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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皇叔-第31部分

小说: 皇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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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此处,神色有些沉重,这些是他的真心之言。

我道:“你救景卫邑诈死脱逃,难道不是欺君重罪?”

柳桐倚道:“所以在下并非忠臣,我只重是与非,有做无做,有错无错。朝堂之中,有许多事论不出清白对错,但最根本处,不能含糊。”

我按了按腮,他正经地说出这段话的模样,颇有柳太傅之风,让我槽牙忍不住发酸。

可柳桐倚比柳太傅好看多了,即使板着脸,也秀逸可人。

我右手捂着腮,看他敛起眉,要继续说那景卫邑有关的事,突然想堵一堵他,于是在他刚开口时欺身上前,趁他来不及防备,飞快用口堵住他的嘴。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纯熟自然,我亲了片刻,方才松开柳桐倚,凑近他耳边道:“然思,我们不说景卫邑,他就快魂飞魄散了,你就算为了救他,也要多说说我。”

我站开一些,端详他的神情,攥住他衣袖道:“怎么,生气了?”

柳桐倚还是那副神情,让我有些丧气。我坐回去喝粥,柳桐倚替我将另一碟菜换到眼前:“在下已然查到了一些眉目,可今晚我的确无法判断阁下是谁。”

他挑了挑灯芯:“昨天阁下告诉我你亡故的原因。那间牢房所关之人寥寥,相关记录,我都曾看过。但那间牢房内所关之人的死因,刑部记录,未必属实。因此还须再度查证。”

一句无把握的猜测话也不肯多说。

他现在苏州,查不到京城朝廷里的记录,所谓查证,无非就是多观察观察我的言行举止,从中套取可能的真相罢了。

我接过他递来的手巾,拭拭嘴角:“然思,正值良宵,罗帐内,锦被中,说不定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我盯着他的表情,贴心地补充:“假如,第一回,你不适应,暂时把我当成他,喊我承浚,我不介意。”

柳桐倚神色自若道:“怀王殿下曾有位时常共寝的楚寻公子。”

啊?

柳桐倚接着道:“楚寻公子其实是奉命潜在怀王殿□边,查探他的谋反证据。可他陪伴怀王殿下许久,一件像样的证据都没查到。”

唔,这个……

柳桐倚叹了口气:“所以这件事足以证明,所谓床笫之间见真言之说绝不可靠,无需尝试。”

………………

第二天上午,我推开后园墙上的暗门,进了柳桐倚的小园内。

柳桐倚告诉我,这栋宅中也只有他一个,并无随从。小院内,翠竹掩映着两三间厢房,门开着,窗扇挑起,我蹑手蹑脚走到窗下,见柳桐倚正坐在房内的桌后,翻看什么,一抬头看见窗外的我,蓦然怔住。

我不说话,拖着腿一瘸一拐走到门前,柳桐倚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我笑道:“然思,可猜得出我是谁?”

柳桐倚神色大变:“阁下为何会在白天出现?”

我看着他的面容,心里有点莫名的酸意,有意无所谓道:“想看看白天的你,所以就过来了。”

我顿了顿,接着道:“你放心,景卫邑的魂还好好的,他现在太虚弱,我让他多睡睡,可以让他没那么快散掉,是为他好。”

柳桐倚的神情方才平复了。

我去看他案上放的东西,是些卷宗书本:“你竟然来苏州还在办政务?”我取过一卷书册翻了翻,“你还道你不是忠臣,分明是个卖命的丞相么。”再放下书册,抖开旁边一摞纸张,写满字的纸张下,竟然是一大叠画。

我疑惑地翻开,那些画有的细细勾勒,有的只是潦草几笔,可不论哪一幅,画中都有柳叶柳枝,还有一个人。

那些画上的人都是一个背景或模糊的侧颜,没有详细勾出眉目,或着长衫,或穿官服,或站或坐,姿态场景都各不相同。但我看得出是画的同一个人,画上有的还题着几句诗。

我不禁向柳桐倚道:“这些……不会是景卫邑画的你罢……”

柳桐倚没有答话,默认。

我再翻了翻,真心道:“画的真烂。字真丑。诗……怎么会写成这样!”

柳桐倚继续沉默。我仁慈地放弃了对这些画的评价:“景卫邑难道拿这些画给你看,所以你死心塌地的喜欢他……?”

柳桐倚道:“这些画是在所谓怀王殿下放谋反证据的地方找到的,那个暗柜里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

然后柳桐倚看到了这些画,就感动了,爱上了景卫邑?

我道:“他真心喜欢的是云毓。”

柳桐倚仍然神色自若道:“我知道。”他一张张归拢好那些被我翻散开来的画纸,“怀王殿下曾错认心系之人,这些画便是他错认之时做作。其后早已压搁上别物,收入暗阁。”

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翻上我的喉咙,我冷笑道:“虚情假意之物,不看也罢,一笔烂字,一些烂画,几首烂诗。我八岁的时候写的都比他强的多。”

他将整好的画纸又放回案上,我一把按住他的手:“然思,我替你画。我会真心画,绝对比他强的多,你会不会喜欢我?”

柳桐倚回望向我,目光中有了些别样的无奈:“阁下又是因什么缘故,才说这些话?”

什么缘故?大约就是在天牢里时,看到他目睹景卫邑诈死时的神情,让我情不自禁羡慕。

我做了鬼时,方才知道,人世间最难能可贵的,是无所图无所求的真心情意。柳桐倚的好处,景卫邑不珍惜,我意图取而代之,占为己有有何不可。

我于是认真道:“因为我喜欢你。”

柳桐倚又露出那种宽容大度的微笑,突然抬起手,我尚未反应过来,就觉得他的手掌盖在了我的头顶,摩擦了一下。

我猛地后退一步,脸侧还有景卫邑衣袖的布料触碰的凉意。

柳桐倚满脸歉意:“对不住,一时,情不自禁。”

我有些僵硬,柳桐倚的目光停在我脸上,叹了口气,又上前一步,再抬起手,又摸了摸我的头顶。

他的身量比景卫邑低些,做这个动作却十分纯熟自然。

“阁下,你还差几年及冠?六年?七年?八……”

我在懵懵然之中不由得脱口而出:“不过差了四五年而已,我做鬼这么多年,再论阳寿岂不可笑?”

柳桐倚沉默了,他看我的神情终于变了,浮起了一些怜悯。

我顿时清醒过来:“你猜到了我是谁?”

柳桐已跪倒在地:“殿下,之前有失礼之处,望请恕罪。”

我俯身去扶柳桐倚:“你起来吧,我只是个亲王世子,还不如景卫邑这位皇叔尊贵,你不用特意行此大礼,和以前一样就可以了。”

待他站起身后,我负手叹息:“然思,是我输了,我会愿赌服输,恪守承诺。”

柳桐倚不做声地站着,我抬起眼皮看看他:“不过,我不知道从景卫邑身体里出来的方法。”

柳桐倚的神色终于又变了,我很得意,做出一副“虽然我很愿意不过我无可奈何”的形容。

柳桐倚默不作声地站了片刻,折身向一旁去。

他卷了卷衣袖,先搬起一把椅子,走出屋门,到了回廊下,放下。再回到屋内,又搬起一把椅子。

我愕然看他搬完椅子又去搬桌子,然后再出门不见踪影,片刻后端了套烹茶的茶炉茶具摆在桌上,又不知从哪里端来几碟茶点。

最后,他把我拉到廊下的桌边,按我在椅子上坐下。我茫然地摸起一片藕粉云酥吃。眼睁睁看着柳桐倚烹茶斟茶,最后,起身将一盏热茶放在我面前,摸摸我的头顶:“没关系,不知道方法,臣可以与殿下慢慢找方法。”

我咬着藕粉云酥看他在对面坐下,不知为何浑身的汗毛有种想竖起的冲动。

柳桐倚把那盏茶又往我面前推了推,缓声道:“殿下因何入狱?典册记载中关于此段写的极其简略,只有陈王世子,犯上入狱,两日内因病猝亡而已。”

果然是因病猝亡,我笑笑:“原因和你说的差不多。”

柳桐倚道:“那便是依然有差别,殿下是否因为冤情,才不能升天?”

我摇头:“不是,你也说过,有许多事情,无所谓是非黑白,那时我就想一了百了不再计较了,可惜吊死鬼没有替身只能在牢里呆着而已。”

柳桐倚却继续问:“殿下究竟为何犯上?”

我想了想:“过了这么多年,什么原因我都快忘了。不过,我问你几件事,如果你能据实回答,说不定我会把原因想起来。”

柳桐倚爽快道:“殿下请问。”

我盯着他的双眼,一字字问:“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景卫邑?为什么不能改喜欢我?”

柳桐倚微笑:“我很喜欢殿下。”

我冷笑:“你不说实话。那就没得谈了。”

柳桐倚道:“我不算说谎,若是那种喜欢……”他再笑一笑,“我的确不知道我是否算喜欢怀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嘿,更新,还有一章(*^__^*)




45

45、番外·画柳(六) 。。。 
 
 

柳桐倚给自己面前的茶盏中添了些茶:“殿下你现在住的宅子,名叫西山红叶居,是先父留下的宅院,先父当年病重时,我无意中见他偷写文章,方才得知原来他还有个名字叫西山红叶生,写侠客传奇,我当时和殿下的年纪差不多,知道此事后,极其震惊,先父为人拘谨端正,我万万想不到他竟然还有另一重身份。先父过世后,世上知道此事和这栋宅院的只有我,我找出他写的所有传奇看,连与他相近的书册也寻来看……后来,祖父接我回京城,这件事我不敢让祖父知道,因为祖父,还有我的叔伯们,还有何他们同样的做官读书之人,都说侠客传奇是极其不入流的污秽文章,写这些传奇的人,也有辱圣贤,品格不堪……”

我听柳桐倚好像聊家常一样说,可他却觉得父亲的传奇写的比许多正经文章都好,却又不知自己是否有违圣人教训,祖父与父亲,他究竟该赞同谁。他一面矛盾,一面偷偷继续找传奇看,连随祖父去宫中赴御宴也寻机偷看,无意中遇见了景卫邑。

柳桐倚道:“那时,怀王殿下和我说,他很喜欢西山红叶生的书,他点评侠客传奇,如同点评正经文章一般郑重。也便是从那时起,我方才领悟到,侠客传奇也罢,圣贤书也罢,都是世间的人用真心所写,抒己情怀,只是所用方式不同。文章本无高低贵贱,只分真心与假意。而诸多缘由,喜或不喜,归根结底,亦只是由己喜好而生而已。”

他道,后来,景卫邑的母妃生辰时,他随母亲上门道贺,还想再与景卫邑说些侠客传奇之事,待寻到后园,发现景卫邑正与一群皇子在雪中玩闹。

我听他平淡地说,当时他在屋檐下,遥遥望见,漫天雪中景卫邑将皇子们一一抱起攀折开满花的梅枝,他忽然明白,祖父所说,柳氏与怀王并非一路人乃是何意,当时的情景好像一幅画一样,可他注定只是那个赏画的人。

人生有些道理,悟到时只在一瞬间。

柳桐倚放下茶盏:“做赏画之人,更适合我。”

于是从那时候起,他就只是远远地观看。

身在局外能看到很清很多画中人看不到的东西。

譬如他的喜好,譬如他的习惯,譬如那个一直在他身边的,他真心喜欢的,适合他的人是谁。

我的牙有些发酸,我皱眉道:“于是你就告诉他他真心喜欢的是云毓?”我突然觉得他后脑处冒出了一个光圈。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你特别高尚,特别善解人意,好像踩了云彩,马上要飞天了?“

柳桐倚道:“他喜欢的并不是我,就算会错一时将来依然会醒过来,那时候大家都麻烦。我其实不想自己吃亏。”他笑一笑,“我实际算个自私怕麻烦的人。”

我无语地摸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再灌了口茶:“那你现在救了他,不算旁观了吧。”

柳桐倚道:“只是画布可能折了,由我这个看的人把它铺平而已。我也不想我之后看都没得看。”

我彻底无话可说,觉得他后脑的光圈亮的闪眼睛。

“算了,你看的也累,不如我喜欢你,你来喜欢我,两情相悦,更干脆。”

我咬着藕粉云酥真心实意地建议:“我现在就干掉景卫邑,你我来个新的开始!”

柳桐倚的脸色蓦然变了,我大笑起来:“骗你的,既然你告诉了我真话,我也告诉你怎么驱我这个鬼的方法。”

我站起身,掸掸衣衫:“你去找些桃木枝和黄酒一起煮,然后让景卫邑喝下去,我就呆不住了。桃木是驱鬼的,所以对景卫邑无损害。”

柳桐倚皱眉:“可是你……”

我道:“唉,就是再出去做个孤魂野鬼罢了,你要是感谢我,就多给我烧点纸钱,做点功德,说不定我就能去地府了。不过,你问了我这句话,我已很满足了。”

我走到院中,四处看了一下,当年我一直很想来江南,未曾想到了江南,最终也只看到了两个院子。

柳桐倚仍立在廊下,我道:“你快些去找罢,今晚太阳落山前让我喝下去,不然要等到明日了。”我转过身,“我在隔壁院中等你。”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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