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户朱颜 作者:风过而往-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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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的好，紫芸记在心里，但紫芸不是个娇贵的，从前也不是没有随军行走过，紫芸能在王府里过了这几年享福的日子，全赖着王爷宽厚，王妃体恤，紫芸并无图谋，只求心安。”紫芸说着，眼中水雾更浓，“求王妃成全，若是王妃不依，紫芸便一头撞死在您面前。”
说着猛地朝了桌角撞去，玲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稳稳拉住，才避免血溅当场。一旁殷勋忙上前扶住玲珑，对了紫芸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好了，阿勋，我不打紧，倒是你大呼小叫怪吓人的。”他显而易见的紧张之色，令玲珑心情一时便好了起来，偎在在他身上轻柔地说道。
“哦，我也是一时心急，真真该打。”殷勋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连连赔着不是，一旁紫芸吓得瑟瑟发抖，额角几乎触到地面，一句都不敢说。
玲珑想到他即将远行，在外面风餐露宿，也不知是怎样的艰辛，一时心一软，“阿勋，你身边得力的人都留下了，有个细致的，又跟惯你的人在，我也好放心。我看紫芸一片诚意，就让她跟了去。”
“多谢王妃开恩”不待殷勋说话，紫芸忙重重叩首。
“什么恩不恩的，你是去吃苦替我尽心的，该我谢你才是。”玲珑上前扶起她，眼神认真，语气柔和，“出门在外，王爷的饮食起居，就交给你了，务必让他按时用饭，按时休息，若是回来瘦了，病了，我可不饶你。”
虽然说的是饮食起居这些琐事，她的眼中却仍有厉色一闪而过，中个意思不言而喻，你若是存了什么歪心思，我可不会饶你。紫芸抬头望见，不由得心中一颤，当下含泪小心说道，“奴婢谨遵王妃教训，定然不辜负您。请王妃放心，王爷怎么去，就怎么回来。”
她咬着唇，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用一副剖白的口吻将这句话说出，目光坦荡而坚定。玲珑会意地点了点头，温颜一笑说道，“你先下去准备吧。”
紫芸走后，殷勋挽着玲珑，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你就这么应了？”
“我看她并无藏奸，更何况，有个人在身边照料你，我也安心不少。”玲珑看出他神色中的不解，又低头轻声说道，“再说，我信你，无论如何都信你。”
“定不负卿”殷勋靠近她，几乎贴在她耳边一字字地说，简单的四个字，却如有千斤。
玲珑得此四字，只觉心中如有神明烛燃，一片敞亮。适才答应紫芸时仅存的一点犹豫也随之散去，只要他有这片心意，就算十个八个跟了去，又有何妨？若是他做不到，以后也自然不得安生，还不知会有多少她防不胜防的，那她也索性趁早冷了心，灭了意，省的日后伤心伤肝。当然，她内心深处，还是不由自主地选择信他。
这一夜，诉不尽的离愁，道不尽的别绪。
次日，雨后初霁，天净一色，宫中设坛祭天，皇上亲授殷勋以虎符帅印，发讨逆圣旨。拜帅之后，殷勋带三千近卫，拜别皇上及百官，往江北大营而去。
行至城外，但见驿道之旁，有轻车静静相候，却是齐王府的标志。殷勋令队伍缓行，调转马头到车前甩蹬离鞍。立刻有仆从迎上前来，“王爷，王妃在车中相候。”
殷勋几步上前，挑帘入内。只见玲珑靠在车中的软榻上，一袭大红走金丝的长裙，衬得面容明丽动人，满头青丝梳成一个简洁雍容的圆髻，鬓边斜插的正是早先自己送给她的彩蝶宝石簪子。桃花一般娇艳丰润的脸颊上带着温柔的笑，秋水盈盈，仿佛他们接着是去携手踏青，而不是万里相隔。饶是如此，目光流转间，殷勋还是捕捉到她的眼底的一缕愁绪和不舍。
“燕子。”昨夜二人难舍难分地说了一夜的话，直至东方发白才将将睡去，早上殷勋离开时，玲珑未曾醒来，他又不忍唤醒她，以致两人几乎错过告别。他上前俯下身，轻柔地揽过她，目光深深，却再说不出话来。
玲珑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勉强笑了，自身侧拿出一个小巧精细的包裹，“昨儿光顾了说话，忘了给你。里面有我亲手调的金疮药，比太医院配的和街上买的肯定要好，不许给别人用，当然，最好你也别用。南边瘴气重，蛇虫多，包裹里还备了祛湿热的丹药、驱虫的药粉。对了，那边山地纵横，地形奇险，云西王必以地形为掩护虚与委蛇，你千万不要心急冒进。大军长途跋涉，人马劳顿，又加之水土不服，叫医官提前配了散风的汤药，给兵士饮下去，水源和扎营的地点，也要谨慎以对……”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生怕漏掉什么一样，明知她知道的东西殷勋必然也是知道的，却还是不放心地一一陈述。
殷勋接过她手里的包袱，仔细地听着她这千叮咛万嘱咐。平日里若有人这般对他说话，他必然会不耐烦，此刻却那么希望她多说几句，希望她不要停下来，她说的每个字，这一刻仿佛都像珍珠一般宝贵，一一的铭刻在心坎上。
她终于说完了，眼圈却已经泛红。殷勋一下低头，猛地吻住眼前樱红的唇，似要勉力吸尽她口中的芳泽。
这个吻绵长而悠深，直到两人都透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殷勋粗糙的手掌，抚摩着玲珑细腻柔润的面颊，目光温柔似水，“燕子，你珍重……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
“阿勋，你也是我和孩子，一起等着你”这一别，万水千山，而身后是亲人的牵念。
无论你身在何方，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都不要忘记，有亲人在等着你平安归来。
“王爷……”外面有人小心翼翼地弹着车壁，轻声催促。殷勋再一次把脸在玲珑的面上蹭了蹭，深望她一眼，终于一狠心，转身下了车。
玲珑颓然地往后一倒，全身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却又挣扎着掀起车帘，只见殷勋飞身上马，挥手一鞭，战马随即发出一声长嘶，疾驰而去……
那英姿勃发的身影，披满了春日的阳光，煌煌就如天神，玲珑的眼睛忍不住有些发痛，只觉一片茫然，一颗心像是也被带走了一般。车帘自手中滑落，阻隔了视线，车厢的狭窄令巨大的孤独和无助压顶而来，她终于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第133章 拦截
殷勋出征之后，玲珑的日子孤单而百无聊赖，她的身子越来越沉，跟着脚也肿了起来，走路的时候显得笨重而迟缓。
稳婆建议多走动走动，这样生产的时候才有力气。玲珑从善如流地每天坚持，当然对于力气这回事，她倒是真的不担心。不过想到那个越来越近的时刻，忍不住就会紧张害怕起来，玲珑的母亲因为难产死去，仿佛给她的一生都刻上了不详的烙印。天气一日日地热起来，她越发地寝食难安，也越发地思念远征的良人。
翘首以待中，终于收到了殷勋的第一封家书，告诉玲珑大军已过长江，一切顺利，嘱咐她安心在家等待，最后写了一句十分想念她和孩子。
简单的话语，遒劲的字体，一如他那个人一般，玲珑手握着信笺，看了一遍又一遍，从早上一直到晚间，心中满是酸软，思绪翻滚间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下笔回信。
窗外，初夏的夜风里带了一丝不同于白日的凉意，皎洁的月轮洒下大片清辉，沐在庭院的花树上，令一切看起来如幻似真。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阿勋，你是否也在对着这一轮明月？肩披了一袭清辉的你，又是怎样的天人之姿？
从前读那些诗，对于离人和思妇的心情似懂非懂，只觉得伤感里夹了美丽，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令她无不真切地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透骨的凄凉，良久，才提笔写下两行字。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泪水一点点地涌出，染湿了面前的雪花笺。她自认不是软弱之人，而这样的夜晚，却怎么都无法摆脱满怀的愁绪。
忽然腹中一动，像是孩子踢了她一下，玲珑的注意力一下全转到肚子上，很快，孩子极有默契一般地又踢了一下。
玲珑的心里一下欢喜起来，是宝宝在安慰自己呢身上顿时像是充满了力气，轻轻地抚上隆得高高的肚子，“宝宝，娘亲不难过了娘亲和宝宝一起等着你爹爹回来。”
于是又提笔在适才的纸上添了一句——“他在踢我”。
想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她的心里忽然喜悦起来，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个小小的人儿来陪伴自己，也就不会那么孤单了。当下把信笺小心封好，只等明日让人送去。
这时暮雨进了内房，小心地说道，“时辰不早，王妃歇下吧。”
玲珑依言，梳洗一番，上了床榻，不一会便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醒来时室内已是一片白亮，丫鬟照例服侍她起身，暮雨一边替她梳头，一边说道，“前面的朱儿姑娘一大早就过来了，说有事回禀，奴婢看王妃睡得很沉，没敢叫醒您，这会子要不要去传她进来？”
“朱儿？”玲珑蓦地想起，那可是守着书房重地的侍婢，难道说有什么大事？当下顾不上梳头，草草绾了个髻，便命暮雨前去传人。
“回禀王妃，夏府的霜儿来报，说穆家的人昨夜强行带走郡主。”朱儿施礼，急急地说，“韩侍卫不知道该不该派人去追，请王妃定夺。”
“什么？”穆家这个时候要接走穆朗珠，这又是为何？玲珑一下睡意全消，“昨夜什么时候的事？霜儿又是谁？知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韩侍卫说昨夜丑时得着信儿的，霜儿是我们的人，一直在夏府郡主院里做活。”朱儿说道，俏丽的面容却没有多少起伏，一看就是平日见惯风浪的，“早先郡主有喜，穆家派了好些人过来帮衬，谁知昨天半夜里，那些人忽然要带着郡主离开，夏老爷和夏夫人根本拦不住。他们还带走了素颜小姐，威胁夏老爷不准说出去。”
谁会强迫怀孕的女人，而且是嫁出去的女儿千里迢迢地回娘家？难道说……？玲珑激灵灵一个冷颤，“韩侍卫现在哪里？”
“韩侍卫已经派了人跟着他们了，眼下人在前厅，等着您定夺，到底要不要去追。”
“追，当然要追”玲珑猛地站起身，一脸肃杀，“吩咐韩侍卫先带人追上去，让杜侍卫拿王爷的腰牌入宫去找太子殿下抽调禁军，你马上替我备车。”
“这……”朱儿望着玲珑庞大的肚子，不禁露出难色，“王妃，您的身子……”
“无妨。”玲珑挥了挥手，不顾一旁暮雨和朱儿的惊诧担忧，“事有大小轻重，我自有分寸的。”
抢在这个节骨眼上接走郡主，看来穆家真的要动起来了若穆远起了不臣之心，又怎能让云翊哥的孩子落在他们手里
若是他们以此为筹码，胁迫随了殷勋出征的夏云翊，后果……她不敢想下去了。
很快车子备好，白姑姑，刘嬷嬷一干人等却拦着不让玲珑出门，一时和她们也讲不清楚，玲珑不得不拿出王妃的架子，喝令众人让开。白姑姑见状，只得吩咐朱儿碧儿两个会功夫的侍婢随行，命众侍卫必须护了王妃周全，提心吊胆地看着玲珑登车出府。
车子里铺了厚厚的软毯，比平常的马车要舒适许多，玲珑坐在车中，神情肃穆，手里紧紧握了长剑，盘算着一会见面，该如何应对，若真动起手来，自己又该如何。
正思忖间，车帘外传来男子的声音，“属下韩少卿，参见王妃。”
事态紧急，玲珑也顾不得虚礼，掀了帘子问道，“前面可有消息？”
“回王妃，穆郡主不肯就范，弄出了些声响，他们没敢叫开城门，等到天亮才出的城，这会子应该没出去多远。我们的人一直跟着，王妃请放心。”韩少卿垂首答道，心里却直打鼓，适才眼角余光扫到，王妃面容有些浮肿，不会真的快要生了吧，若不是事情太过蹊跷，怕误了大事，他是怎么都不敢报上去的。可眼下，若是王妃有个好歹，只怕自己这条小命……王爷得把他剁了吧？
“你做得很好”玲珑听了微微松口气，看出他的顾虑，又温和地说，“内宅的婢女不懂事没有及时知会我，幸好有韩侍卫先行部署。对了，那霜儿可靠吗？”
“霜儿一直是为王爷效力的，王爷派她在夏府，为的是提防穆远有的动向。”韩少卿说道。
原来他早有防范，又或者，他连夏云翊，也是防着的。
只是眼下，他身在远方，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阿勋，作为妻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我们加紧赶路。”玲珑深深吸了一口气，夏日的骄阳晒得人有些燥热晕眩，她放下车帘，闭眼歪在榻上。
“王妃，他们就在前面了。”快到中午的光景，帘外的车夫大声说道，朱儿忙掀起车帘，只见驿道上果然有几乘车马和王府的侍卫僵持着，看架势冲突一触即发。
玲珑的马车驶到之时，只见那车队里立刻有人上前在马上略施一礼，朗声说道，“我家老王妃病笃，日夜思念郡主，命属下接郡主回去，不知王妃因何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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