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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慢慢呻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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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吃饱了,回去不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吃啥了?”  
“吃地瓜。”  
“你真是个背时的货,今天晚上改善伙食,吃精粉捞面。”  
听到精粉捞面,翁上元的口涎出溜地流下来;但他溜圆的肚腹不给他争气——上边想吃,下边胀满,急得他直跺脚。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好,半年多了,才有的一次面条啊!”翁上元急得居然流出泪来。  
“看来就只有一招儿了。”  
“啥招儿?”  
“往外抠。”  
翁上元便依着刘淑芳的招数用指头往外抠。但只是干呕,并呕不出东西来。整把指头都抠进去了,依然如故。  
翁上元,眼白翻着,脸子扭曲着,一派受难之相。  
“我刚吃饱,肚子有些沉,我给你屙一泡。”刘淑芳说。  
“你屙一泡有什么用?”翁上元迷惑得很。  
“叫你闻一闻。”  
翁上元恍然大悟,“那你就快一点屙!”  
刘淑芳便蹲下了。翁上元迫不及待地凑上去,盯着那两片白白的臀尖。  
物质终于生产出来。那是好吃食酿出来的新鲜货,味道锐利,直直地刺进翁上元的七窍之中。翁上元感到了一阵窒息,但待那瞬间的窒息像塞子一样被翻腾的酒液冲开一样,翁上元腹内的物质喷薄而出——  
吐出了今天的地瓜。  
吐出了昨天的玉米轴粉子粥。  
吐出了母亲连同血脉一并给他的生命汁液。  
……他把自己吐空了。把自己吐成一条装里捞面的口袋。  
到了公共食堂的大锅前,眨两眨眼的光景,这条口袋便被面条装满了;又圆圆地鼓起来,鼓得不能再鼓,如果再轻轻地敲一下,这张鼓面就会豁地爆裂开来!  
翁上元捏着喉咙挪回家去,偎进炕角的旮旯便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就如此这般,他整整坐了三天三夜。  
当他终于可以活动活动肚腹,慢慢地站起来的时候,公共食堂宣布解散了。  

三  
公共食堂散了以后,开始以队为单位按劳决算。所谓按劳决算,就是每天到队里干一天的活,叫出一个工;出一个工,精壮劳力记10分,妇女劳力记7.5分。每户有个工分册子,每晚到队部由会计给各户记分,记到年终,算出总分,按总分结算出现金。按工分结算,就要有个分值;年景好,队里收入高,分值就高。但后岭是个穷村,分值从来就没有高过,精壮劳力出一个工,也就是10分的分值,总是在三分人民币左右。那时,三分钱能买一个油饼,所以山里把这种低分值的生产队叫“油饼队”。  
后岭是典型的“油饼队”。  
因为年终才结算现金的特点,社员吃粮由队里分给,叫分口粮;口粮钱在年终决算时再扣除。由于吃食堂把人们的肚子都吃大了,挣工分后的第一年,人们的口粮吃得多,到年底决算的时候,扣除粮食钱,几乎没有再算出现钱来的;相反,大部分社员还欠队里的,“超支户”便这样产生了。  
翁上元自然也是“超支户”中的一员。  
第一年超支了,还不了三叔的借款,三叔也没有吱声;他一个人分家另过,有祖父分给他的一份家产,也不缺钱花。但翁上元心里有数,明年无论如何也要把钱还上,等三叔说出话来的时候,亲戚之间也会生三分。  
第二年一开春,翁上元与刘淑芳准备大干一场,多挣几工分的时候,刘淑芳怀孕了。  
翁上元当然高兴得很,在高兴之余便是怎么也抹不去的愁烦。  
“上元,别发愁,崽儿是咱自己个儿的,怎么都得要;工分是挣给咱三叔的,怎么都得挣。我没那么娇气,工照样出,小心点儿就是了。”刘淑芳款语释愁。  
翁上元感到磨不开面子,“怎么能呢,你就在家怀孩子,我能养活你。”  
“你拿什么养活呢?就这个没钱没粮的家底,就甭再说漂亮话了。”刘淑芳爽快地说。  
翁上元尴尬极了,红透了脖梗,久久不说话。  
就这样,刘淑芳挺着肚子出工,吃食上也不要求特殊补养,反而省吃省喝,能吃稀的不吃干的,能以菜代饭的,不煮一把口粮。刘淑芳的美德叫翁上元无话可说,他能报答的,就是处处顺从淑芳,事事听从淑芳。每天收工回来,翁上元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淑芳洗脚揉脚;晚饭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淑芳舒舒服服的倚在被垛上,他用一只缺了口的口琴给她吹曲子。曲子一响,刘淑芳的少女情怀便泛滥开来,扯开五音不全的嗓子,唱那时的歌子。那尖厉破裂的歌声吓得家猫跑出门去,但翁上元却不迭地叹道:  
“好听,好听,好听得很哩!”  
十二月份的小北风刺得人的骨头都疼;惜命的人都。“窝一在暖屋子里偎熟地瓜吃。但刘淑芳却还与一伙精壮汉子在山地上垒堰①。快到中午了,在猫腰时感到肚里一阵抽痛,便蹲在了地上。  
①垒堰——山里梯田被水冲垮了墙体,入冬时又重新砌上。  
“淑芳,怎么了。”翁上元跑过来。  
“好像是神了。”刘淑芳低声说到。  
“那就别再动了,静静地蹲一会儿吧。”翁上元关切地说。  
“不行,我要尽屎。”刘淑芳急切地说。  
“那我就扶你去厨。”翁上元把刘淑芳扶到一边背人的草窠子里。  
翁上元扭身要走,刘淑芳哇地一声大叫:“上元,我厨出来了。”  
翁上元看到了淑芳身下的一片血光,血光中蠕动着一块血肉。  
翁大元出生了!  

四  
翁大元出生之后,队里就开始决算。翁上元两口子总算结出了几个现钱,钱尚未在手里焐热,就全部还了三叔的债;剩下几个零钱,就割了几斤肉,预备着过年。他心里兴奋极了,觉得生活是有奔头的。  
三叔翁息元拿到翁上元的还款之后,转身就向队里买了一些余粮;他听人说,后几年要大旱了,存些粮食有冬无患。他叫翁上元帮他把粮背回去,翁上元很高兴,高兴他能帮翁息元干点什么。  
粮食背完了,翁息元留翁上元吃饭,“咱爷儿俩喝两盅。”  
“不了,淑芳那里有崽儿拖着,等我去做饭。”  
“咳!没几天,也有崽了,变化真是大哩。不过,一个挺自在的爷们儿也变得不自在了,连口酒都喝不安生,也让人怜的烘。”翁息元的话有一丝讥诮。  
“您自己个儿喝吧,对机会再陪您。”翁上元转身要走。翁息元挥一挥手,“慢点儿,跟你撂个话儿,等明年亏粮了,你还可以跟三叔张嘴,这些粮,咱替你们留着,你们不吃谁吃。”说完,嘿嘿地干笑起来。  
翁上元心里有些反感,觉得这个三叔有些阴损——我刚还完帐,你就希望我亏粮,你怎么不给咱念个好?也难怪,自从爷儿俩相了一个刘淑芳之后,爷儿俩的关系便显得不那么自在了;俩人谁也感觉得到,但是谁也不说。  
翁上元说:“三叔,谢您的好意,您留着慢慢吃吧。”  
望着翁上元远去的背影,翁息元心中漾上来一股浓浓的醋意,一拳砸在粮袋上,“你早晚还得来求我。”  

五  
过了年,翁上元就去找母亲,“娘,跟您商量个事。”  
“啥事?”  
“您看,淑芳给您生了个大孙子,是您老的福气;淑芳想出工,您就给看看孩子。”  
“不看。”  
“为啥?”  
“就你们出工挣工分?我也得挣工分。”  
“我们养着您。”  
“不用,我一个革命老党员,身不驼背不弯,用你们养着?”  
“不是那个意思,是想让您给儿女帮村帮衬。”  
“不帮衬。谁的日子谁过,用啥帮衬?”老太太极执拗,翁上元感到说服无望,心里便有几分恼怒,说:  
“您连儿女都不帮衬,等您动弹不了了,做儿女的可也不管您。”  
“你们瞧着办。”母亲依然执拗。  
“那就不管。”翁上元有意激怒母亲。  
“不用你们管,真到了动弹不了的光景,我就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用不着看你们的脸子。”老太太话语铿锵。  
母亲是个远近闻名好强的人,那年村里驻进一个排的八路军伤兵,到年关吃不上肉,她不顾公婆的打骂,把公公家的一头肥猪赶出来,一刀捅了,架上大锅给兵们炖肉吃。兵们吃着肉,流着眼泪管她叫姐,都撂下话,等有了出头之日,一定回来报答她。后来这些兵,一些个死了,一些个果然都当了不小的官,但都顾不上回来瞧她。村里有人讥她:“你看,你看,你的肉不如喂狗。”她跳到墙上,“肏你娘个×,老娘的肉爱叫谁吃谁吃,咱心甘情愿,咱有那个瘾!”讥讽她的人便不敢吱声了,从此她也落下了个“老鸹嘴”的称号。  
翁上元想到了母亲这个称号,情急之下竟顺嘴出溜出来了,“真是一张老鸹嘴。”  
老太太终于被激怒了。大喊:“翁大元,你快出来,你瞧瞧你养的孽种,竟敢叫他娘的外号,你要是不管一管,我就撞死在你脚下了。”  
翁太元从屋里出来,白了翁上元一眼,顺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翁上元捂着酸辣的脸颊,拔腿就跑到街上去,放声号啕起来。  
人们都从屋里跑出来,围在他身边。待他擦了一把泪眼,看到这个阵势,不禁吓了一跳;他倏然站起身来,从人缝中钻出去,跑回家去。  
翁上元的号啕,其实刘淑芳早已听到了;待落魄而归的人儿跌进屋来,她说到:  
“翁上元,你是长把儿的吗?要是,就甭指望谁;孩子咱生得起,就看得起;横竖没两年光景,一咬牙,就过来了!”  
“淑芳”——泪涟涟的汉子把媳妇一下子抱住了。  

六  
这一年,刘淑芳没有出工,翁上元虽然风雨无阻地一个工也没歇,但“油饼队”的收入水平,还是没让他挣足了口粮钱,他超支了,欠了队里的钱。  
第二年,刘淑芳披挂上阵,翁上元的儿子翁大元开始了他苦难的儿童生涯。  
两岁的儿童可以用小勺扌汇玉米面糊糊了,刘淑芳使每天早早的起床为翁大元熬一铝盆玉米面糊糊。在屋地上铺一块毡垫,让翁大元坐上去;在他的右脚腕上捆一根绳子,一头捆在八仙桌的桌腿上,防止他爬到放水缸、菜缸和铁锅、刀铲等危险物品的地方去。在他身边,便放了那盆玉米糊糊,勺子插在盆中央,给儿童一个明显的提示。然后,把屋门一锁,翁上元与刘淑芳双双出工而去。  
最初的两天,翁大元啼哭不止,盆里的玉米糊糊也不曾动一动。收工回来,刘淑芳看到翁大元睡在毡垫上,小脸上满是纵横的泪痕。她把孩子抱进怀里,把乳头塞进儿童的嘴里;儿童看乳头如看异物,并不去吮一吮。刘淑芳的泪下来了。  
“淑芳,不行你就别出工了,孩子又没得罪咱。”翁上元说。  
含泪的淑芳摇摇头。  
两天过后,两岁的儿童翁大元被独自挂在屋里,却不再啼哭。他感到饿的时候,会从毡垫上爬起来,扌汇盆里的糊糊吃。一勺、两勺、三勺……他吃得很香甜。勺里的糊糊撒在地上,蚂蚁一只一只地爬过来。他惊异极了,停住了扌汇食的动作,定定地盯着看。蚂蚁爬了一层。他用手指试探着摁一只蚂蚁,发现摁一下,那蚂蚁便不动了,手指也没有疼痛的感觉。翁大元咯咯地笑起来,便一只又一只地摁那蚂蚁,那一群黑色的蚂蚁就都不动了。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翁上元和刘淑芳收工回来,看到翁大元很老实地坐在毡垫上,盯着那群不动的蚂蚁。  
“这孩子,胆真大,敢摁死蚂蚁。”刘淑芳说。  
“他不是胆大,是稀罕。”翁上元说。  
第二天,翁大元又开始了与蚂蚁的游戏。他似乎看出了蚂蚁为何而来,便一小勺一小勺地把糊糊撒在地上。蚂蚁便一群一群地爬过来,围着糊糊游走。他咯咯地笑看,开始一只一只地收拾它们。他今天摁的动作很快,几群蚂蚁很快就都不动了,他开始看着死蚂蚁发呆。他感到饿了,想吃糊糊;但糊糊都被他撒在地上了,而地上的糊糊上都爬满了不动的蚂蚁,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哭起来。哭了一会儿,见门外仍没有人的动静,就不哭了,用手抓起地上的糊糊往嘴里送。当然,送入嘴巴的,还有那些死蚂蚁。  
正巧,刘淑芳中途回来,看到了翁大元吃蚂蚁的一幕;她吓坏了,去找翁上元。翁上元听了,竟笑起来,“吃几个蚂蚁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蚂蚁是治风湿病的,他整天坐在地上,正感阴湿,吃蚂蚁说不定正是老天的旨意。”  
“那他一年得吃多少蚂蚁啊,再吃出异相来。”刘淑芳担心地说。  
“也是。”翁上元也有些担忧,“要不,就把他放在炕上?”  
“要放炕上,起先不就放了;放在炕上,屎尿巴巴的,再从炕上栽下来,摔个好歹,咱当什么养他啊。”刘淑芳嗓音发涩,泪流下来。  
翁上元蹲在地上想主意,翁大元吃蚂蚁的影像总是在他眼前闪回。突然,他一拍脑门,倏地站起来,“淑芳,有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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