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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部分

贤妻造反-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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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后又被老侯爷一顿抽,晚宴又敷衍这么长时间……
许侯爷瞭起眼皮直直的看向她,语气带着讽刺的道:“夫人倒是好心,你还知道关心我?”
许夫人见他错会了自己的意思,也只淡淡一笑,压根不想和他斗嘴。径自在他下首坐了,默默的端起蜂蜜水,不缓不急的喝着。
许侯爷见她总是这么一副不阴不阳,没有烟火气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可他是男人,总不好做撒泼打滚的事来,只拣她最软的地方下刀子:“七郎一辈子就是个没出息的,我把话撂这,他这一辈子只管好好待在府里,否则便不是我的儿子。”
许夫人握着玉碗的手就是一颤,瞳孔一缩,姣好的容颜上露出怨毒的神色来,可也不过一瞬,随即又轻笑道:“侯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妾身年纪大了,精力不支,五郎媳妇又是个能干的,府里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妾身很是安心,只等过了节,妾身便打算去佚梅庵静养……”她平静的和许侯爷对视,一字一句,缓缓的道:“我一生再无所求,只求清净。”
许侯爷毫无预兆的摔了茶碗,腾身站起指着许夫人骂道:“心如蛇蝎,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早年你若别无所求,我能痛失挚爱?”

第148章、婆媳

许夫人垂眸,静静的看着地上犹自翻滚着的茶碗,仿佛那碎裂了的不是一只名贵的瓷器。名贵就是名贵,即使碎了,也依然泛着优雅的光泽,每一片,每一瓣,都各成风景。
她目光温和、专注,落在那泛着柔光的碎瓷上,似乎关切,又似乎漠然,仿佛只为着看它到底滚到哪一处才是尽头。
她就如同这只上好的瓷器,优雅、端庄、秀丽、温婉……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瞬间,她眼前发黑,头脑发晕,竟如同一个人忽然成了瞎子、聋子、傻子。她的耳边只有这一句来回翻滚的,清脆的却异常刺耳的声音:“痛失挚爱,痛失挚爱,痛失挚爱……”
茶碗终于停下了,安静的、乖巧的停驻在那,明明那样可怜,却依然可恨的折射着明亮宫灯散发出来的光泽。
许夫人的视力一点点恢复,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平静渐渐转为了遗憾。怎么就停了呢,它应该一直一直一直滚下去才对。
她莫名觉得烦躁。没了这滚动的声音,没了最初那声碎裂的声音,她觉得世界里安静的让人发狂。她很想上前一脚把这碎瓷踢出去,让它不停歇的翻滚翻滚翻滚。
最好是一脚踩上去,把它碾成齑粉,说不定那声音要比现在的安静悦耳的多。
可她没动。眼珠如同死黑的沉,亦如同她现在的心,僵硬成深冬里的枯枝,稍稍一动,就会发出咔一声轻响,而后折成两半。露出中心的枯萎。
许侯爷的爆发只在那么一瞬,没有起承转合,才开口就直赴极点,在巅峰爆炸之后便迅速归于死寂。他说话那么刻薄,似乎占着全理,可说完了又那样手足无措,显得无比的心虚。他竟然不敢看许夫人,只支愣着耳朵想从细微的声响中判断出许夫人的动静。
可许夫人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没了。
两夫妻就那样赌气比赛一般的僵持着,谁也不动一步,谁也不开口,谁也不抬眼。一个是早就凉透透了的死灰,看似还有火星,却压根就没有复燃的意思。另一个还是死灰,是复燃之后的死灰,一生中已经燃尽过两次。再没了后劲。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夫人才出声道:“侯爷累了,请安歇吧。”
许侯爷猛的抬头,眼睛里又燃起一簇火苗。许夫人安静的如同千年寒冰,稳稳当当,冰冰冷冷的和他对视。许侯爷眼里的火苗立刻就熄灭了,只余一缕残烟。
他没再发脾气,转身进了寝房。
许夫人没急着叫人进来,只蹲下身,伸手去拾地上的碎瓷。明明够得着。她却忽然脱力般跪了下去,伸了几次。才稳稳的把碎瓷握在手中心。
有一两滴晶莹的东西在空中滑落,快的如同流星闪电,只在宫灯照不着的地方留下两道暗影,很快便迅捷的坠入到地毯中。
许夫人噙着笑,蠕动着唇,却没有一点声音。对着虚无的空气无声的质问:“我呢?我呢?”
许夫人房里的灯很快熄了。
门外的婆子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喘,这会儿才勉强把刚才噎到嗓子眼里的气息压下去,就似乎有一块大石头随之一同落了地。
主子们不传唤,底下人也就散了,只留两个许夫人的心腹在门外守着。
屋里一片死寂。
明明多了一个侯爷,却比许夫人一个人睡时还要安静。许夫人没有像往常一样起夜,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喝茶,更没有叫人替她打盆热水净面。
她睡眠一直不太好,时常盗汗而醒,那时便要让人打盆热水净面、擦身,而后辗转一会儿方能入睡。
一直到天大亮,诸人也没再听见许侯爷吐一个字,也没听见许夫人有什么动静。
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流言早就插着翅膀,不胫而走。
许侯爷和许夫人才一回来就闹的夫妻失和,第二天就传到了许老夫人耳朵里。她一听连早饭都吃不下去了,喃喃的叹了一句“孽障”,便放了筷子。懒洋洋的叫人把早膳撤下去,不免又净了手,重新焚了香,在佛前跪下多诵了了一会儿经。
穆氏正在替许世子打理着腰间玉珮,低声把今早从丫鬟那听来的消息说给世子听,她道:“爷的络子旧了,妾身替你换条新的吧……听说侯爷摔了一只茶碗,就喊了一句什么‘若你当日别无所求,我又何必痛失挚爱’,然后就没声音了,哎,你别动,我才给你理好,这衣料最容易起皱了。”
世子不置可否的道:“明天再换吧,我一个大男人家,不耐烦整天在意这些东西,有的戴就好。哼,她也有今日,报应。”
报应吧。她有今日,都是她应得的。
她和侯爷闹的越厉害越好,就算她死,都不能抵当日之万一。
只可惜,侯爷是个不会强词夺理的,许夫人又是个好性儿,两夫妻三五年见不了几面,便是想闹都没机会。
许夫人越来越像个活死人,尤其是许七不傻之后,她竟当真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不管旁人怎么挑拨拱火,她是一丝烟火气不动。
原以为这回侯爷千方百计的阻挠许七出仕,许夫人不定怎么闹呢,不想倒是侯爷失态至此,许夫人竟连嘴都没回,一点脾气都不发。
她会转了性?算她识趣,可也别想着这样自己就能轻饶了她。
穆氏瞪了世子一眼,小声抱怨道:“爷,这屋里进进出出都是人,您倒是经点心吧,怎么什么话都说。”
许世子一笑,不正经的挑起穆氏的下巴,道:“这院里院外有你打理,爷放心的很,什么不相干的人,哪里有本事钻的进来?”
穆氏眼底流波,脉脉含情,如诉如怨的白他一眼,道:“爷惯会哄妾身,妾身哪有那等本事?还不是什么脏的臭的都削尖了脑袋往这院里钻?妾身便一身是铁,也防不胜防啊。”
许世子哈哈一笑,道:“你也知道是些脏的臭的,理她们作甚,我这心里,可只有一个婉婉。”
穆氏便羞红了脸,垂头道:“世子爷心口如一便好。”
许世子又调笑了几句,正色道:“最近家里不消停,你留点心,别回头迁怒到你身上,白受了这无妄之灾。”
许世子担心许夫人报复、迁怒,一样都没发生。
她不只不和侯爷还嘴,也不和老夫人诉委屈,第二天照常温婉端庄,无视众人打量偷窥的眼神,就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一等过了节,她便闲闲的和老夫人提出来:“媳妇最近身子不大好,一直做梦,想着从前曾许过愿,若是七郎好了,我便落发去侍奉菩萨。”
一听这话许老夫人就急了:“胡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七郎,便是我,也宁肯折了寿。现在七郎好了,可见是你我诚心所至。但出家这种话岂是混说的?你是当家主母,好说现在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还能这么口无遮拦?只要你心诚,菩萨自然能领受得到……”
许夫人便笑笑道:“媳妇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如今家里虽说有些小龌龊小矛盾,可谁家不是如此?媳妇倒也不是因为这等琐事想不开就想要避开红尘,只是当年毕竟许过愿,如今七郎好了,我打算去佚梅庵诚心礼佛两个月,家里有穆氏打理,还有母亲,媳妇也才敢腆脸和母亲跟前告个假……”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夫人也无话可说。
儿子是个倔的,当年的事也没法说清谁是谁非,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处久了都有感情。有了感情,于家事上的判断就没法绝对公允。
碍于名声,碍于情分,她把这桩事强压下去,侯爷也看似和顺的面上将这事揭了过去。转眼快二十年了,他从来不曾明刀明枪的提过,许夫人又视五郎如己出,她的一言一行,老夫人都看在眼里,她想着,年深日久,人又死了,终究会淡出这个家,儿子和媳妇自然会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
儿子掩饰的极好,便是媳妇也从没抱怨过。要不是昨夜那一吵,她还不知道原来儿子积怨之深,竟是逐年累积,不曾有一星半点的减褪。
她影影绰绰知道儿子和媳妇感情再不复从前那般亲密,可儿子不言不语,孙子们又都大了,她也就没当回事。况且谁都不挑破这脓疮,她这做母亲的便是想教训都没有机会。
谁想到底儿子和媳妇愣因为陈年旧事终究隔了心。
她无话可说。
这就是命吧,是劫数吧。
便是她是他亲娘,儿子心中有芥蒂,她也没法强压着儿子和媳妇同床共枕。
老夫人瞧着许夫人,轻叹道:“委屈你了。”
许夫人静静的一笑,道:“母亲这话,让媳妇无地自容,明明是媳妇偷懒,委屈了母亲才是。”
老夫人见她无意借此讨得什么好儿,也便揭开这一章,道:“你也累了这么多年,享享清福也好,等同鸾离京之后再作打算。”

第149章、扒灰

同鸾是侯爷许怀凤的字,老夫人这样说亦是常理。
不管怎么说,两夫妻难得团圆,家里可谓是双喜临门,断断没有媳妇因着自己心里不舒服,便抛下家不管,侯爷不理,儿子不顾,便只去佚梅庵供奉什么菩萨的道理。
许夫人一向识大体,不管受什么委屈,从不曾在许老夫人跟前失了礼数,都是以大局为重,从不曾耍过小脾气,这也是许老夫人看她较为顺眼的重要因素之一。
可不料今日许夫人竟一反常态,直言道:“十六就是好日子,媳妇已经查过黄历,除此本月都无吉日。我与侯爷结缡数载,又非少年夫妻,与虔心孝敬菩萨比,夫妻团圆倒在其次,因此媳妇今日便要出发去佚梅庵,特来跟母亲告假,还请母亲允准。”
许老夫人难得的动了火气。
给脸不要脸,非要由着性子作,她也算好话说尽,这做儿媳妇的还是不领情,罢罢,那就去吧。
许老夫人挥手放行,许夫人无视她难看的脸色,径自收拾了包袱,款款出门。
许七亲自将她送到佚梅庵。
许夫人道:“你不惦念我,这么多年,没什么可以再让我动心动气,只除了你。娘知道你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一样……”
七郎就算不为了他自己,不为了她,也会为了杜家二娘子好好保重自己。有时候想想也觉得挺凄惶的,自己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还没指望他怎么替自己争光露脸、体现孝心呢,转眼他就有了心仪的女人。
而且为了心仪的女人,他是什么都豁得出去,她这个做娘的竟是说不出来的妒嫉。
想到杜家二娘子,许夫人问许七:“这些日子一直不曾听你说,到底她如今怎么样了?”
许七唇角含笑,道:“不日即知。”
许夫人又气又笑道:“你我卖什么关子?”可许七不肯说,只一副神神秘秘。日后必有惊喜的模样,许夫人也无可耐何。
许七不可能在佚梅庵多停留,一等许夫人安顿已毕,便打马回了城。
许夫人稍事休息,便亲自去大殿给菩萨上了香,又和主持略事寒暄,回头便沐浴焚香,极为虔诚的抄起了佛经。
许是这里清净,许是离了尘世烦扰。许夫人难得的睡了个安稳的好觉,一大清早便在满是清香的空气中醒转,梳洗已毕。不急着传素膳。先出了院子随意走走。
佚梅庵不大,一共不过二十几个尼姑,几重大殿后便是尼姑们的住所,这会天虽早,却已经有尼开始洒扫庭院里的落叶。
许夫人初时还没在意,只是听着这扫帚触动落叶的沙沙之响。如同天籁,难得的给人一种心灵上的宁静,不由的轻吁了几口气,抬眼望向天空,见晴空万里。澄澈无云,只觉得心襟开阔。十分自得。
等她欣赏够了,在石凳上坐下,自有丫头们奉上香茶,她端起来轻抿了一口,视线落到那名洒扫庭院的尼姑身上时,不由的微微一怔。
她虽穿着宽大的青灰色僧衣,头上戴着同色的尼帽,却显见得不是这里的尼姑。尼帽下分明是一头黑亮的秀发,和着微薰的秋风,露出那么一丝半缕,在风中轻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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