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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部分

小鹿 作者:尼罗-第119部分

小说: 小鹿 作者:尼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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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肉虽然是长好了,然而伤处依然痛痒,小鹿甚至不敢随便的深呼吸,下床之后站立了,腰也是向下弓着,一旦昂首挺胸,就要抻得伤口剧痛。程世腾昼夜陪伴着他,然而始终不曾和他同床共枕过,夜里只在靠墙的一架长沙发上对付着睡。小鹿心里暗暗纳罕,万没想到人这东西,竟然真能转性。
他也知道程世腾要把自己带到上海去,不是为了要金屋藏娇,是为了避风头。他信程世腾的话,又想自己孑然一身,去哪里都无所谓,所以也不反对,也不多问。
他在床上想他的心事,沙发上的程世腾也有自己的主意。眼看小鹿在床上也能自由的坐卧翻身了,他并没有由着性子往小鹿身边凑,而是如同一名君子一般,白天他是非礼勿动非礼勿言,及至到了夜里该睡觉了,他当着小鹿的面把衣服裤子一脱,直接脱成一丝不挂。
小鹿记得他从小就是光屁股睡觉,这一点倒是没法挑剔的。可程世腾脱光了之后并不立即休息,而是抱着膀子站在床前,还要和小鹿再谈几句不咸不淡的闲话。小鹿看他,就和好色之徒见了个美人一般,他对美人再有意见,美人也是美人。程世腾的身体气味幽幽的进攻着他,小鹿扭开了脸,眼角余光不是扫到他的肉,就是扫到他的毛。
等到闲话谈完了,程世腾转身走开,躺到沙发上睡觉。小鹿一歪脑袋就能看见沙发上的他,而他虽然预备了枕头毯子,但是毯子在大部分时间里都被他夹在腿间或者滚到身下,一个白屁股撅出来,简直快要撅进小鹿的眼睛里。偏偏院内灯光彻夜通明,屋子里即便是关了灯,小鹿也依然能看清楚那个屁股的轮廓。
除了屁股,还有大腿,还有胸膛,尤其是在清晨时候,小鹿醒得早,总能看见程世腾打着呼噜表演一柱擎天。小鹿盯着对方那擎天一柱,盯了许久,末了逼着自己闭了眼睛背对了对方,嘴里口水津津的,一团虚火从肚子里向上直攻到了天灵盖。
后来,他忍无可忍了,冷着脸告诉程世腾:“我能自己下床了,不用你陪着,你夜里回房睡去吧。”
程世腾做天真无辜状:“不行,万一你在地上磕了碰了,再受伤可怎么办?再过几天咱们可就要上船走了,你这时候可千万不能闹毛病。”
小鹿在心理上,对他又是抗拒又是感激;在生理上,则是对他已经垂涎三尺。灵魂与身体闹了冲突,又没法挑明了说,所以他看了程世腾一眼,也就没再言语,心想等到了上海再说吧,到了上海一人一间屋子,自己眼不见心不烦,想必也就好了。

、第二百章

在这一年的十月份,程世腾把家扔给了赵驼子看管,带着以胖三儿为首的一队得力干将,拎着大箱小笼上了一艘万吨客轮。客轮是荷兰船,从塘沽出发,是非常的安全。胖三儿等人拎着箱笼,程世腾背着小鹿——小鹿这一回堪称是元气大伤,伤口总疼,并且始终是直不起腰,只有一样好处——他肚皮一疼,程世腾的脑袋和腿就很识相的不敢疼了。
他趴在程世腾的后背上,很难为情,一路上一直低着头,头上又扣了一顶薄呢子礼帽,帽沿压下来,能遮住他小半张脸。一双手向前搂了程世腾的脖子,西装衣袖微微向上缩了,露出一截子衬衫袖口,是很讲究的翻叠袖,硬挺雪白,配着一对莹润的珍珠袖扣。
程世腾背着小鹿行走如飞,对他来讲,小鹿那点分量绝不算负担,尽可以让他由着性子走成大步流星。没分量,然而有胳膊有腿儿有呼吸,两条胳膊环着他的脖子,是个活生生的人。程世腾觉得这很美好,也很有趣,也非常的合乎情理、合乎法则——小鹿可不就是该轻飘飘的吗?可不就是应该乖乖的跟他在一起的吗?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也该是这样。
程世腾是极度的得意了,小鹿却是茫然。每当人生迎来大变革,他都会彻底的茫然一段时间。所以他不喜欢变,非常的不喜欢,但是该变的总要变,不管他喜欢不喜欢。
这一艘荷兰船已经是很豪华的客轮了,然而小鹿被程世腾背进头等舱一瞧,发现头等舱还是很小,小得像个大盒子,好在光线还明亮。背过身弯下腰,程世腾把小鹿放到了床上,然后转过身给他摘了礼帽,顺手一揉他满脑袋的短头发:“丑死了!”
小鹿不为所动的扭过头,通过明净的舷窗向外看,同时知道程世腾蹲在地上,正在给自己脱皮鞋。
鞋脱了,一条手臂托住他的后背,一条手臂托了他的腿弯,把他抱起来转了个圈,让他能够在床上坐正,随即小床一沉,是程世腾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小鹿不理程世腾,自顾自的只是向外瞧,心里想起了许多的人,比如丛山,比如武魁,还比如张春生李国明。这回一走,和那些人便是天各一方了,不过见了面也没话好说,甚至根本就是无颜相见,因为他已经不是师座了,他什么都不是了。
在客轮起航之时,几百里外的东河子县城内,士兵们正在懒洋洋的张灯结彩,打扮县中学操场里的水泥制大讲台,因为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大后天,真锅美太郎少佐将要登台讲演,向中学生们宣讲大东亚共荣圈的奥义。
士兵是武魁的兵,武魁本人,作为东河子县城的新一任领导者,则是坐在家里,正在自得其乐的咂摸着一碗酽茶。
他这个家,乃是前一任县长的宅子,前一任县长因为坚决不肯和真锅少佐合作,所以被真锅美太郎一枪打爆了脑袋。武魁没想到真锅美太郎手那么快,事后就很后悔,因为县长其实是个挺好的人,武魁若是知道真锅美太郎当时动了杀意,无论怎么着都得拦一拦。而因为武魁投降痛快,并且交出了一家完完整整的大兵工厂,所以真锅美太郎对武魁一直是和蔼可亲,没露过一分一毫的狠相,导致武魁生了误会,以为他和丛山一样,是个儒将。
县长没了,县长的家眷也逃了,留下的房子就归了武魁。武魁住进了这一所好房子里,心中并不快活,但是也不至于郁闷得过不成日子——他心事少,纵算是有了心事,也能三言两语的自己把它化解开。
喝完了一碗好茶之后,武魁起了身,趿拉着一双布鞋往外溜达,一路溜达到了厢房里去。
厢房里住着张春生,武魁进门的时候,张春生坐在里屋的炕边上,正对着炕上的一只箱子发呆。武魁掀帘子进了屋:“小张,你成天连个响屁都不放,从早到晚琢磨什么呢?”
张春生没理他,只伸手摸了摸面前的箱子。
武魁拉过一把椅子在他近前坐下了,问道:“你又想师座哪?”
张春生这回点了头:“我在想,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武魁把两只巴掌拍在了大腿上,缓缓搓着被自己穿出了褶子的裤管:“那个谁,从汽车爬出来的那个汽车夫,不是说师座让程家大少爷给带走了吗?那小子不是胡说八道的人,眼神也挺好,他说是程家大少爷,那十有八九没错。”
张春生抬眼望向了武魁:“谁知道姓程的救没救活他?就算是救活了,又是怎样对待了他?”
武魁眨巴眨巴单眼皮:“不能坏吧?我觉着那大少爷明显是对咱们师座有意思——你看咱们师座那小模样,挺招老爷们儿喜欢的!”
张春生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随即说道:“你给我滚出去!”
武魁不以为然的笑了:“我是实话实说,你至于吗?我看你真是魔怔了,我再跟你说一句实话吧,就像我这一百年不玩儿一回兔子的,我都挺喜欢他!”
张春生沉着一张脸望向了他,嘴唇不大动,从齿间挤出话来:“你有什么脸说这话?你都——”
不等他把话说下去,武魁就抢先点了头:“我都当汉奸了,我知道,可我不投降我就得死,没看那飞机追着咱们扔炸弹吗?我呢,是绝对不想死,不但不想死,还想好吃好喝好好活,还想多玩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儿!你也甭跟我讲什么民族大义,我对得起我身边一切的人,我就看我眼前的义气,远的我看不见,你也甭跟我提。再说就你那水平,你再提能提得过人家丛参谋长?丛参谋长说这话那都是一套一套的,还会背总理遗训呢,结果怎么样?他跑到半路被炸成灰了嘛!我呢?我中午刚吃了三碗大米饭一盘子红烧肉,他娘的撑得我直打嗝!你再看高大直——高大直没听丛参谋长的话,听了我的话,现在活蹦乱跳的,比谁不精神?”
张春生沉默片刻,最后没接武魁的话头,径自说道:“我要去找他。”
武魁抬眼看他:“找谁?师座啊?行,我支持,你把他弄回来,我负责养活他。”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手摸了摸鼻子:“他要是能跟日本人要来官儿了,我也还跟他干。但是这两天你别走,这两天外边不太平,你等一等,到时候我给你开几张路条,让你随便走。我再给你拿笔路费,穷家富路嘛!”
张春生听到这里,却是冷笑了一声:“不必,他给我留了钱。”
说完这话,他负气一般的伸手拽过箱子,解下了系在箱子把手上的小钥匙。用钥匙打开了箱子锁头,他第一次掀开了箱盖。
武魁起身凑过来,低着头跟他一起看。箱子里整整齐齐的码了许多捆外国钞票,以及用手帕紧紧包好的十几根小金条。除此之外,钞票上面又放着一只信封,张春生打开信封向内一瞧,只见里面装了三张照片,抽出照片再一看,原来全是小鹿这几年的留影,第一张是他和丛山的合照,第二张是他自己的单人照片,第三张仍然是合照,照片上有小鹿,有武魁,还有张春生。照片仿佛是摄在一场隆重的阅兵式后,因为三个人全是戎装笔挺,小鹿站在中间背着手,年纪不大,气派不小,很严肃,没有笑。
照片上小鹿严肃,张春生也严肃,唯有武魁是笑嘻嘻。武魁从张春生手里拿过三张照片反复的看了几遍,末了,他很难得的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惦记他。”他把照片交还给了张春生:“其实我也惦记他。他自从闹完痢疾之后,就一直瘦得可怜。”
张春生把照片谨慎放回信封,然后也不看人,自言自语似的眼望前方又说了一句:“我要找他。”

、第二百零一章

张春生在临走之前,去看望了李国明。
李国明住着一座上等房子,房子基本是个四合院的结构,但是比平常的四合院更宽敞,院子地面也平整,并且有一棵半大不小的槐树,夏天可以遮出小半个院子的阴凉。
房子是张春生给他张罗布置的,因为张春生不管他的话,就没人管他了。武魁和他不过是有几夜露水姻缘,心里向来没拿他当一回事;张春生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但因为他曾经给小鹿带去过不少乐子,所以到了此时,还愿意对他出手相助。
张春生进院子时,正有个干杂活的半大孩子在扫院子,把个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径直迈步进了正房,他正赶上小全端着一盆热水从卧室往堂屋里走。冷不防的见了张春生,小全立刻收住脚步,蚊子哼似的问了一声好,还是先前那个老实模样。而他一出声,门帘子后面立刻响起了李国明的声音:“小张来了?是小张吗?”
张春生一掀帘子走了进去,看见了炕上的李国明。
李国明脸上的轻伤已经好了大半,只还有星星点点的血痂残留,唯独有一道重伤是通红的,十分刺目。张春生来得早,他大概是刚起来不久,脸是刚擦了,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穿好了,炕上的被褥却还没叠,衣服是挺好的绸缎衣服,裤子也是绸缎裤子,只可惜左侧裤管是空瘪的,因为军医实在是没法治疗他那条被砸烂了的左腿,所以为了救他一条性命,索性从大腿处下锯子,截去了他血肉模糊的烂腿。
李国明清醒之后发现自己没了腿,当即撕心裂肺的哭了许久,哭完了,又闹着要寻死觅活。他哭他闹都是他一个人的事,没人搭理他,更没人怜爱他,他至多只能抓住一个小全。所以足足的嚎了十天之后,他没滋没味的收了声,决定还是得继续活,没了一条腿,可是还有手有嘴有钱,还能躺在炕上磕磕瓜子说说话,他不舍得就这么真死了。
小鹿在的时候,旁人看他像个姨太太似的,已经是不大肯招惹他;如今小鹿没了,他失去了靠山,越发的门前冷落车马稀,偏他又是个最好热闹的人。此刻见张春生来了,他连忙将个棉垫子放到炕边,眼巴巴的请张春生坐,又歪着身子伸着脖子,很柔婉的对着门帘子喊:“小全,有空儿的话,给我沏壶茶呗!再给装两个果碟子吧,不麻烦的话。”
小全在外面低低的答应了一声,不出片刻的工夫,果然送进了一壶热茶和一盘点心、一盘蜜饯。李国明一边张罗着让张春生吃喝,一边忙中偷闲抬头对小全笑。张春生冷眼旁观,知道李国明现在离不得小全,不敢再对那大小伙子耍蛮了。
张春生没对李国明说自己要出远门去找小鹿,只说来看看他,又给他留了一百块钱。李国明手里有钱,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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