“各位有、有话好说,别、别打……哎哟妈呀,救命呐!”


第042章 锦衣校尉
金毛七被何家村的乡民打了个臭死,石韦带着手下一群锦衣校尉抱着膀子在旁边看笑话,到最后看快要不行了才把他拖死狗似的拖到张公鱼面前。
这家伙倒也晓得厉害,一口咬定并没有教唆何二郎,是何二郎为求免死胡乱攀咬。
没有旁证,他是现任的卫所军官,张公鱼也不能动刑拷打,只好卖蕲州卫指挥使一个面子,让中左所的几名军汉把半死不活的金毛七抬走了。
随后,张公鱼让州衙众人押何二郎回衙门,对秦林又是好一番夸奖,连带着把李时珍也高看几眼,赞他“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妙手杏林,造福桑梓”。
趁着李时珍与张公鱼客套,秦林找到了青黛,贼忒兮兮地道:“嗯,这个,好像某人曾经答应了……”
青黛红着脸儿垂着头,两只小手把衣角绞来绞去,用眼角余光含羞带怯地看看秦林。
正当腹黑男以为即将从师弟升级为秦哥哥的时候,青黛忽然眉头一皱,小鼻子抽了几下,凑到秦林身边闻了闻,连忙把小手连扇了几下。
“好臭,好臭啊!”青黛一溜烟地跑回了后院。
秦林怔了怔,怅然若失。
他并不是寡言少语内向木讷的性子,相反前世还常和交警队、局机关那些警花们开玩笑口花花,惹得美女们尖叫着骂“流氓”。只可惜到了确定关系的时候,警花们却一个比一个躲得远……谁愿意和整天跟尸体打交道的家伙谈恋爱?不怕晚上睡觉做恶梦?
举起袖子闻了闻,确实腥臭难当,怪不得青黛转身逃走,秦林只好摇头苦笑不迭。
不料青黛去而复返,手中还拿着只小小的油布包儿,走到秦林身前,少女大大咧咧地道:“臭死啦,快拿香胰子去洗洗吧,免得别人笑话说我有个臭师弟。”
原来如此!秦林心头极其畅快,脸上仍旧嬉皮笑脸的,“嘿嘿,青黛妹妹叫我什么呢?”
少女白了他一眼,把香胰子塞进他手中:“行了啦,秦大哥!”
秦林哈哈大笑,拿着香胰子去了浣洗房。
打开油纸包这家伙又发现了新的秘密:香胰子是用过的……这时候香胰子很贵,大约旧的没用完青黛也不会去买新的吧,仓促之际只好把自己用过的给了秦林。
秦林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少女沐浴的情景……邪恶啊邪恶!这家伙一边洗澡,一边流着口水坏笑。
与此同时,张公鱼和石韦都没有回各自的衙门,而是待在医馆正堂,和李时珍东拉西扯就是不告辞,一人一杯清茶冲了好几遍开水,连茶味儿都没了,两位大人兀自不肯走。
“今天天气不错啊,哈哈哈……”张公鱼看了眼石韦,故作悠闲的把扇子摇了几下。
“是啊是啊,想当年随大军平僰人之乱,攻进九丝城的时候天气就是这么好,哎呀一晃好几年了……”石韦也说着没营养的废话,还时不时打量张公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立刻又分开,显然都心怀鬼胎。
难得两位大人光临,李建方赔着笑:“为了替弊医馆洗清冤屈,两位大人不辞劳苦,实在可敬可佩!家父略治薄酒,两位大人今晚务请赏光。”
两个居心不良的家伙对视一眼,都打起了哈哈:“哎呀不巧,州衙里还有事情等着办,改天,改天再叨扰吧。”
“本官还有北镇抚司发来的紧要公文没有回复,只好下次再领情了。”
李建方见这个样子,心头不免犯起了嘀咕:说起来你们一个比一个忙,却赖在这儿不肯走,莫不是想弄点银子?
把心头疑问告诉了李时珍,老头子只是笑而不答,再三再四的追问,他才捋着花白的胡须,不紧不慢地道:“只怕是为了秦世侄孙吧。”
果然,秦林洗漱完毕走到大堂上,两位大人眼睛一亮,同时站起身来,颇怀敌意的对视一眼,又把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秦小友,本官今晚诗兴大发,欲与你煮酒论诗,不知你有空吗?”张公鱼说完,十分期待的瞧着秦林。
石韦双手把拳一抱:“秦兄弟,咱锦衣弟兄们都敬你是条汉子,春风楼摆了酒,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像酸儒谈论诗文,到最后肚子还饿得慌!”
锦衣卫和地方官署互不统属,石韦虽与张公鱼交情不错,此时争着请客就忍不住讥刺几句。
李建方在旁边看得诧异。心道:什么时候秦某人变成香饽饽了?不过就凭这点,离荆王世子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秦林只是微笑,拱拱手道:“既然两位大人都是邀请晚生,何不两边并作一起,咱们又吃肉又喝酒又谈论诗文,岂不是好?”
张公鱼和石韦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夹着秦林,唯恐他跑了似的。
见这一幕,李建方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着急上火地指着秦林背影对李时珍抱怨道:“他、他这是怎么回事?也不帮着把张父母、石大人留下来,咱们厨房都把酒席准备好了。他眼里还有师父、师祖吗?”
李时珍微微笑道:“恐怕是两位大人想招揽我这个徒孙吧。”
李建方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哦,是要招去当仵作吗?哼哼,仵作虽然在衙门做事,到底是个贱役,还不如咱们医馆弟子有出息呢……”
李时珍把胡子一吹,白了三儿子一眼,没好气地道:“有眼无珠!”
※※
春风楼的老板很奇怪,今天是什么风把知州大老爷和锦衣卫百户都给吹来了?尤其使人不解的是,两位大人竟像小厮一样,把一个布衣青年让在中间。
难道这位是京师来的大人物?
老板连惯常的客套话都不敢说了,低眉顺眼的把一行人让到二楼最宽敞的雅间,末了还加意嘱咐跑堂的格外小心,千万别触怒了那位小爷。
州衙方面除了张公鱼,牛大力、张吏目、崔捕头、刑房胡司吏在下首作陪,锦衣卫方面则有石韦手底下那个瘦长脸的总旗,名叫陈四海。
旁人倒也罢了,胡司吏极其热情,上次岔湾村命案秦林拒绝了刑房司吏职位,岂不是保住胡司吏饭碗的大恩人吗?席上他那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简直就把秦林当作再生父母一般。
张公鱼不是找秦林谈诗论文,石韦也不是单单要请他喝酒吃肉,酒过三巡就渐渐进入了正题。
石韦为人粗豪,到现在也不想兜圈子了,直截了当的提出邀请:“秦兄弟,咱们锦衣卫里面要么是世袭的军户,要么就是前线一刀一枪熬出来,受大官保举入的卫籍,多的是大老粗,少的就是你这样能文能武的干才,若是秦兄弟能到咱锦衣卫任职,老哥这里按‘投充’的例子来办,舍下老脸到经历司求个校尉出身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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