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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部分

大妆-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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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烧了地龙,即使开着门也不觉得冷,谢葳除了大氅,坐下来。
小丫鬟们奉了茶果,个个身姿笔挺的立在帘栊下。谢葳让丫鬟们把礼单以及礼包呈上来,说道:“这是给王妃的一点心意,还望勿弃。”
谢琬昨夜听说谢葳要来,就知道绝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联想起曾密之前的为人,也知道这番走动乃是曾密为着谋差事而上门来的了。她打量谢葳的神色,只见面上虽然平静,眼底却有波涛涌动,双唇也紧抿着,看得出来心里在挣扎。
她放了茶碗,叠手依着桌案。
她跟谢葳真没什么恩怨了,就算有,在她嫁给曾密那天起,也已经全部抹去。在这段恩怨了结之后,她回想起她往日做的那些事也很心平气和,她知道嫁给曾密做平妻的日子不会好过,但她不想置喙什么,她已经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了。
她不会伸手帮她,也不会去坑她。所以这样的往来,实在已经没有必要。
“东西我收下,多谢你。不过往后你还是不必来了,就算真有什么事,你让任如画来就行。”
她平静地说道。
她依然还记得多年前她们在三房纱壁后同眠和写字绣花的时光,如果可以,不要再让仇恨把这点记忆都给破坏了。她知道曾密不会放弃的,即使殷昱不帮他或帮不了他,他也不会得罪他,而任如画明知道谢葳有多骄傲,不愿来向她低头,她还是逼着她来,也太无耻了些。
谢葳听见这话,面上却白了白,双唇也抿得更紧了,片刻后她抬起头,说道:“难道我连任如画都不如?我至少曾经也是侍郎府的千金小姐!”
谢琬真不是这个意思。
但她看着她,又觉得没有必要解释。
她跟谢荣一样,自尊心太强了,强到近乎敏感。她只是不想她为难。任如画也为难,也不想见她,可是曾密又让她们来,那么让任如画来见她不好么?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你别忘了,我会落得今日这么样,都是你造成的。”谢葳站起来,缓缓吐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没有资格看不起我,就算天底下都有资格看不起我,你也没有!因为我只是输在不如你恶毒,不如你卑鄙!”
你是输在自己手上。
谢琬很想告诉她,告诉她如果当初同意嫁到黄家,即使做一辈子寡妇,也比她过这种刀割的日子强。
至少黄家人会尊重她,会怜惜她,更会给她铺好后路。她一个身败名裂的女子,能得到夫家上下的尊重,有什么不好?就是没有儿女,她也可以从近亲之中抚养,亲自教他成材,可她偏不,偏要作死,自己放话出去搅毁了婚事。
她承认她卑鄙过,但谁说她不能卑鄙?如果当初她不阻止谢荣,如果谢葳如今嫁的夫婿是谢荣挑中的,那么谢荣在降职之后还会有女婿可以利用,哪至于像如今这般单枪匹马?如果是那样,她岂非又要多一层烦恼?
她也许卑鄙过,那只是因为谢葳很不巧地成了她复仇路上的障碍。即使没有她从中作梗,以谢葳已然毁尽了的声誉,真的还能找到什么如意郎君吗?
“我是没有资格。”想到这里,她吐了口气,“葳姐姐,你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吧,你已经不是四叶胡同的人了,跟我也没有关系了。曾家才是你的家,往后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才是你的责任和义务。至于我,你就当我不存在吧。”
“不可能!”
谢葳咬着牙,她也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没办法,她控制不了。从进王府到现在,她看到的每一眼对她的打击都太大了。广恩伯府三房的院落跟郡王府比起来,差距太大了。如果今日是她站在这里,烧着地龙吃着热茶,雍容地等待着京中的达官贵人上门拜访,她也会说出这种便宜话来的!
她不来的时候,还能平静,还能当作没有谢琬这个人,事已至此,她已经成了曾密的平妻,也能够把她嫁过来的原因给忘掉。可是她看过之后,便无法平静了。凭什么伤害了她的人能够过得如此逍遥快活,而她却还要为着曾家三房里一些蝇头小利与任如画日夜相争呢?
她承认她嫉妒了。她曾骄傲到不肯嫉妒任何一个人,可是现在,她终于还是嫉妒起了谢琬。
但她又不至于蠢到跟她正面相争的,她如今只是个平妻,连自己在曾家的地位都没有站稳,眼下想跟谢琬斗?那是自寻死路。
她也不知道究竟想拿谢琬怎么样,能拿她怎么样,可就是觉得心里头郁闷得不行。
她忍下眼眶的酸涩,低头顺了口气,抬头已是平静了:“既然你说不提了,就不提了吧。曾密如今身子大好了,如今王爷管了内务府的差事,往后若有方便的地方,还请提携一二。”
谢琬看了她一会儿,吐气道:“你让曾密去找王爷。这种事,怎么能让你们当妻子的抛头露面?”
不是她冷血不答应,而是她是真的不愿意再跟她们这堆人来往,而且谢葳是不可能忘记之前的事情的,谢葳可不同谢棋和王氏,如今她以平妻的身份出面应酬,可见是在曾家受够了,要绝对反击,为自己拼出片天地,这样的女人,对付起来是得费不少心思的,所以能避则避。
谢葳神情渐冷,点点头,冲她福了福身,道了声“告辞”。
谢琬仍让夏至领着丫鬟送她出去,心下却涌起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她不怕王氏那样泼皮无赖的招术,却怕谢葳这样背负着许多重委屈怨恨之后的忍气吞声,这样的人,一般爆发力是挺强的。
往后还是再也不要见面了。
  

正文、331 知足

谢葳回到广恩伯府,直接进了丹华院。
自从往郡王府回来,她就不愿再看这府里一眼。曾家萧条了已经不止一两代,虽然还是勋贵府的规制,可是门墙已经多年没大修了,庑廊下朱漆有的地方都开始剥落,后园子也几十年如一日是那几棵花木。湖里原先也养着几对天鹅,如今也早就只剩下两只,如野鸭一般的了。
养府是要钱的,如今勋贵们的禄田早就被收了回,光靠那点俸禄过活,如何支撑得起这排场?
越是对比越发显得寒酸。谢葳不是非要跟谢琬比个高低不可,可是这种落差实在太大,就是让人无法接受。
“奶奶,东边奶奶请您过去。”
丫鬟进来禀道。府里把住在东边的任如画称作东边奶奶,谢葳听说任如画请她,理也没理,对镜卸起妆来。丫鬟默了默,便也就出去了。
这里才把妆卸完,任如画就与曾密一道进来了。
任如画两脚才踏进门便问:“去过安穆王府了?跟王妃谈得怎么样?”
谢葳本想劈头把她堵回去,可是看到她那咄咄逼人的样子,心念一转又改了主意。她先走过来沏了杯茶给曾密,然后给自己也沏了一杯,坐下来,说道:“我们有什么谈不好的。不过她也说了,你是曾家的原配三奶奶,你不去却让我去,可见没诚意。”
任如画见她独独不倒自己的茶,也不让她坐,脸上早已挂不住,便就咬住她话尾说道:“她要什么诚意?是不是在她面前挑唆什么了?”
谢葳斜挑起眉眼来,“你不敢去见她,不想跟她低声下气。这是明摆着的事,用得着我挑拨么?人家说你怂,你还真怂。不是老惦记着人家伤害过任隽吗?让任家落得没脸没皮吗?现在人就摆在眼前,你怎么不敢去?要是我。就上去扇她两个耳光再说!”
任如画气得牙痒痒,虽然听出来谢葳这话有激将之意,却还是因为被当众挑开了疮疤而感到羞愤,她指着谢葳,瞪着曾密道:“她这是什么话?眼里还有我这个原配夫人吗?爷你居然也不管管?”
曾密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对这样的争吵已经十分习惯了,一边是与他相濡以沫的发妻,一边是他心生喜欢的平妻。他谁也不可能指责,于是仍旧平静而缓慢地道:“好了,不要吵了。你比她大,就让让她吧。”
任如画一听这话更气了,这明摆着就是偏心谢葳,可这宠妾灭妻的话她还真说不出来!人家是平妻不是妾,有这规矩在,她能拿她有什么法子?
她沉沉地哼了声,拂袖出了门。
曾密哎了一声,站起来。回头看了眼谢葳,到底还是回身坐下,说道:“安穆王妃真说让如画过去?”
谢葳腾地站起来。沉脸进了里屋。
任如画回了房,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心里便跟除夕夜里灶膛里烧起的柴火似的,呼呼地往上蹿。
她知道谢葳是故意激她,可是也还是觉得憋屈,她不了解谢琬,可是从她这些年行事来看,指不定她真会觉得她怂,觉得任家怂。任隽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会栽在这么一家人手上呢?他们姓谢的没一个好东西!本以为谢琬来了京师后彼此也就再没关系了。没想到谢葳居然又来跟她抢起了地盘!
屋里养的波斯猫蹲在榻下绣墩上喵喵地叫,她抬脚一踢。绣墩儿翻了,猫儿也箭一般掠到了门槛。
丫鬟慌忙走进来,看了眼榻上气得脸都扭曲的她,默默地把绣墩儿扶起,又倒了杯茶过来。
看见这茶碗,任如画又不免想起谢葳独独不沏她的茶的事来,而曾密不但不出声,反而看到她气出来也不跟着过来,眼眶一酸,便一扬手把茶碗打翻了,坐下抹起眼泪。
丫鬟也有无措了,想要劝又不知从何劝起,正慌神间,门口人低唤了几“爷”,曾密走了进来。
任如画背过身去,装作没看见。
曾密坐下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她说的也对,安穆王是太子的嫡长子,将来还是很有机会当太子的,这么要紧的关系,你明知道她们姐妹不对付,还让她去,好在是没坏事,若是坏了事,这后果怎么办?我们可就等于彻底得罪他们了!”
任如画愤而抬头,“她不是平妻吗?也是这三房的主母,她那么想出风头,我让她去也有错吗?”
曾密无语地道:“平妻到底还是平妻,这话是王妃说的,可见在她眼里你也是比谢葳地位高一层的了。这是抬举你,让你亲自去见,你怎么反倒拿起乔来了?到底我有了差事,你们俩才有好日子过,要不然你们就是斗翻了天,也还是这伯府里的三奶奶!”
这道理任如画当然知道,可是谢葳跟她的矛盾是与切身利益相关的,她不得不争。
她长吐了口气,看着屏风上的牡丹不语。
曾密方才得了谢葳一个背影,其实并不知道谢琬是不是放过这样的话,但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是不会像她们女人一样对着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纠缠不休的,对于男人来说,事业前途才最重要。
他于是接着道:“安穆王如今在内务府任了职,赤阳公主又与鲁国公家订了亲,下个月鲁国公夫人过寿,我估摸着安穆王和王妃会代表太子和太子妃去的。鲁国公还掌着五城兵马司,如果能得他提携再进五城营,那是最好不过。他们家与安穆王府成了姻亲,到时候你务必记得前去拜见王妃。”
原先任家都瞧不上的丧妇之女,如今她去见过,竟然要以拜见这样的字眼,任如画看着缓缓起身的曾密,咬咬牙,忍下来。
殷昱初六才去内务府报到,这几日也都忙着串门和待客,晚饭前他进了后院,见谢琬撑着额在那里出神,便就负手到她身前弯了腰,觑着她道:“想什么?”
谢琬吐了口气直起身子,改为单手托腮歪在迎枕上,说道:“我在想,王氏和谢荣他们那一堆对我们做过那么多坏事,谢荣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我是不是也该知足了?”
殷昱知道谢葳来过,听见这话就沉吟了起来。
谢琬本是要听他下文的,见他不吭声,便就说道:“你说呢?”
殷昱道:“顺其自然吧。”
谢琬倾身过来抱住他脖子,“我也是这么想。”
她从来没想过非把谢荣置于死地不可,这些年的担心和忌惮,全是因为害怕他会像上辈子一样干扰到自己和哥哥的人生,所以她卯足了劲地追赶和布署,可是如今谢荣已经败了,他们生活的重心也开始从朝臣转移到宫闱,谢荣不再是她最大的障碍,对待这些恩怨,她也开始平静下来。
只要殷昱和殷煦能平平安安,谢琅今年能够高中进士踏入仕途,谢荣就干扰不到她了,再等到太子顺利登基,谢荣就完全没有办法动摇到她们,那么即使他还在朝堂,也不是动摇不到她,她当然也犯不着再对他穷追不舍。
所以在未来的安稳面前,与王氏和谢荣他们的恩怨已经是其次的了。
殷昱顺势低头吻她的手背,扬唇道:“我发现你生了煦儿之后,心肠比从前软多了。”
“那当然。”她把脸贴在他背上,“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只是命运使我在困苦面前,不得不全副武装起来。卸下盔甲,我也是个地道的心慈手软的妇人。”
殷昱轻嗯着,嗅着她指尖传来的淡香,唇角浮出盈盈一道暖意。
随着殷昱去了内务府当差,谢琬时间又变得多起来了,加上开春天气回暖,殷煦也开始坐不住,成天手指着外头要身边一群人领着他出去玩儿,谢琬索性就隔三差五地带着他在相熟的各府之间串串门,或者进宫去跟太子妃和殷昭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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