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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7部分

夜天子-第5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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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他不再是当初只坐拥卧牛岭一地的一方小土司,而是掌控着铜仁、影响着石阡,威权日重,隐隐然已凌驾于八大金刚之上的新锐人物,虽然还没资格与四大天王和这位抚台大人分庭抗礼,却也可以在抚台大人面前拥有一席之位,虽然他此刻只是土官之中级别最低的一个吏目。

“大人!大人!大人,你终于到了啊!”苏循天一溜小跑地迎了出来,笑逐颜开。

叶小天一见苏循天,也不禁大为欢喜,连忙迎上去,把住他的手臂,制止了他行礼,欣然道:“循天,好久不见!”

苏循天见叶小天对他一如既往,依稀还似当年一为典史、一为掌房书吏时模样,毫无架子,心中感动,便也不再矫情,挺直了腰杆儿,反握住叶小天的手,欢喜道:“自大人去了京城,属下便奉掌印夫人差遣,到了这抚台衙门谋了差使,我是真想回卧牛岭啊!”

叶小天笑道:“怎么,在姐姐、姐夫身边,不开心么?”

苏循天撇嘴道:“姐姐什么事儿都要过问,还拿我当小孩子。姐夫就更别提了,若非看在姐姐面上,我理都懒得理他。”

说到这里,叶小天压低声音道:“抚台大人那里动静如何?”

苏循天也低声道:“我看大人所作所为,似乎甚合抚台心意。”

叶小天微微一笑,他之所为,当然正合叶抚台心意。叶抚台到贵州来,最大的使命就是针对日益明了其野心,却苦于没有凭据直接兴兵镇压的杨应龙。

杨应龙意图东进,扩张势力,打开纵深,从而大展拳脚。他这条混江龙,就成了朝廷布在那儿的一枚重要棋子,吏目怎么啦,“小卒过河胜似车”,说不定将死老帅的关键一步,就靠他叶小天呢。



第79章不再可控的棋子

“卧牛岭吏目,叶小天,拜见抚台大人!”中气十足的一声唱报,引得堂上众衙役齐齐侧目。

“吏目?这抚台衙门,还从没有过这么小的官儿跑来拜见的,这可是抚台,封疆大吏,四大天王在他面前也要矮半头的天子近臣啊!”

叶小天进来了,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一见高高上座的叶梦熊,连忙疾行三步,一撩袍裾,就要跪倒参拜。

两人现在的级别差得太远,叶梦熊又不在书房接见,而是选在公堂之上,叶小天没办法,只能大礼参拜。不过,他这参拜的动作虽然不慢,可每一个动作他都要定格一下,就像在台上唱戏,时时摆个造型,等着台下看客吹口哨、叫好、扔个铜钱什么的。

叶梦熊瞧这痞赖小子不情愿下跪,不禁微微一笑,他是何等人物,岂会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当即扬声道:“叶吏目免礼!”

叶小天双手搀着袍裾,膝盖刚弯下去,倏地一下又挺直了:“谢大人!”

叶梦熊抚了一把花白的胡须,睨他一眼,道:“看座!”

侍立于案首的花晴风微微一惊,急忙扭头看了叶梦熊一眼。叶梦熊正抚着胡须,笑望着叶小天,从侧首看去,只能看到他那张一向方正严肃的脸上露出的柔和线条,那眼角细密的鱼尾纹,都是微微上翘的。

花晴风突然明白了,抚台大人公堂相见,并非是要给叶小天一个下马威,反而是在给他撑腰造势。小书房接见固然会显得亲近,但小书房里接见的,可以是地位平等的朋友、可以是亲近的下属,也可以是门下走狗。

抚台大人这是在告诉所有人,在他眼中,卧牛山的这个小吏目已经拥有极高的地位,至少可以和八大金刚平起平坐了。他也确实够资格与八大金刚平起平坐了。八大金刚里边的两个,已经栽在他的手里。

这件事使得其他六大金刚人人自危,这六大金刚的领地与叶小天的势力并不接壤,倒不虞这只吃人的老虎会危及到他们。但是叶小天给其他土司们做出了一个榜样:

许多经过多年发展。实力已经不逊于八大金刚甚至超过八大金刚的土司忽然发现,原来一直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八大金刚不过如此,腐朽的已不堪一击,所以纷纷蠢蠢欲动了。

这其中大概只有红枫湖夏家还好一些,倒不是因为夏家人口众多。而是因为夏家的地盘距贵阳太近,其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汉化的最彻底,所以受到的冲击反而最小,尤其是夏家和安家走的很近。

苏循天去搬了张椅子来,叶小天谢了座,便坦然地坐下来,看到花晴风望来的复杂目光,向他微笑颔首。

花晴风暗暗叹息了一声,心中的嫉恨就像被秋风卷起的一片败叶,吹得不知所踪。嫉恨。也要实力相近才会产生,当一个人已经发展到你遥不可及的地步,那是连嫉恨的念头都生不起来的。

叶小天初至贵阳时,只是一秀才身分,完全是一个划水打酱油的角色,如果不是他在花溪与格龙决斗,之后又在栖云亭群嘲崔大儒与众士子,谁会知道他的存在?

叶小天二至贵阳,连番挑起恶战,杀得鬼哭神嚎。小儿止啼,倒是凶名远扬了。奈何展曹张杨四家白衣叩衙,逼得新任抚台也不得不顺应民意,把他押送京城受审。可谓起也匆匆,落也匆匆。

这第三次来,叶小天成了土官中最低阶级的吏目,但他的威势,却在无声无息中悄悄张扬开来,虽不及上一次显得霸道威猛。但隐隐然,他已成为金刚级的大人物。

如今再有抚台大人为他造势,花晴风如何还能执迷不悟,以为凭自己身为抚台幕僚的身份可以拿捏他?叶小天还没出手,只凭气势,就把他打回原形,再度变成了“忍者神龟”。

叶梦熊公开召见叶小天既然只是为了帮他造势,谈的内容当然也是堂堂正正、冠冕堂皇。两个人一对一答,扯了半天不咸不淡的屁话,叶梦熊这才欣欣然宣布:移驾小书房,与叶吏目再作畅谈。

书房的门一关,闲杂人等尽皆隔绝于外,叶梦熊那假惺惺的模样就全然不见了。叶小天也不再是一副毕恭毕敬、谨小慎微的模样。

他也不等叶梦熊客气,就从茶台上取过一杯还飘着淡淡雾气的香茗,呷了一口,笑嘻嘻地对叶梦熊道:“本家老伯,今天为小天撑场子搏门面的一番苦心,小天感激不尽。”

叶梦熊怔了一怔,才明白他口中的“本家老伯”是指自己,心中不禁苦笑,他为官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的年轻人。不过,叶小天在京中所发生的事,他已知之甚详,在天子面前,这厮尚且是一副浑不吝的模样,叶梦熊又怎能指望他在自己面前会循规蹈矩。

叶梦熊也呷了口茶,对叶小天道:“你在铜仁,做的很好。老夫希望你能巩固现有,继续西进,逐渐渗透,封堵住杨应龙东向之路。”

鹰派众人只告诉叶小天杨应龙有不轨之心,朝廷在他反迹未露前又不能兴师动众不教而诛,所以希望通过封锁、弹压的手段,遏制他的野心,将一场弥天烽火化为无形,却没告诉叶小天他们的真正用意:迫其尚未准备充份,便提前发动。是以有此一说。

叶小天放下茶盏道:“继续东进,恐怕童家就要不开心了。另外,大人真的相信锁住杨应龙的四向之门,他就会消弥野心,安份守己?而不是逼得他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叶梦熊轻轻抹着茶水,垂着眼帘,淡淡地道:“杨应龙不是蠢人,审时度势的眼界,他应该还是有的。一旦事不可为,老夫相信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偃旗息鼓,只要在他有生之年反不起来,他的后代可未必会有他这样的野心与胆魄。时移势易,大祸弥于无形,莫大功德。”

叶小天摇摇头,翘起了二郎腿:“小天却不这么想。大人这么做,实际上是把隐患留给了将来,既然明白他有反意,莫如主动出击。如果说是抓不到他的把柄,不便不教而诛,就该引诱他主动露出马脚,这才能掌握主动,缝缝补补的总归不是个办法。”

叶梦熊听得心中一动,叶小天的想法,其实与他们倒是不谋而合。如果叶小天能明白他们的通盘计划,一定能和他们配合的更好,莫不如……

这个念头刚刚浮上心头,就被叶梦熊冷静地打消了。叶小天现在也是土官,他鼓动朝廷对杨应龙下手,很显然是想趁乱吞并扩张,取得更大的地盘,掌握更大的势力,这一目的与朝廷是相悖的。

鹰党的想法,是要逼杨应龙起兵,搅起贵州之乱,朝廷趁机出兵,不仅要一举占据播州,还要趁各路土司元气大伤的机会,一劳永逸地解决贵州的归属问题,把它直接掌握在朝廷手中。两者目的并不统一,如何可能亲密合作?

叶梦熊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刀兵一起,首当其冲的就是无辜百姓!皆为朝廷子民,陛下何忍为之?你的格局,要放大一点。”

叶梦熊捻着胡须想了想,道:“你且在贵阳住下来吧,下一步该如何做,老夫还要与你详细商量。现如今铜仁、石阡两府格局,也需等展张杨童数家赶到,才能明确下来,否则总有后患。”

叶梦熊沉吟了一下,又道:“另外,石阡府司法之权上交提刑司,直接遣派流官负责,很好!不过此事还需你全力维护,否则就是无根之木,徒具形式,司法之权是收拢不上来的。”

叶小天起身道:“好!那小天就在贵阳住下,等候大人进一步的指示。”

叶梦熊点点头道:“你去吧!有时间不妨去拜访一下安老爷子,他的态度,举足轻重!”

……

叶梦熊纵然不说,叶小天也是要去拜见安国维的。安国维身为安宋田杨四大家族之首的掌门人,在贵州的实际掌控力还在叶梦熊这位封疆大吏之上。叶小天和他接触不多,但每一次,都给他留下了深厚印象。

南明河畔,初次考校于他时,他还以为安老爷子是夏莹莹的族中长辈,第二次他在铜仁混得风生水起时,又收到了安老爷子一封支持他率众出山,化流官为土官的亲笔信。

安家与展家有姻亲关系,但是面对叶小天的渐渐坐大,乃至他对展家的威胁,安老爷子却一直没什么表示,这位土司土似乎真的垂拱而治,笑看风云变幻,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真是这样吗?

如果是,他又何必为了一个初露峥嵘的叶小天,写下一封亲笔信来提点他?也许,这就是叶梦熊所说的格局,到了安老爷子这种地位,他的一举一动、每一思索,已经不可能依据个人喜恶、个人感情来决定。

他站在更高处,以领地为经,以部族为纬,每一方行走于其中的势力,都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他有这个资格。叶小天现在就是这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不管他愿不愿意。

但是,尽管做不做棋子还不是现在的叶小天所能决定的,往哪一格走,却没人能左右他,所以,他有资格见见这位国手,总有一天他也要跳出棋盘,化为执子的棋手!



第80章当仁不让

叶小天到了昆仑园,通名报姓之后,马上就被引进园去。小雪飘渺,雪在飞,温泉却在雪白的雪间趟开一条九曲小溪,有袅袅的雾气氤氲其上,溪旁雪地上有红梅绽放,似一团火。

泉旁有雅轩,轩窗儿开着两扇,隐隐可见轩中有人,叶小天迈步进去,就看到临窗有坐榻,榻前有泥炉,炉中炭火红旺。棋盘、棋子、下棋的人、观棋的人,一应都全。

榻上坐着两个人,左首是盘膝而坐的安老爷子,安南天站在他旁边负手探头,正在帮他看棋,右首那边却是一位以汉晋古礼跪坐着的女子,延颈秀项,纤腰楚楚,看见叶小天进来时,蛾眉微微一挑,若飞若扬。

“相公!”那女子柔声一唤,微微扭转了娇躯,双手交叠扶在榻上,向叶小天顿首行礼,这古礼由她行来,当真是优雅曼妙之极。

叶小天微微一讶:“妙雯,你也在这里。”

田妙雯还未及答话,安老爷子已经催促道:“丫头,快着些,你要输啦!”

田妙雯向安老爷子微微颔首示意:“老爷子棋艺高超,妙雯自愧不如!”

安老爷子哈哈一笑,抛下手中棋子,看向叶小天:“老夫这轩厅,一小小吏目能踏足其中的,你是头一个。”

叶小天沾沾自喜地答道:“晚辈相信也是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能成为那个唯一,晚辈很开心!”

“哈哈哈……”安老爷子抛须大笑,睨着田妙雯道:“丫头,你嫁了一个很有趣的男人。”

田妙雯嫣然一笑,姗姗下地,往榻边一站,一如站在安老爷子身边的安大公子。叶小天没来,她是田家现在的主事人,有资格与安老爷子平起平坐,无关辈份、无关年龄。叶小天来了。她就是她男人的女人,她男人要跟安老爷子交谈,她就只能侍立一旁,可这角色的转换。对田妙雯来说,异常的自然从容。

叶小天坦然地走过去,也和安老爷子一样,盘膝坐到了榻上,不卑不亢。他当然有资格在安老爷子面前如此从容。别说他是一个小小吏目,就算他是一个捧着锔了七八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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