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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六朝云龙吟-第47部分

小说: 六朝云龙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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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大手蓦然伸来,重重在程宗扬头上拍了一下,武二郎骂骂咧咧道:“什么狗屁刀法!连条虫都砍不死!没吃饭啊你!看清了!”

武二郎夺过刀,双肩一耸,手中的弯刀疾劈过去。那青蛇鳞片极为坚韧,挨了程宗扬一刀,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划痕。同样的刀到了武一一郎手里却是锋芒毕露,刀光过处,蛇鳞纷飞,蛇体寸寸断裂。

“身!形!步!眼!”武二郎每一刀劈出,都如苍鹰搏兔,将浑身的力道集中在刀锋一处。那条青蛇像根腐朽的麻绳,在刀光中散落下来,却没有伤到那名奴隶分毫。

程宗扬咳了一声,“你不会是想救他吧?”

武二郎冷哼一声,扔下刀大步走开。

看着奴隶失去生命而变成死灰色的眼睛,程宗扬一阵烦闷。他连这名奴隶的名字都不记得,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同行的伙伴就这样死在不知名的野地里,让他第一次认识到南荒的凶险。

祁远直起腰,沉声吩咐道:“把他埋了,赶快离开。雨一停,蛇彝人就会来寻蛇了。”

奴隶们一起动手,掘出一个深坑,把死去的同伴埋好。

雨势略小了一些。谁也不知道身边茂密的蕨类植物中还有多少毒虫怪蛇,众人不敢多留,不等雨势完全停止就匆忙上路。

“蛇彝人在南荒算是人多的大族,在盘江以北有好几个村寨。”

祁远抿了口药酒,啧了啧嘴,说道:“南荒这地方邪气重,好人在这里待久了,也会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除了蛇彝人,还有花苗、红苗、白夷、黑獠、狐峒、熊黎、白裸……林林总总几十个种族。”

祁远朝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小声道:“武二郎的白武族是虎族后裔,除了身上的虎斑,跟平常人差别不大。”

程宗扬点了点头,“至少那家伙没长尾巴。”

祁远失笑一声,又连忙掩住嘴。毕竟武二郎的拳头不大喜欢开玩笑。

祁远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说来也怪,南荒的女人跟外面的人差不多,男人却是七分像兽,三分像人。南荒人也知道他们跟外面的人不太一样,所以都不喜欢生人。

“蛇彝人的村寨就在前面,离黑石滩不远,我来南荒到过几次。蛇彝人虽然孤僻,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但从来不骚扰过往的行商,为人也和气。有时遇到投宿的,也肯收留过夜。”

祁远回过头,“小魏,带的货物里有冰片、朱砂、月石、玄明粉,每样拣些好的出来。”

小魏答应了一声,自去翻拣药材。

祁远解释道:“蛇彝人家家户户都养蛇。蛇也会生病,这几样药材,就是治蛇口疮的好药。咱们杀了人家的蛇,也别声张,悄悄送一份厚礼过去,算是扯平了。”

程宗扬有些不乐意地说:“他们养的蛇怎么随便放出来?我们这边还死了一个人,这损失该怎么算?”

祁远道:“蛇彝人把蛇看得比命还重,为了一条蛇,整座村子都拚命的也不少。出了这种事只有算了。”说着他也有些不解,“蛇彝人平常都把蛇看守得极紧。这条蛇怎么会到了村子外面?”

祁远想了一会儿也弄不明白。一行人默然无语,各自想着心事闷头赶路。刚下过雨的山路湿泞无比,不时有人失足跌倒,但不用祁远喝骂,就很快又爬了起来,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生怕离了队,失陷在这陌生的雨林里。

雨虽然停了,空气中却湿得能拧出水来。刚才落雨的凉意被暑气一蒸,每个人身上都湿漉漉,潮得难受。

一行人跌跌撞撞来到黑石滩,天色已经阴暗下来。

“糟了!”吴战威猛地拽住座骑。

眼前是一片浩浩荡荡的洪水。浑浊的河水夹杂着上游冲下的枝叶,滚滚没过两岸。水涨得连原来的河道都看不出来。

这里原本是一片乱石滩,河水漫过河滩里的碎石,分成无数条大大小小的细流,平常涉水就能过去。但现在刚下过雨,河水暴涨,那些细流连成一片,虽然不是太深,但宽得连边都找不到了。

程宗扬道:“还有没有别的路?”

“还有一处。离这里有三十里。”祁远看了看天色,“这天只怕还要下雨,那渡口还不如黑石滩,现在水可能涨得更大。”

程宗扬估量着河水的深度,暑坦水好像不是很深?”

祁远道:“这黑石滩底下都是乱石,深的地方陷进去两辆马车也探不到底。走南荒的客商不知道搭了多少人命,才摸出一条能走的路。”祁远指了指远处,“河边有块黑色的大石头,就是过河的路标。”

程宗扬举目看去,眼前汪洋一片,哪里能看到那块黑石的影子?

祁远苦笑道:“如果能找到,咱们就不用在这儿等了。”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一行人连人带马困在河边一筹莫展。

一颗大头猛然从水中冒出来,吴战威抹了把脸上的水,喘着气吼道:“没有!找不到!”

祁远叫道:“上来吧!不行咱们就在这儿停一夜!水退了再走!”

吴战威也不答话,翻身一个势子又潜到水里。明天再下雨,这水说不定涨得更大。商队被困在水边,没个住的地方,连淋带冻再加上林子里的毒蛇,还不如拚一把,想办法过河。

祁远叫人升起火把,在岸上给吴战威照明。

潮湿的河风吹过,火把摇动起来,影影绰绰映出水面忽大忽小的漩涡。这场大雨冲了许多泥沙下来,河水浑浊不堪,吴战威潜进水里,连片衣角都看不到。护卫里水性好的两名年轻人脱了衣靴,准备下水接应同伴。

风里忽然传来几声轻微的马嘶,从上游风中飘来,一闪就消逝在湍急的水声里。祁远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仔细听了片刻,然后叫道:“火把都聚在一处,举高些!”

刚脱了靴的石刚也听到声音,压低声音道:“四哥,那边来的什么人也不知道,别把大伙都暴露了。”

祁远咧了咧嘴,“石刚,你是第一次走南荒吧?走南荒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汉子,什么事大家摆明了都好说,就怕藏着掖着,你防我,我防你,没事也惹出事来。”

远处亮起几点火光,有人喊道:“对面是走南荒的朋友吗?”

祁远举起火把用力挥了挥,高声道:“五原城白湖商馆!东边来的是哪里的朋友?”

对面也一样把火把举得高高的,火光下几个人低头商议几句,然后远远下了马,几名汉子簇拥着一个老人走过来。

那老者两鬓斑白,穿着一袭青布长袍。袍尾虽然沾满泥水,腰间一条紫色的丝绦却丝毫不乱,上面结着一块翠绿的玉佩。

老者走近几步,拱手道:“建康城云氏商会,执事云苍峰见过各位。五原城的白氏商馆以前也和敝会有过生意,不知跟各位是否相识?”

祁远连忙道:“就是小号,现在改名叫白湖商馆。”说着推了程宗扬一把,半是奉承半是提醒地说道:“云氏商会跟君氏、谢氏两家商会并称,是六朝数一数二的大商会。这是敝馆的程执事。”

程宗扬也依样抱拳拱了拱手。

老者微笑道:“原来是老相识了。和贵馆的生意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难得老哥还记得敝会。这位程小哥如此年纪,就能带队走南荒,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让老夫汗颜。呵呵。”

两边攀上交情,一直戒备的护卫们暗暗松了口气。石刚松开刀柄,小魏也悄悄把弩机收进背囊。

云氏商会一行人涉着水过来,他们人数并不多,但清一色都是体格精壮的大汉,十几个人倒牵了二十多匹马,一半骑乘,一半负重。那些汉子一个个骨节粗大,身手矫健,一看就是功底扎实的好手。

跟在队尾的是一名中年人,他戴著书生惯用的方巾,牵着一匹瘦马,神情间淡淡的,虽然和众人走在一起,却仿佛和每个人都离得很远,就像一名孤独的旅人。

程宗扬也没有在意,跟云苍峰寒暄几句,赞道:“贵会这样精悍的属下,就是军伍里也不多见。”

云苍峰笑道:“怎么比得上贵馆的护卫,程执事见笑了。”

白湖商馆还剩下七名护卫,虽然也是祁远挑出来的精锐,但和云氏商会的手下一比就相形见绌了。至于那些奴隶,全加起来也未必是他们一名护卫的对手。程宗扬不好说这是为了方便自己逃跑故意挑的老弱,打了个哈哈,转开话题。

“云执事怎么这么晚还赶路?”

“敝会原本是从上游的渡口过河,谁知这场急雨淹了渡口,只好沿河一路找下来。”云苍峰微微皱眉,“这里应该就是黑石滩吧?怎么……”

“水涨得太急,指路的黑石也被淹了,这会儿正在找。”祁远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水势太大,就是找到路也未必能过去。”

云苍峰看了看水势,然后道:“易彪!易虎!下去看看!”

两名大汉应诺一声,跳进水里。那两人都是彪形大汉,河水却一直淹到他们胸口,就算他们能涉水过河,程宗扬和商馆那些奴隶也只能游过去。

忽然吴战威的大头冒了出来,叫道:“在这里了!”

第五章◆渡河

那块黑石完全被淹在水下,几个人试了试,黑石标记的路径浅了许多,但也有齐腰深。两支商队汇合在一处,商议后决定冒险过河。双方各自用长绳连成一队,由易彪和吴战威分别领头。他们各牵了一匹马,拿布把马眼蒙上,用长绳穿过马鞍,打了个活扣,这样人马合在一起,走得更稳妥些。一旦马匹失足被水冲走,用刀割开绳扣也能保住性命。

双方一开始动手,就显出白湖商馆跟云氏这种老牌商会的差别。云氏商会不但绳索装备一应俱全,每人还有一件鹿皮水靠。那些汉子不需吩咐就拣起长索,熟练地打成绳结,连人带马捆扎停当,而白湖商馆这边麻烦就大了,有几名奴隶死活不愿下水,愿意下水的却怎么也打不好绳结,把祁远忙得团团转。

程宗扬知道这都是自己办的好事,看着祁远手忙脚乱的样子,也觉得不好意思。他悄悄吐了吐舌头,溜到车旁,“武二,出来吧。”

武二郎在车内早听得清清楚楚,但二爷架子一向很大,不轻易给人面子。程宗扬出面才大模大样地下了车,顺手在旁边一名奴隶脑门上凿了一记,“绳结是这么打的吗?你想跟骡子死一块儿啊!你跟骡子死一块儿也不打紧,这绳结割断了,绳子也就断了,你想让后面的跟你一起死啊!”

那奴隶捧着鼓包的脑门,被他口水喷了一脸也不敢躲。

祁远啧啧作声,悄悄对程宗扬说:“话倒是好话,怎么让二爷一说就这么刺耳呢?”

程宗扬还没有回答,武二郎又叫了起来,“祁老四!”

“哎!”祁远连忙跑过去。

武二郎叉着腰道:“那些废物能过河吗?要能过去,二爷把头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祁远陪笑道:“回二爷,小的用不了那么大的……”

武二郎眼一瞪,祁远立刻把后牛句话吞进肚子里,“二爷的意思是……”

“不愿过河的都留下!反正马车也过不去,留一名护卫带着往回走!等水退了再追咱们!”

祁远只听了一半就知道武二郎是对的,这些奴隶都是程宗扬精挑细选的老弱病残,勉强下水只怕有一半要死在河里。当下祁远分配人手,留了一名护卫带着马车回去,奴隶们只拣了几个强壮的随行过河。

这一下去掉了三分之一的人手,队伍准备的速度快了许多,六名护卫、五名奴隶加上程宗扬、祁远和武二郎,十四个人还有十余匹座骑、走骡,用一根长绳捆成一串。武二郎跟在程宗扬后面,毫不客气地占了中间最安全的位置,也没人敢跟他争。

程宗扬一边打绳结,一边不安地四处张望,心里嘀咕着:凝羽去哪儿了?

两支队伍收拾完毕,易彪和吴战威抢着要走水势最急的上游,最后易彪当先跳进河里。为了增加负重,他身上背了五把长刀,还有两面分量十足的钢盾。河水混了泥沙,冲力更大,易彪在水中却稳如磐石,显然下盘功夫极好。这边吴战威看见也自愧不如,熄了跟对方争风的念头。

两支商队并肩过河,云氏商会清一色的护卫,只有云苍峰和那名中年人走在中间,每人隔着三米多的距离陆续下水。”湖商馆是两名护卫中间夹一名奴隶,虽然慢了一些,也勉强能跟上对方的脚步。

过河路径并不宽,双方人马紧紧挨在一起。云苍峰和程宗扬走在一处,后面是武二郎和那名中年男子。

云苍峰一手扶着马鞍,说道:“小哥也是常走南荒的?”

程宗扬这个自称生在南荒的商人,最怕别人问起南荒的事,含糊道:“这里是第一次走。”

“哦?”云苍峰讶道:“小哥以往走的是东边的海路?那条路从夜叉珊瑚边缘经过,风高浪急,老夫痴长这么些年,还没敢走过。”

程宗扬干笑道:“也算平常吧。”

一个浪头打来,云苍峰身体一晃,程宗扬连忙搀住他的手臂。老人的手臂很瘦,握在手里仿佛一把干柴,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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