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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部分

锦医卫(全本)-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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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没有王公府邸之中醇香醉人的陈年美酒,但在成天刀头舔血的汉子、出没江上的水手和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私盐贩子看来,喝下去能够让你的胃燃烧起来的老白干、地瓜烧,才能称为真正的酒。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混乱不堪,却又有着内在的秩序,是那些敞胸露怀的打手,是那些站在街边嘴上叼着草茎的年轻人,以及更多看不见的力量,在维持着这种混乱中带着生机勃勃的秩序。
如果外来的扒手、卖艺者或者别的什么人想到这里来混饭吃,他们就必须拜访掌握这股地下力量的人,或者这个人手下的师爷和掌柜。
乔三爷,他的真名已无人知晓,但在南京城内外都只有这一个三爷。
因为自从有了乔三爷,独霸西城二十年的马三爷就突然头疼得厉害,最后把脑袋砍了下来才把病治好;河口水码头十分嚣张的赵三爷则不小心跌进五尺深的水里淹死了……可很多人都知道,赵三爷能在江面上游三个来回不歇气……
今晚,乔三爷的生活依旧丰富多彩,他在聚宝门外最好的一座青楼里摆下了茶围,极有名望的胡举人、张员外和毛掌柜作陪,都小心翼翼地拍着乔三爷的马屁,而四名打横相陪的姐儿,也一个赛一个的风骚,那比蜜还甜的眼波,浓浓的腻在三爷的身上。
“城里头那些大佬倌和酸丁们,只捧秦淮河的什么秋麝月、金樱姬,哪知道三爷这里才是金屋藏娇啊!”胡举人高高的捧起了酒杯。
“是啊是啊……”张员外狠狠地往身边那姐儿的屁股上摸了一把,也附和道:“三爷才是真正懂女人的,咱们这几位妹妹,在床上的风骚劲儿,那可是秦淮河那些清倌人远远比不上的了。”
乔三爷拈着一部黄不黄、黑不黑的胡须,笑容实在志得意满,只觉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总算功成名就了。
一众人正在乐呵,不成想青楼底下传来呵斥声,还没说几句就听得乒乒乓乓动起了手,闷哼、惨叫接连不断的响起来。
三位陪客都是一惊:三爷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莫非是强仇大敌来了?
乔三爷稍微慌了慌,兀自强作镇定,“不要慌,底下有从点苍派请来的高手,三爷手底下十三太保也不是吃素的。”
“哦,三爷就有这么自信吗?”一个笑容格外贼忒兮兮的年轻人,从楼梯上施施然走了上来。


第280章 午夜缉凶
“恕乔某眼拙,不知阁下是?”乔三爷眯起了眼睛,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起,心下却是暗自戒惧。
楼下有两名重金聘请的点苍派高手,三爷手底下最能打的十三太保也有九个坐在楼下,另外还有二十个为了三爷一句话就能拿命去拼的汉子,这在江湖上已不是能够随意践踏的力量了。
可现在楼下已经没有了声息,而这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全身上下不沾一粒灰尘,整洁的长衫连一道皱褶都没有,看起来就像刚从国子监或者翰林院出来似的,偏偏他就突破了三十一名亡命之徒的阻拦,出现在威名赫赫的乔三爷面前,脸上轻松自然的神情,简直像刚刚郊游归来一样。
年轻人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并不算高大的身形却给三爷和他的宾客们带来一种渊渟岳峙的压迫感,“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因为你回答一个问题之后,就可以当我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乔三爷冷笑:“如果我不回答呢?”
“那么你也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年轻人快活的笑着,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因为死人不必知道太多。”
乔三爷急促地呼吸着,用力捏着酒杯。
胡举人、张员外和毛掌柜都已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人敢这么和南城三爷说话,下一刻,三爷应该会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了吧!
没有,三爷没有任何举动,他一直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恶狠狠地盯着冒犯了自己威严的挑战者,活像一头年迈的狮王。
乔三爷能从籍籍无名之辈坐到南城三爷的位置,绝不是靠运气,他是少林外家弟子,一身横练功夫据说已有了九成火候,罗汉拳和般若掌也有开碑裂石之威,可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敢站起来,不,他甚至连小手指都不敢动一下!
阅人无数的南城三爷,早已看出这位年轻人绝非虚言恫吓,对方平淡的笑容蕴含着强大的自信,而眼敌藏着的那一丝一缕寒意,就让双拳打下一片天地的黑道霸主冷得连骨头都被冻住。
年轻人笑眯眯地走到桌子旁边。
“你、你要干什么?”离得最近的胡举人站起来,跌跌撞撞的退开两步。
年轻人看了看桌上,自己动手到了杯酒一饮而尽,又拿起块卤牛肉送入口中,手指头往胡举人簇新的绸衫上擦干净油渍,最后嘿嘿坏笑着,把乔三爷身边那个最风骚的姐儿搂在怀里,肆无忌惮的揉了揉她的胸部。
被这恶客如此藐视,乔三爷却苦笑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已经过了打打杀杀的年纪,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他也不是那种头脑发热就不顾一切的傻瓜,他能读懂对方的意思……年轻人是以这种方法表示,如果胆敢不回答,乔三爷和他的三位宾客就全是死人!
比起席上这四位风骚入骨的娘们,三爷更喜欢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们在床上总像小羊羔似的畏畏缩缩,那种柔弱无依的样子,总是能瞬间点燃三爷的欲望,让他享受到征服的快乐。
但现在乔三爷发现,自己在这个可怕的年轻人面前,和那些脱光了的小姑娘没有任何区别,他毫不怀疑这个家伙能把自己像只蚂蚁似的轻轻捏死。
终于,乔三爷像一瞬间老了十岁,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好吧,你要问什么?”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四名姐儿朝年轻人谄媚的笑着,刚才被他揉过胸部的那位,甚至悄悄把前襟往下拉了拉,露出一片白花花的丰腴……无论什么时候,女人的媚笑都是她们最有力的武器。
不过年轻人笑着将她们推开,三名宾客也被赶了出去,整整一层楼只留下了乔三爷。
“现在你可以问了。”乔三爷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年轻人笑着,眯起眼睛锋利如刀的目光在三爷脸上划过:“前几天卖南洋粘胶,叫别人去抠金币的商客,他的底细、来历和他现在在哪儿?”
那卖粘胶的商客,光天化日之下把金币摆在那里让人抠,没有被三教九流盯上才怪,公开弄了好几天没被光棍泼皮前去滋扰生事,背后自然有地头蛇撑腰。
乔三爷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圆睁着眼睛怒道:“老子不能说,因为说了也是死!”
年轻人轻轻笑起来,将一双手摊开,似在观察着掌纹。
这双手保养得很好,骨肉匀称、手指修长,没有任何老茧和疤痕,灵敏而有力,如果握着刀切开人的喉咙,一定十分稳定,不会有丝毫的偏差。
“如果不回答我的问题,你现在就得死,而且你的帮会头目,你那个开妓院逼良为娼的小老婆,以及准备继承你事业的大儿子……凡是手上沾有鲜血的人,都会死。”
年轻人非常平淡的宣布着死刑判决,恍如来自地狱的阎罗。
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乔三爷的瞳孔一下子缩紧,有那么个瞬间他很想暴起发难,但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过一瞬间就在对方的威压之下灰飞烟灭,继而遍体冷汗尽出。
“好、好,你狠!”乔三爷颓然坐下,在这个恶魔面前,他的精神已完全崩溃。
片刻之后,从乔三爷嘴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年轻人起身告辞。
“留、留步……”变得憔悴苍老的乔三爷,带着怨愤和敬畏交织的心情,忍不住问道:“阁下究竟是谁?是东厂哪位掌刑大档头,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长官,还是魏国公府,不,京营里面不会有阁下这种人,你是厂卫之中的高手!”
走到楼梯口的年轻人停了停步子,“你如果聪明的话,就明白知道太多不是好事……你还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乔三爷坚决地点点头。
“我叫红领巾。”年轻人潇洒的下楼离去,深藏功与名。
底楼,乔三爷手下那些耀武扬威的什么十三太保全都抱着头蹲在墙角,连个屁也不敢乱放,因为上百位凶神恶煞的锦衣校尉,手持明晃晃的绣春刀守在旁边……和国家机器的力量相比,什么黑道帮会的战斗力都是渣啊!
“秦哥,怎么样了?”陆胖子看见秦林从二楼走下来,赶紧迎上去问。
韩飞廉和游拐子也挤过来,传说中南城三爷可不好对付,咱们长官一个人上去不知道从他嘴里掏出硬货没有?
秦林笑了笑,将手一挥:“三爷很够意思,弟兄们跟我走!”
大群锦衣校尉鱼贯而出。
站在楼梯口的三爷擦了把额上冷汗,暗道这番栽得不冤枉,原来那年轻人就是南京城有名的秦阎王,不过为什么他要自称什么红领巾?
南城一处偏僻的民居,因为不在正道,所以人迹罕至,浓稠的黑夜里,院子旁边孤零零的一株枯树上,猫头鹰的眼睛像两盏明晃晃的油灯。
没有人知道这处看起来破败的院落,其实内藏玄机,就在大门紧闭的堂屋里面,一场拷打正在进行。
浑身血迹的李火旺被牢牢的捆在柱子上面,嘴里堵着一团破布,他的衣服已经破碎不堪,露出的身体遍布着累累鞭痕,那些赤红的鞭痕纵横交错,有些地方已流出了鲜血。
可怜的军匠被绑架到这里已经超过一天了,他还咬牙坚持着没有松口,不过还能坚持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面色阴鸷如同枭鸟的瘦长汉子,将手中皮鞭来回绷得鼻子,像猛兽审视猎物那样打量着李火旺,“如果答应替咱们效力,打造鸟枪,就给你金银财宝,让你们一家吃穿不愁,哼哼,不要辜负了圣教的恩典,要是答应了,你就点点头。”
李火旺虚弱无力地看了对方一眼,却缓慢而坚决的摇了摇头。
“这人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另一位矮胖汉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崔师兄,要不,咱们先把他送到上面去?让圣教的高手慢慢泡制,不怕他不答应!”
瘦长汉子有些儿迟疑,那样的话,他们的功劳就小了不少,终究是逼李火旺答应造鸟枪再往上送的功劳更大呀。
“妈的不识好歹,无生老母降罪,你全家都要死于非命!”瘦长汉子凶狠的咒骂着,抡起皮鞭朝着李火旺又一次狠狠抽落。
常年打铁练出来的健壮躯体,在皮鞭抽击之下像触电似的抽搐,本来红肿的伤口被打得皮开肉绽,而已经稍微愈合、在流着黄水的伤处,则又一次渗出了鲜血。
“谁来救救我。难道要死在这里吗?”李火旺痛苦地呻吟着,为了妻女,他绝对不敢反叛,所以他万分后悔自己的轻信……
忽然半空中传来扑棱棱的声音,胖瘦两人吃了一惊,同时抬头朝外面看去,原来是那只停在枯树上的猫头鹰扑扇着翅膀飞走。
“呸,贼厮鸟,吓了大爷一跳!”崔师兄没好气得骂了句,又把鞭子递给矮胖子:“刁师弟,你来看着这不识时务的老东西,我去找点盐巴,给他加点料。”
矮胖子闻言残忍的笑了起来,往伤口上撒盐,受刑者会像热锅上的鱼那样弹跳,实在有趣极啦。
不料院子里有人连声叹息:“啧啧啧,撒盐这么落伍的手段,真是没有创意啊……”


第281章 束手就擒
夜半三更,阴恻恻的声音似能勾魂摄魄,崔、刁两位闻言心脏突地一跳,遍体炸起了鸡皮疙瘩,壮着胆子往门外看去。
正逢云开月现,清冷的月光洒在秦林身上,一片惨白,唯有两只眼睛亮得诡异,恍如两团来自幽冥的炼魂之火。
“哪来的小狗!”崔师兄手持单刀,呼喝着冲上去。
刁师弟则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不进反退,拔出腰刀就架在李火旺的脖子上。
站在空地中间的秦林手无寸铁,却好整以暇的负手而立,轻蔑的盯着持刀冲来的敌人,笑容充满了对不自量力者的讥嘲。
“难道这鹰爪孙,年纪轻轻就已练成了金刚不坏体,或者白莲照日神功?”崔师兄心头惴惴,步法仍丝毫不乱,一边挥刀扑向秦林,一边大声喊杀替自己壮胆。
秦林以逸待劳,直到两人距离不足五步,他才双目圆睁,冷电似的目光使崔师兄心头巨震,同时口中短促有力地喝道:“杀!”
黑暗中,弓弦绷绷绷连响,急促的破空声近在耳边,不知多少箭矢的尖锋,在月光下泛起深冷的寒芒!
堂屋中映出的灯光,把崔师兄的身影照得分外清晰,活脱脱的箭靶子啊,于是他富有悲剧色彩的谢幕表演,就是被至少二十支羽箭从各个方向穿透身体,变成了一只活脱脱的刺猬,甚至在倒下之后因为箭矢的支撑,身体被撑得离地一尺多高。
低矮破败的墙头,出现了影影绰绰不下数十人的身影,他们很快抽出新的箭矢,弯弓搭箭指向了剩下的一个敌人。
刁师弟见了这一幕,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将刀架在李火旺的脖子上,歇斯底里地叫道:“别、别过来,要不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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