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之这个神仙有点囧-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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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未曾好生休养，反倒日日操劳烦忧。
当一个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他对死亡的莅临是会有感觉的。杨戬现在就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减慢，仿佛牛头马面步步逼近的跫音。
“二郎？二郎，二郎！”瑶姬连声唤他，方才将他的神识叫回了一些。杨戬勉力睁眼看向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现在离他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就好像以前杨戬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救母一样，现在他也不明白他的母亲为何要这般为他伤心。明明他什么都做不成，没能保护父亲大哥，没能及时把她救出来，反倒让她受了三千年的苦……甚至就在刚才，他还打了妹妹的孩子……
这样的杨戬，到底有哪里是值得母亲心疼的呢？
“……沉香怎么样了。”尽管心中情绪激荡，杨戬却还是将它们生生压下，只问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的确很记恨沉香，但不是因为沉香曾经用开天神斧伤过他；那点小事，杨戬最多也就是放在嘴上说说而已，膈应他几千年也就算了，哪里会真的生他的气。可是沉香不该也不能……把李泽源出卖给玉帝。沉香他，要怎么样才能知道李泽源对杨戬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从此以后，杨戬再也不会原谅他，再也不想看见他，一万年两万年，他完全可以当自己没这个外甥。可是现在，他却仍然有些后悔，毕竟这是妹妹的儿子，儿子再怎么坏再怎么不争气，对母亲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
就像他自己之于瑶姬一样……
瑶姬说得对，杨戬是个太过没有家庭观念的人。在李泽源出现之前，他从来不把真君神殿当成家，而华山那刘府自然也不是他的家。后来李泽源来了，他便只把真君神殿当成家，把李泽源身边当成家，却那么轻易就忽略了瑶姬和妹妹的感受。他不是个好儿子，不是个好哥哥，这三千年来，他活得是如此自私——而若非他的自私，恐怕妹妹也不会嫁给刘彦昌，那一系列的事就都不会发生。归根结底，他根本就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杨戬由瑶姬搀扶着站起身来，踉跄地走到杨莲和沉香面前，低声道：“是二哥对不起你。”
“二哥……二哥你没有对不起我，没有！……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是三妹！二哥……二哥，你出过气了，是不是该跟我们回家了？”杨莲说着，竟然都忘了起身，仍旧跪在他脚边声声恳求，泪水纵横，“你跟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保证你看不到沉香和刘彦昌，他们绝没有机会惹你生气……好么？二哥，你说话……”
杨戬抬起手来，动作如同凝滞一般，极为缓慢地落在她头上，轻抚着她的发丝：“……我不想离开这里，你明白吗？”
杨莲不会明白，杨戬也不需要她明白，不需要任何人明白。他实在是很累，身体的每一个关节和器官都疲乏至极。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向瑶姬表明了意向，杨戬挪动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往仿佛远在天边的那个房间的门走去。然而每走一步，便仿佛离它远了好几丈，简直如同现在的李泽源一般遥不可及。
而事实上，杨戬根本就连一步都没有走出去。他所以为的“一步”，其实只是脚步往前拖了半寸而已。
“——二郎？”瑶姬看他突然定住了身形，心上便是一阵慌乱，刚刚唤了他一声，便看见杨戬身体晃了晃，往旁侧倒了下去。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上前接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摔倒在地，看着他在地上痛苦地按住心口咳了两声，终于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的量并不多，颜色却是鲜红鲜红的，仿佛尚且残留着生命的痕迹。瑶姬回过神来便发出了一声悲鸣：“三……三娘，那是……心头血……”
心头血，乃是生命之根源所在。没有了心头血，又如何还能……
“二哥！”“舅舅！”杨莲爬到杨戬身边，与沉香一同将杨戬从地上扶抱起来。杨戬已经昏迷过去，无论他们怎么叫怎么喊，都听不见。
这时候，外面突然闯进了一个人——那正是李泽源。他首先看见的是昏迷的杨戬，脸色霎时便白了，却又发现来的都是杨戬的家人，想来该是另外发生了些什么，才会导致如此结果。家人总是可以信任的，他们理应不会对杨戬做什么，现在应该让他们把杨戬接回去照顾才是上策——抱着这样的想法，李泽源并不理会他们，进来之后只是脸色差了些，其他竟然连一个字的表示都没有。
“娘，沉香，你们先送二哥回去，他不想回华山，就到镇上去找家客栈……”杨莲说着，眼睛看的却是李泽源，“我有些话想和李先生说。”
此时李泽源已经进了厨房，却发现理应收进来的一部分干菜还晒在外面没有收，便出去收了一趟；再回到厨房时，又发现自己竟然只往锅里放了淘好的大米，却忘了放水，一锅子米粒竟然干烧了这么久。他扫了一眼站在厨房门口的杨莲，将手里的木勺摔回水缸里，自己回到灶台后加柴。
杨莲看了，不由气愤不已：“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二哥这么对你，你非但不报答他，反而……反而害得他没法好好养伤，害得我们家鸡飞狗跳，没一天平静日子可过。我知道你不记得你们以前有多要好了，也不记得杨戬是谁了，可你——你难道就连一点感恩的心思都没有吗？就算是条狗是只鹰，我今天对他好一些，给他东西吃，他也会对我摇头摆尾，对我言听计从。除非你没有心，你是死的，你和木头石头没两样！”
话音落下，厨房里安静得只听得见噼啪的柴火烧裂的响动。锅上正冒出细细的白烟和米饭的甜香。
“……难道，难道这半年来，你每天都是用这种态度对待我哥的？你到底有没有人性，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知恩图报！我哥为了你，为了你连司法天神都不做了，为了你宁可隐居灌江口，为了你连自己伤得那么重都不管，你却……
“他以前有多疼我，你知道吗？他舍不得我被任何人欺负，舍不得我在外面吃一点苦头，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几十年几百年不过问一句？我知道最早是我的错，我犯了大错，要不是我私嫁凡人，我责怪他把我压在华山下又追杀沉香，我知道他受伤不能动，却还是把他扔在那里三年……整整三年……我没有去看过他一眼。是，这都是我自找的，我哥不想理我那也是我自找的！可是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他知道我迟早会原谅他，所以他说要压我就压了；我知道他迟早也会原谅我，所以我同样有恃无恐。可是自从你来了之后……他就……”
他就不再把她当成唯一的亲人，唯一曾经相依为命的亲人。仿佛李泽源一个人就能代替一切，仿佛……仿佛那三千年的时光，陪伴他一路走来的不是杨莲，而是这个莫名其妙不知身份的男人！
“李先生，我有时候真是恨你，恨不得你早点死，”杨莲说着狠绝的话，却是泪水盈盈，“可看见你受伤的时候，我还是必须得救你，因为我哥！他舍不得你死，他宁可自己死……”
“——别说了！你出去，”李泽源突然喝止了她，“滚出去，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儿子丈夫！”
对于一个成了家的女人来说，没有比这种威胁更加有用的了。若是以前，杨莲必定不相信李泽源会对自己下手；可现在却不一定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杨莲唯有狠狠地瞪着他，终于还是走了，却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说出来的话，竟然让李泽源隐约想起了一些什么。
压在华山下，追杀沉香，三年的不闻不问……脑海中的记忆似有若无，虚无缥缈，只能抓住一些细小的线索，却还是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从一千个绒线球里爬出来……我错了，目标没达成，自裁以谢读者……下章一定能想起来了！！！不出意外的话【滚！
76第六十三章·经得起死别
杨戬不在的这几天，李泽源的日子还是照样过；却总有人说他魂不守舍；喊他也听不见。李泽源虽然不愿承认，却不得不在第六次把饭煮烂之后，静下心来猜测那个人到底怎么样了。
但他其实根本不必担心；杨戬根本就不想离开他，过了几天便又回来了。和几天前不同；杨戬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看见他也怔怔的不说话，自始至终在房里裹着棉被，一点动静也无。李泽源觉得奇怪；更奇怪的是；明明他已经回来了，他却仿佛心里更乱，根本连一点事都做不成。有时他在院子里干活，忙着忙着，便会不由自主在杨戬窗前站住，不多时回过神来，却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担心些什么。
杨戬不出门了，也不吃东西不喝药，每天只是靠在床头听李泽源的脚步声来来去去，仿佛这样就很满足。大限之期将至，他还能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他就这样在李泽源家里又住了七八天，在一个傍晚，李泽源给他送药来，他虽然依旧不肯喝，却是第一次向他解释道：“这几天吃什么吐什么，还是别浪费了。”
这是他这几天来，说的第一句话。李泽源看他脸色极差，甚至有些灰败之色，头一次主动去搭他的脉。杨戬任由他诊断，一边笑一边说道：“我快死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李泽源双眉紧蹙，无奈从那脉象之下，竟然真的探寻不到一丝生机。心里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惊慌，李泽源竭力平复着翻腾的心绪：“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是啊，杨戬的把戏一向数不胜数，用“死”来骗人也不是做不出来。杨戬竭力坐直身体，探出手去尝试触碰李泽源的脸。令他意外的是，原本预料中的失败和拒绝竟然没有到来，李泽源坐在那里不加闪躲，任由他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我死之后，你会不会难过？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杨戬说着，手向下移到李泽源肩上、搂住他的脖子，身体也慢慢地向他肩头倾倒过来，“千万不要太伤心，也不要常常想我……但也不能不想我，隔个一年两年的，偶尔还是要想一次的……”
李泽源有些怔愣。他和他之间，难道真有过这么亲密的关系么？他分明是个极端厌恶被他人触碰的人，可是方才，他的身体却在反抗他的理智，让他无法动弹，任由杨戬那冰凉的手覆上了他的皮肤；还有现在，他竟然一动也不能动，而另一个人就靠在他肩头，说着要死不死的不负责任的话，鼻尖萦绕着他衣袍上淡淡的紫檀香气。
紫檀香……紫檀香。他不记得自己有用这种香料的习惯，却莫名对它特别熟悉。他甚至熟知它的药性，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应该怎么用它，或者更习惯的是，用紫檀香来熏衣服。衣服，是谁的衣服？他所认识的人里面，应该有一个谁，是喜欢用紫檀香熏衣服的么？他甚至还为了那个人，学会了该怎样使用紫檀香做那种无比精细的事？
……是他？
没有答案，无从寻找答案。
整整一夜，李泽源都无法入睡，脑海里闪现的一直都是关于那人的点点滴滴，耳边徘徊的也都是杨戬的那句“我要死了”。他们的相处并不多，充其量也就是不到半年的时间而已；他们也没什么说话的机会，虽然他总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可李泽源却对他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在那人身上，李泽源总能找到一些熟悉感，和一些出乎意料的感觉。
他很清楚自己的为人，明白自己可能的处事方式。做一个无端的假设，倘若非要他对待某一个人如此无所间隙的话，恐怕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把他当成自己来看待。
唯有把他当成自己，才可能与他分享自己的心情，才可能与他自然而然地亲近。除此以外……没有第二种可能。
李泽源翻身从床上坐起，突然看见窗台上趴着一只猫。那只猫安安静静地蜷着身子，毛茸茸的尾巴轻轻地摇晃着。
但那不是他。杨戬早已走了，就在说完那些死与不死的话之后，向他道了别就往村庄通向山脚的小道去了。他也没说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李泽源却知道，他绝对不是回客栈找他的母亲和妹妹。那么，他到底……
忽然头疼欲裂，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般，正承受着剧烈的撞击。这种感觉就好似被封印的凶兽……封印？
是了，就是封印。他猛然回想起他自封记忆的那一天那一刻，他身在玉皇大帝的私牢里，周围是鲜血淋漓的刑具，一样一样，那狱卒头子都面无表情地让他尝了个遍。可惜这些东西对于连黑水狱都熬过的李泽源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充其量也就是些皮肉之苦罢了。却没想到，正因为如此，张百忍想出了另一种玩法——抹消他的记忆。
他并不知道张百忍到底折磨了他多少天，他只知道自己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任凭他怎么挽救怎么抵抗，都还是顶不住外来的力量。他渐渐的想不起自己那个世界里的死物，想不起那里的明争暗斗，想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