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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寂寞宫花红-第29部分

小说: 寂寞宫花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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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荣和苓子互看一眼,笑道,“别这么说,咱们做奴才的都这样,谁能保管睡够了呢!今儿是个特例,就为了晚上的大宴,大家都不得歇,你也逃不了,虽不在敬烟上,前后要伺候的多,怕是要忙到子时去呢!”

苓子问,“上半晌睡好了吗?我瞧着怎么蔫蔫的,像受了潮的青条。”

锦书勉力笑了笑,应道,“我有个毛病,白天睡不着,大概是没倦透了吧!说起青条,年下领的烟丝快用完了,要不我寻个时候上造办处去一趟吧,拿了牌子好上库里领去。”

春荣往炕上一横,闭着眼,枕着锁子靠背道,“用不上你,让小太监领去就是了,外头冻得脑子发僵,何苦受那份罪。”

苓子也说,“该得偷懒耍滑的时候也别含糊,你瞧我,以前火石蒲绒让外头送进来,火眉子还是你搓的呢,能省事儿的就别自己动手,嘴一张,嘱咐下面的就成,样样亲力亲为,生出二十个手指头来都不够使的。”

春荣讪笑着,“可不,你师傅在这上头可是把好手,你趁着她还没放出去好好的学上几招,那绝活,受用一辈子!”

苓子不依,“我还没数落你呢,你倒编排起我来了。”一边咬着后槽牙去咯吱她,春荣边挡边告饶,只笑得接不上气儿去,嘴里亲娘祖宗的叫起来,苓子解了恨方才收手,坐在边上直喘粗气,哼道,“别当你是掌事儿我就怕你,你再胡诌,看我怎么罚你。”

春荣揉着肚子道,“你这蹄子真够狠的,要出去了还开不得玩笑了?我说上一句你就折腾我,仔细出去之前叫老公公背了去,赶明儿封个贵人,你就升发了。”

苓子红了脸,啐道,“可见你每日里在想些什么!我没那个命,还是出去过我的小日子,该小心的是你!你是姑姑,在宫里时候长,天天的见,保不准一来二去就成事了,就算摊不上妃嫔的位分,回头老祖宗给你指婚,配个公侯伯子男的,你才是得了高枝儿呢!”

春荣直瞪她,“烂了舌头的,自己有了小女婿还说别人!行啦,过你的小日子去吧,过两年添个小子,逢着过年来瞧瞧我,我就高兴了。”

锦书看她们吵闹,只淡淡的笑着不说话。翻翻自己的火镰包,盒子里的烟丝眼看着要见底了,便掀了门帘出去招呼人上库里去。顺着廊庑朝偏殿看,大玻璃窗里人来人往的,都是寿膳房和御茶房伺候的太监,恰巧偏殿上站门的小宫女下值朝听差房来,她拦住了问,“今儿侍膳的人里有贵喜吗?”

小宫女摇了摇头,“没见着贵喜公公,姑姑找他有事儿?”

锦书怅然若失,只随口应道,“没什么要紧的,你去吧。”

大丫头和小宫女的值房是分开的,就像下等宫监没有资格坐椅子和高座一样,次一等的宫人休息的地方在廊子尽东头,隔着铜茶炊,是半间小小的梢间,里头没有炕,只有两三个人合坐一条的矮板凳。小宫女对她福了福,脚步轻快的绕过去,一路往下值房里去了。

锦书收回身,正听着苓子和春荣在说太子选妃的事,又说起军机大臣傅浚家的小姐,春荣哦了一声,“那位大小姐我知道,前几年乞巧来过,模样长得不算十分美,充其量过得去。脾气嘛,人前笑得像朵花一样,人后架子十足,小事不沾手,大事吹五喝六,当然不是对着我们,是对她身边伺候的丫头。想是皇后主子只看见面上的东西,怎么要把她指给太子爷呢!”

苓子不盐不酱地笑,“就是知道她对下面的人不好又怎么了,咱们奴才天生就是伺候人,供人撒气打骂的,做主子的想怎么收拾都在理,谁还计较这些个!”

锦书转到桌前坐下,针线也不做了,眼神涣散的绞起了手里的帕子。春荣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儿,只道她是为了太子选妃的事烦恼,便故意道,“人家有个靠得上的老子,傅郡王可是开国元勋,当年有名的巴图鲁,如今又掌管着军机大事,他妹子说道出来你们都认识,就是长春/宫的通嫔,要是二月里能添个小皇子,傅小姐再来个‘随姑出嫁’,那可就是亲上加亲,烈火烹油的美事了。”

苓子啧啧道,“果真老子娘有体面能沾到不少的光!咱们大英选妃相貌不是最看重的,说穿了就是靠着姻亲稳定朝纲,万岁爷多精明啊,虽然出事不怕事,总不如朝野上下万众一心的好,随便赐个位份,就能让重臣们死心塌地的,这样比动刀动剑的省力多了。”

春荣道,“那可不!反正天底下也找不出比自己更漂亮的了,留谁的牌子都是一样的,今年选秀不知有几位要晋位份呢!”

苓子掩着嘴笑,“姑姑这话错了,上头最忌讳人说万岁爷漂亮,你仔细祸从口出吧!”'

春荣翻个白眼,一裹毡子转了个身,面朝窗户睡她的去了。

锦书思忖了半天,小声问苓子,“我想找寿膳房的贵喜打听点事儿,他今儿没来侍膳,你说怎么才能见着他?”

苓子倒不忙给她出主意,只问什么要紧的事儿非要找贵喜。锦书想了想,说出来也没大碍,就一五一十的全告诉她了,苓子听了道,“照理说你出了掖庭,北面榻榻里的事儿就不该管了,不过看在以往的交情,也是你们姐妹的意思。要找贵喜不难,今儿在坤宁宫摆席,到时候各房各司的人都要到值伺候,贵喜肯定得来,就是不来,你趁人多的时候溜出去,往寿膳房寻他就是了,只要咱们荣姑姑睁只眼闭只眼就成。”

“我忙得很,腿长在你们身上,爱上哪儿我看不住,只一点,别给我惹事儿,叫我多活两年,我也就知足了。”春荣迷迷糊糊的嘟囔。

锦书戏谑道,“多谢姑姑了,你要是没躺着多好,还能受我一拜。”

春荣嗤地一笑,“得了吧,我人微身贱,受你一拜怕折了寿。”

苓子给她掖了毡子的角,“还不睡,过会子膳完了还有事呢,快眯着吧。”

春荣叹了一声,“我就是天生的劳碌命。”说着声音渐次低下去,不一会儿便呼吸匀停,已然睡着了。

苓子和锦书凑在一起看白绫袜上绣的花,又拿样子比,正槽槽切切议论得热闹,太皇太后屋里抱猫的小宫女惊慌失措的打了膛帘子进来,白着脸道,“姑姑,出事儿了!”

两人俱一惊,锦书心头扑扑直跳,忙问怎么了,小宫女哭道,“我才刚要给大白喂食,它抓了我一把,蹬腿就上了宫墙,撒丫子往东去了,我追也追不上,这可怎么好!”

大白是太皇太后心尖上的宝贝,是只缅甸猫,纯白的,五官全挤在一起,扁扁的嘴脸,对着人时做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非常的滑稽逗趣儿,眼下这么个凤凰丢了,不知要有几条命得跟着交代。

苓子猛力摇晃春荣,“别挺尸了,出大事了,大白跑了!”

春荣惊得直弹起来,懵了一会儿冲那小宫女喝道,“你是怎么当的差!这下好了,猫丢了,你也得跟着掉脑袋!”

小宫女嚎啕大哭,春荣边穿鞋边骂,“还有闲功夫在这儿嚎丧?快叫人找去!”

几个人都奔了出来,打发了人散开,到各处宫院里去寻,锦书道,“先别回老祖宗吧,没的着急上火。咱们朝宫门上猫多的地方去,想是春天到了,找伴儿去了。”

大家都急红了眼,正愁没方向,被她这么一提点登时醒过味来,也没人拿她打趣,着急忙慌的朝宫门外跑。好在雨已经停了,锦书提着袍子下沿往神武门去,神武门对面是景山,山上聚了好些没主的野猫,常蹲在城头上叫,太皇太后命人在那里摆了几个布施的盆碗,定时定点有专门负责的太监喂食,时候长了猫越来越多,要么是黑的,要不就是杂色杂毛的笨猫,通体雪白的要是混在里面自然很醒目,扫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走走停停,沿路都留意了,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穿过园子往顺贞门,原本宫里有规定,妃嫔宫女是不许出内宫的,顺贞门是个交界,门内属内庭,门外属禁军,因着太皇太后丢了猫,门上掌事的破例让她出了园子,她道了谢,渐至神武门前,立在汉白玉须弥座前张望,城台上的三券门洞深远悠长,她恍了恍神,生出一股莫可奈何的感慨来——

门的那一边就是另一个世界,要是能踏出一步就逃出升天了,怀里的那块表热得几乎担不住,拿出来吗?就说奉太子爷口谕出神武门找猫……她犹豫着,心跳得几乎从腔子里蹦出来,事到临头须放胆!她看着门前泥塑木雕似的护军咬了咬牙,正想掏出怀表,却见神武门当值统领远远飞奔过来,门上护军纷纷跪地行大礼,她微讶,回头看,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翩翩而来……



寂寞宫花红正文 第三十九章 云都随车
'更新时间' 20111025 09:02:12 '字数' 3203
那是辆双开门菱花格马车,通体刷朱红透金的油漆,车辕上镶着福寿双全纹的烫金把式,车檐下加一圈燕飞,风一吹曼妙多姿的流动起来,小巧又庄重。

驾车的马也是最好的,一排两骑,膘肥体壮,一色红里透黑的皮毛,油亮得像缎子一样。马的额头上系着红色的缨子,嚼子、环、革荐配着铜什件,一迈步,脖子上银铃清脆的响,那架势,整齐威武。

禁军统领拦下马车,朝车厢看了看,“奴才斗胆,请主子出腰牌。”

虽然门上护军都认得这辆车,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否则就是失职。马车停下了,驾辕的是个太监,乾清宫紫檀牌子一出,禁军统领立即跪下行大礼,锦书见状忙不迭肃下去,心里庆幸着,亏得晚了半步,否则门上护军定要盘查的,到时候不是和皇帝碰个正着吗!

车上人隔着窗道,“朕要出宫走走,别声张。”

统领恭恭敬敬应个“嗻”,垂手退后,示意宫门上解禁,正待要为圣驾引道,车门突然开了,皇帝冷淡的声音飘了出来,“上来。”

众人一愣,不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面面相觑之际,雕花窗上的幔子打了起来,皇帝直视锦书,面上颇不耐,“还要朕再说一遍?上来!”

小太监搬了踩脚的洋红板凳在车前,躬着身抬起手让她搭,锦书心跳漏了半拍,不知道要带她上哪儿去?自己要给老祖宗找猫,况且还在值上,这一走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只好道,“老祖宗的猫丢了,奴才尊懿旨寻猫,不敢擅自离职。”

皇帝一哂,“你倒是敢不尊朕的旨。”

神武门上的护军唬得不轻,背佝偻得愈发厉害,锦书没法子可想,只得应个是,晕头晕脑爬上车,扒在车门前又怔在了那里——

那马车虽装点华贵,到底是单乘单厢的,皇帝舒舒服服的坐着,胳膊下还垫着肘枕,半倚着,脸上隐隐有笑意,也不挪动,就这么饶有兴趣的等着看她的反应。

车上并没有她的位置,锦书暗呼了个好,既然坐不下就不必硬挤了,于是万分诚恳的对皇帝道,“奴才不敢和圣驾同乘,奴才给万岁爷扶车,万岁爷有差遣只管吩咐奴才。”说着便要下去。

皇帝嗯了声,听声调极为不悦,锦书不上不下的挂着,茫然不知所措,正惶惶不安时,皇帝挪了挪位置,边上腾出两尺来宽的一个空当,便是容她落座了。

锦书只觉背上寒毛直竖了起来,莫说宫女,就是皇后也没有这样和皇帝同坐一辆车的规矩,在宫里当差,眼皮子浅了不行,到时候随便被人一拿捏,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再说自己着实也厌恶他,和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共乘,自己岂不半点气性也没有了吗!真是后悔先头怎么踩上了那条二板凳,心里也暗恼自己没用,经不得吓,这会儿要是能有把剪子,真想给他来上一下子!

皇帝看她拉着脸子,也能算出她在想什么,左不过国仇家恨,可不论她有多不满,毕竟他是皇帝,她敢给他摆脸色,是料定了他不会拿她怎么样吗?她那样自信,不过仗着他对她略有些意思。他不由恼怒,要杀了她比捏死蚂蚁还容易,只看他愿不愿意做罢了,这丫头,当真是不知好歹!

遂抬手蛮横地一拽,便把她拽了个踉跄,狼狈万分的扑到了他膝头上,他顺势把她半拖半抱着按到座上。车外的人个个低眉敛目,万岁驾前容不得他们抬眼。皇帝瞟了驾辕的太监一眼,小太监忙放下幔子搭上车门,只听一记长鞭破空的凌厉风声,马车平稳的驶开去。天色已是青灰的一片。

锦书拘谨地缩着,皇帝扭过头看她,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像蝶翼般的轻颤。也许是刚才受了惊吓,脸微有些发白。他原本还带着怒意,见她这个样子反倒心里一抽,也渐渐平静下来。想起她先前立在神武门前的神色,眉间不由笼上了阴霾,又似乎有些不快,半真半假的问,“朕要是晚来一会儿,你寻猫是不是就要寻到宫外去了?”

锦书倏地一震,复平了平心绪,谨慎道,“万岁爷说笑了,宫门上有护军看守,奴才就是想出宫,护军也不会放行的。”

皇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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