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徒-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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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了。是的，从我看见父亲那不动那把大剑的时候，我就知道父亲老了。
如果一个人老了，他很可能会喜欢上追述过去，思念曾经，比如说当年的战场和战友，但父亲并没有。就比如家里虽然一直十分窘困，他也始终没有用出两枚银币，一枚是薛岳帝国的鹰头银币，一枚是帝国银币，前者是他唯一保留下来的战利品，后者则是一些慈善组织捐赠的剩余。在我的印象中，那是唯一一次获得这样的捐赠。
有一次我问父亲：“您为什么不说一说您在战场上的事迹呢？”
父亲那时眼睛有些老花，看不见东西，眯着眼睛看了很久，才看见我站在他的面前。我以为他又会像以前一样，闭口不谈，等着将来带着他的故事走进坟墓。但父亲意外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扫了一眼门外的枯树，说出了他在尉行省经历。
父亲说话的语速很慢，或许因为年老记忆不大清楚的缘故，说的很混乱。
原来当年的一次战役，父亲当了一次逃兵，某个贵族院话事人授意下的逃兵。他的任务是送一封重要的军报到参谋部，结果信没有送到，他在穿过两军交战战线时，和敌军骑兵相遇，他抛弃了他的战友，独自逃回。逃兵的结果是，帝国军队损失了一位前途远大的男爵，那个贵族院话事人的仇人之子，以及一枚贵族徽章。
战争就是一件奇妙的事情，一次错误，就能毁去之前所有的努力，无数次用鲜血换回来的勋章被剥夺，在有心人的安排下，父亲加入了一场几乎必死的战斗，在这场战斗里，他杀了六个敌人，自己断了一条腿，活了下来！
毕竟，他还是一个老兵。
在很多人眼里，帝国的面目是不清楚的，贵族院就像是帝国的头脑，代表着伟大的帝国。贵族院在那次战役让父亲逃跑后，很快抛弃了父亲，将所有罪责推在了他的身后，所以，父亲执拗地认为，是帝国抛弃了他！
父亲那天哭了，我从没像这天一般觉得父亲是如此可怜，他是一个不老的战士，虽然疾病缠身，残疾而不能正常行走，他从未断过生活下去的念头。但这一天，父亲想一个孩子一样哭了，我想，他做了一件错事。
虽然这是为了我的将来，一个贵族身份就是如此金贵，足以买下他的骄傲和荣誉。
“是不是我错了？”父亲很软弱，这样问我。
我当时很想说不，你没有错，错的是贵族院……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是的，你错了，父亲，你抛弃了骑士的荣耀！”
父亲听完我的回答，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大声，笑得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你，回答得很好，不愧是我的孩子！”
父亲在笑，我却知道，那是装出来的。
第二天，父亲没有让我继续那个锻炼了许多年的计划，而是把我叫到他的病床前，问我：“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回答：“父亲，您说的是母亲吗？”
父亲无力地点了点头。
“母亲并没有恨过您，我也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着安慰老去的父亲，轻声说道，“我一直坚信，您是一位伟大的骑士，也是一位伟大的父亲！”
父亲闭上了眼睛，他又多了几根白发，而且仿佛每一天都会变得更老一些，听见我的回答，他并没有觉得有任何值得高兴的地方，只是沙哑着声音说道：“你知道的，我就要死了！”
父亲的这句话异常悲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接下去，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我就要死了——”父亲接着说道，“以前我并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以为自己总是对的，临死来才发现，原来这都是个笑话。我和你母亲说过，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平静的活下去，没有忧伤，没有遗憾，相信这世上必然有正义和光明，黑暗总是短暂的，有一颗善良的心。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不应该这么平凡的，因为你比我更有信仰，骑士的信仰！”
“父亲……”
“我死后，你就去帝都吧！”父亲对我说道，“以前的日子，凯恩的母亲帮过我们不少，帝国学院你一定能考上的，凯恩那小子也一定会去那里，你比他年长，要好好照看他！你睡的房间，有我藏起来的一袋钱，那是我留给你的学费！”
父亲留给我的，没有勋章，他把那枚薛岳帝国的鹰头银币当做了勋章留给了我。而父亲的嘱咐，我却大抵都忘了吧，就算记得，也可能当做是别人说过的。
除了，我是一个骑士！
父亲死的时候，我很悲伤，感觉不像是失去了一个父亲，而像是失去了一个朋友。
等到父亲死了，我才发现，没有能够安葬父亲骨灰的地方，原本按照帝国法律，老兵死后是能够安葬在先贤祠的，但父亲的证明文件都失踪或者被毁了了，他已经没有了这个资格。后来，我找到了凯恩的母亲，乞求她的帮忙，凯恩的父亲知道后不愿施舍哪怕一个铜子儿，凯恩的母亲没有办法，卖掉了她的首饰凑了一些钱，这样父亲才能安息于神圣陵园。
墓碑上刻着：
“请谨记我的荣光！”
后来……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遥远的思绪仿佛迁延成了一条遥不可及的线，找不到起点和终点，回忆如流水一般在脑海中闪现出来，有总是疲倦的母亲，威严的父亲，英俊的奥斯汀和总是一脸奸笑的凯恩，是的，我记起他们来了……但我呢？
我为什么会这么疲倦？
一个声音如同幽灵，再次在我回忆的时候响起：
“放弃吧，你有着恶魔的灵魂，永远也无法摆脱……”
第049章 危（1）
“我不是——”
亚伦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冷风一吹，刚刚清醒过来的亚伦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立刻下意识地认为，那只是幻觉。睁开眼睛，光芒让他的眼睛有些刺痛，视线所及看到的，是树木枝叶间永恒寂寞的天空。积旧的雨水滴落下来，打在他的脸上，亚伦呻吟了一声，终于感觉到力量慢慢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亚伦——”
“亚伦，你怎么样了？”
两个声音都很熟悉，亚伦当然听出来是谁，他满脸倦意，重新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我没事，凯恩，奥斯汀，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偶然遇到的，要不是这样，可能等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死在那些冒险者疯子手里了！”
凯恩和奥斯汀是不久前才找到这里的，传讯石出了一点问题，好在这些传讯石都是凯恩做的，凯恩很容易地通过它找到了亚伦具体的位置，再到这里前，还收拢了大部分被冲散的骑士。或许是因为亚伦训练的骑士大多是死脑筋，受到精神魔法的影响并不明显，被冲散后很快又按照预定的方向集合，凯恩询问了许多个人，才知道亚伦是一个人并没有和他们会和。
在骑士们的口中，凯恩还了解到亚伦试图救人的经过，结局大多都是出力不讨好，不过在外围却救了一个女孩，被冲散时也还在亚伦的骑兽上。凯恩怕亚伦那该死的骑士精神，把自己给牺牲了，于是也等不及继续收揽其他未到的骑士，便寻找起亚伦来。
找到亚伦的时候，亚伦的血已经被止住了，他救的那个少女似乎懂得一些治疗的方法和草药，腹部的剑伤虽然依旧可怖，却已经不能伤及性命了。不过按道理来说，亚伦的伤可不比奥斯汀在恶龙岛上受的伤重，也该已经醒过来才对。可事实上，亚伦一直昏迷不醒，情况像极了奥斯汀在恶龙岛上受到诅咒后的样子，虽然身体恢复的很快，但谁都看得出，什么时候醒过来并不怎么乐观。
亚伦又问道：“那个女孩儿怎么样了？”
奥斯汀看他一副担心的样子，不禁开起了玩笑，轻声道：“我的大哥，你不会看上了那小姑娘吧？”
亚伦出神的想了一会儿，苦笑道：“我可不像你们两个一样，整天一副龌龊的想法！”
凯恩说道：“她没什么事，只不过也很累，已经睡着了。”
“这样就好！”亚伦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长长舒了一口气。
说到这里，三兄弟都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亚伦想起了他的手下不知道怎么样了，问凯恩有没有遇上，凯恩忙让所有骑士都过来和亚伦打个招呼，证明他们没有没冒险者弄死。亚伦的手下是很少的，他平时也很少管弗里岛上的事情，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和这些半吊子骑士混在一起，所以互相间感情异常好，整个队伍也十分团结。
凯恩把给奥斯汀的魔法道具也给了一件亚伦，摆弄了半天，又忧心忡忡问亚伦：“你似乎受精神魔法影响很严重，这是怎么回事？依照常理，骑士应该受到影响最小才对！”
这句本来不该是问句的，亚伦受到魔法影响，他自己又怎么会知道原因？凯恩不知道为什么，却下意识地向亚伦询问了一句。也许是因为自己也觉得这句话说得没有任何意义，凯恩也不期待回答，转过头对奥斯汀谈论了几句对局势的看法。
“凯恩——”亚伦沉默了许久，仰起头答道：“我心中……是有魔鬼！”
……
“玛法小姐，前面有许多冒险者的尸体！”
三个人，玛法小姐，精灵帕兰，和阿雷走在森林间的小道上，但毫无疑问，这一组人的实力比凯恩那一队人要强大许多。三个人里，阿雷的年纪最轻，所以在前面探路的工作就落到了他的身上。这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过和他一起的，一个是大名鼎鼎嬗变的玛法小姐，另一个又是他的长辈，所以阿雷也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三个人并没有像其他强大的冒险者一样，踩着树木飞奔向前，而是像平时走路一样，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但他们便是有这样的实力，明明看起来很慢的样子，实际上确实快得惊人，眨眼前还在百米外，眨眼后便已经到了身前。三个人中，无疑是玛法小姐的实力最强，再加上她本身就是魔法钻研极深，自然可以不受精神魔法的影响，帕兰却很神秘，平常人并不知道他修炼的什么，也没有人见过他的修行，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组织里少有的几个，让玛法小姐也有一丝挑战的兴趣的人。
阿雷的名气很不响亮，在组织内，很少有听过他如何如何，就算他是那位木头导师最看重的学生。
但只要了解这个年轻人的人，比如说精灵帕兰，就明白他为何能获得木头导师的亲睐，无论是心思的缜密，处事有条不紊，还是修炼的勤奋，都足以让人给予他更多的尊敬，但阿雷并不以为然，时刻保持着一副谦逊的品格，谈吐间，总能让人十分容易地相信他的话。
玛法小姐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皱起了可爱的鼻子，柔声道：“果然好重的血腥味，这个魔法阵……确实强大得很呢！要是没有防备，如果不像一支军队一样有一个统一的意志，恐怕结局在哪里都没有什么不同！”
精灵帕兰早已习惯了这位小姐时不时地露出一副小小可爱的样子，神情都有些麻木了，不过为了继续延续自己的风度，帕兰微笑着说道：“玛法小姐，不管怎么样，死亡总是一种解脱，您应当为他们感到高兴，同时，也为我们自己依旧活着，而感到悲伤！”
“这话真有意思！”玛法小姐知道精灵不吃自己这一套，收敛了表情，道，“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身在地狱，就要习惯地狱的生活，总不能时刻想着天堂吧？”精灵帕兰并没有对玛法小姐的诘问有任何不快，他笑着说道，“我从不信仰神灵，因为那终究与我无关，他们只代表了更加强大的力量，而不是最终极的理想。就像现在，我不反对人死去，但活着的时候，也要好好活着！”
玛法小姐笑了一声：“你这几句话，可违背了许多东西呢？我要是向首领举报，你可就有背叛组织的嫌疑哦？”
精灵帕兰也笑道：“首领？他只会认为小姐你胡闹，不会当真的！”
“你，以为我不敢么？”玛法小姐得意地拿出一个记忆水晶，在帕兰眼前晃了一晃，得意地笑道，“我可有证据！”
帕兰依旧摇头：“玛法小姐，首领不会相信你的，就算我说那些话时候，你把首领拉到当面，他也不会相信的。您低估了您在首领心目中的印象！”
“哼！”玛法小姐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
杀手比尔一直跟着凯恩，希望能找到机会完成他的任务，只可惜凯恩和奥斯汀虽然只有两个人，防备却是并没有放松，特别是和亚伦等会和后，更找不到机会了。眼下凯恩等人在宿营休息，所以比尔也难得有了一个休息的机会，坐在一片石丘上，喝起了酒。
作为一个杀手，喝酒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但杀手并没有这个觉悟，喝了一大口，还觉不过瘾。
路过那个地方，他原以为只是顺便而已，偶然之中的巧合，却想不到却一直让他分心至此。摸了摸好得差不多的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