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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

书剑恩仇录-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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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那女的。”

陈正德点头答应。到得傍晚,四人在一个沙丘旁宿营,吃过饭后围坐闲谈。香香公主从囊中取出一枝牛油蜡烛点起。双鹰在火光下见两人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如芍药笼烟,真是一对璧人,暗暗叹息:“这般的人才,心术却如此之坏。”

香香公主问陈家洛道:“你说姊姊当真没有危险?”陈家洛实在也十分担忧,但为了安慰她,说道:“你姊姊武功很好,人又聪明,几万清兵都给她杀了,一定没事。”香香公主对他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听他说姊姊没事,就不再有丝毫怀疑,说道:“不过她有病,找到她后,还是劝她回去休息的好。”陈家洛点头道:“是。”关明梅认定他们是一搭一挡的演戏,气得脸都白了。香香公主忽向陈正德道:“老爷子,咱们来玩个游戏好吗?”陈正德向妻子一望。关明梅缓缓点头,示意别让对方起疑。陈正德说:“好!甚么游戏?”香香公主向关明梅和陈家洛一笑,道:“你们也来,好不好?”两人点头同意。

香香公主把马鞍子拿过来放在四人之间,在鞍上放了一堆沙,按得结实,再在沙堆上放一枝小蜡烛,说道:“咱们用这把小刀,将沙堆上的沙一块块的切下来,切到最后,谁把蜡烛弄掉下来,就罚他唱歌、讲故事、或者跳舞。老爷子先来。”把小刀递给了陈正德。

陈正德几十年没玩孩子们的玩意了,这时拿着小刀,脸上神情甚是尴尬。关明梅一推他手肘,道:“切吧!”陈正德嘻嘻一笑,把沙堆切下了一块,将小刀交给妻子。关明梅也切了一块,轮不到三个圈,沙堆变成了一条沙柱,比蜡烛已粗不了多少,只要稍微一碰,蜡烛随时可以掉下。陈家洛拿小刀轻轻在沙柱上挖了一个凹洞。香香公主笑道:“你坏死啦!”

接过小刀在另一边挖了个小孔。这时沙柱已有点摇晃,陈正德接过小刀时右手微微颤抖。关明梅笑骂:“没出息。”香香公主笑着代他出主意,道:“你轻轻挑去一粒沙子也算。”陈正德依言去挑,手上劲力稍大,沙柱一晃坍了,蜡烛登时跌下,陈正德大叫一声。香香公主拍手大笑。关明梅与陈家洛也觉有趣。香香公主笑道:“老爷子,你唱歌呢还是跳舞?”陈正德老脸羞得通红,拚命推搪。关明梅与丈夫成亲以来,不是吵嘴就是一本正经的练武,又或是共同对付敌人,从未这般开开心心的玩耍过,眼见丈夫憨态可掬,心中直乐,笑道:“你老人家欺侮孩子,那可不成!”陈正德推辞不掉,只得说道:“好,我来唱一段次腔,贩马记!”用小生喉咙唱了起来,唱到:“我和你,少年夫妻如儿戏,还在那里哭……”不住用眼瞟着妻子。关明梅心情欢畅,记起与丈夫初婚时的甜蜜,如不是袁士霄突然归来,他们原可终身快乐。这些年来自己从来没好好待他,常对他无理发怒,可是他对自己一往情深,有时吃醋吵嘴,那也是因爱而起,这时忽觉委屈了丈夫数十年,心里很是歉然,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他手。陈正德受宠若惊,只觉眼前朦胧一片,原来泪水涌入了眼眶。关明梅见自己只露了这一点儿柔情,他便感激万分,可见以往实在对他过份冷淡,向他又是微微一笑。这对老夫妻亲热的情形,陈家洛与香香公主都看在眼里,相视一笑。四人又玩起削沙游戏来。

这次陈家洛输了,他讲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天山双鹰对这故事当然很熟,但这时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梁祝是有情人而不能成为眷属,自己夫妇却能白首偕老,虽然过去几十年中颇有隔阂龃龉,这时却开始融洽,临到老来两情转笃,确是感到十分甜美。

香香公主第一次听到这故事,她起初不断好笑,说梁山伯不知祝英台是女扮男装,实在笨死啦。陈家洛心想:“我不知李沅芷是女扮男装,何尝不笨?”转念又想,也正因此而得与香香公主相爱,却又未免辜负了霍青桐的一番心意,喜愧参半,不由得叹了口气。接着陈正德又输了一次,他却没有甚么好唱的了。关明梅道:“我来代你,我也讲一个故事。”香香公主拍手叫好。关明梅讲的是王魁负桂英的故事。

夜已渐深,香香公主感到身上寒冷,慢慢靠到关明梅身边。关明梅见她娇怯畏寒,轻轻把她搂住,又把她被风吹乱了的秀发理了一理。关明梅讲这故事,本想在杀死二人之前教训一顿,让他们自知罪孽,死而无怨,讲到一半,只觉香气浓郁,似乎身处奇花丛中,住口低头看时,见香香公主已在自己怀中睡着了。天山双鹰并无子女,老夫妇在大漠之中有时实在寂寞异常。关明梅忽想:“要是我们有这样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可有多好!”这时烛火已被风吹熄,淡淡星光下见她脸露微笑,右臂抱住自己身体,就如小儿抱着母亲一般。陈正德道:“大家休息吧!”关明梅低声道:“别吵醒她!”轻轻站起,把她抱入帐篷,取毡毯给她盖上,只听她在梦中迷迷糊糊的道:“妈,拿点羊奶给我小鹿儿吃,别饿坏了它。”关明梅一怔,道:“好,你睡吧!”轻轻退出,心想:“她明明是个天真无邪、心地善良的孩子,怎会做出这等事来?”见陈家洛另支帐篷,与香香公主的帐篷隔得远远地,微微点头。陈正德走过来低声道:“他们不住一个帐篷。”关明梅点点头。陈正德又道:“他还不睡,反来覆去的尽瞧着那柄剑。等他睡了再下手呢,还是过去指明他的罪,给他来个明白的?”关明梅很是踌躇,道:“你说呢?”陈正德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浑无杀人的心思,说道:“咱们且坐一会,等他睡着了再杀,让他不知不觉的死了吧。”

陈正德携了妻子的手,两人偎倚着坐在沙漠之中,默默无言。不久陈家洛进帐睡了。又过了半个时辰,陈正德道:“我去瞧瞧他睡着了没有。”关明梅点点头,可是陈正德并不站起,口里低低哼着不知什么曲调。关明梅道:“好动手了吧?”陈正德道:“应该干了。”

但两人谁也没先动,显是都下不了决心。天山双鹰生平杀人不眨眼,江湖上丧生于他们手下的不计其数,这时要杀两个睡熟的人,竟然下不了手。渐渐星移斗转,寒气加甚,老夫妻俩互相搂抱。关明梅把脸藏在丈夫的怀里,陈正德轻轻抚摸她的背脊。过不多时,两人都睡着了。第二天早晨陈家洛与香香公主醒来,见二老已经离去,都感奇怪。香香公主忽道:“你瞧,那是甚么?”陈家洛转头一看,见平沙上写着八个大字:“怙恶不悛,必取尔命”。每个字都有五尺见方,想是用剑尖划的。陈家洛皱起眉头,细思这八个字的含意。香香公主不识汉字,问道:“画的甚么?”陈家洛不愿令她担心,道:“他们说有事要先走一步。”香香公主道:“姊姊这两位师父真好……”话未说完,突然跳起,惊道:“你听!”陈家洛也已听得远处隐隐一阵阵惨厉的呼叫,忙道:“狼群来啦,快走!”两人匆忙收拾帐篷食水,上马狂奔。就这样一耽搁,狼群已经奔到,幸而两人所乘的坐骑都神骏异常,片刻之间即把狼群抛在后面。群狼饥饿已久,见了人畜,舍命赶来,虽然距离已远,早已望不见踪影,还是循着沙上足迹,一路追踪。陈家洛和香香公主跑了半日,以为已经脱险,下马喝水,刚生了火要待煮食,狼嗥又近。两人疾忙上马,到天黑时估计已把狼群抛后将近百里,才支起帐篷宿歇,睡到半夜,那白马纵声长嘶,乱跳乱嘶,把陈家洛吵醒,只听得狼群又已逼近。两人不及收拾帐篷,提了水囊干粮,立即上马。这般逃逃停停,在大漠中兜了一个大弧形,始终摆脱不了狼群的追逐,却已累得人困马乏。那红马终于支持不住,倒毙于地,两人只得合骑白马逃生。白马载负一重,奔跑愈慢,到第三日上已不能把狼群远远抛离。

陈家洛心想:“若非这马如此神骏,早已累死,全亏得它接连支持了两日两夜,但只要再跑半日,也非倒毙不可。”又行了一个多时辰,见左首有些小树丛,纵马过去,下马说道:“且在这里守着,让马休息。”和香香公主合力堆起一堵矮矮的沙墙,采了些枯枝放在墙头,生起火来,霎时间成为一个火圈,将二人一马围在中间。

布置好不久,狼群便已奔到。群狼怕火,在火圈旁盘旋号叫,却不敢逼近。陈家洛道:“等马气力养足了,再向外冲。”香香公主道:“你说能冲出去么?”陈家洛心中实在毫无把握,但为了安慰她,说道:“当然行。”

香香公主见那些饿狼都瘦得皮包骨头,不知有多少天没吃东西了,道:“这些狼也很可怜。”陈家洛笑了一笑,心道:“这孩子的慈悲心简直莫名其妙,我们快成为饿狼肚里的食物了,她却在可怜它们,还不如可怜自己吧。”望着她双颊红晕,肌肤白得真像透明一般,再见火圈外群狼露出又尖又长的白牙,馋涎一滴滴的流在沙上,呜呜怒嗥,只待火圈稍有空隙,就会扑将上来,不觉一阵心酸。

香香公主见到他这等爱怜横溢的目光,知道两人活命的希望已极微小,走近身去,拉着他手,说道:“和你在一起,我甚么也不怕。我俩死了之后,在天国里仍是快快活活的永不分离。”陈家洛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心想:“我可不信有甚么天国。那时她在天上,我却在地狱里。”又想:“她穿了白衣,倚在天堂里白玉的栏干上。她想着我的时候,眼泪一滴滴的掉下来。她眼泪一定也是香的,滴在花上,那花开得更加娇艳芬芳了……”香香公主转过头来,见他嘴角边带着微笑,脸上却是神色哀伤,叹了一口气,正要合眼,忽见火圈中有一处枯枝渐渐烧尽,火光慢慢低了下去。她叫了一声,跳起身去加柴,三头饿狼已窜了进来。

陈家洛一把将她拉在身后。白马左腿起处,已将一头狼踢了出去。陈家洛身子一偏,抓住一头巨狼的头颈。向另一头灰狼猛挥过去,那狼跳开避过,又再扑上。另外两头狼又从缺口中冲进。陈家洛用力一掷,将手中那狼抛将过去,三头狼滚作一团,互相乱咬狂叫,出了火圈。他拾起地下烧着的一条树枝,向大灰狼打去。那狼张开大口,人立起来咬他咽喉。他手一送,将一条烧红的树枝塞入狼口,两尺来长的树枝全部没入,那狼痛彻心肺,直向狼群中窜去,滚倒在地。陈家洛在缺口中加了柴,眼见枯枝愈烧愈少,心想只得冒险去捡。好在树木就在身后,相距不过十余丈,于是左手拿起钩剑盾,右手提了珠索,对香香公主道:“我去捡柴,你把火烧得旺些。”香香公主点头道:“你小心。”可是并不在火中加柴。她知道这一点儿枯枝培养着两人生命之火,火圈一熄,两人的生命之火也就熄了。

陈家洛剑盾护身,珠索开路,展开轻功向树丛跃去。群狼见火圈中有人跃出,猛扑上来,当先两头早被珠索打倒。他三个起落,已奔近树旁,这些灌木甚为矮小,不能攀上避狼,当下左手挥动钩剑盾,右手不住攀折树枝。数十头饿狼圈在他身边,作势欲扑,每次冲近,都被盾上明晃晃的九枝钩剑吓退,他采了一大批柴,用脚踢拢,俯身拿珠索一缚。就在这时,一头恶狼乘隙扑上,他剑盾一挥,那狼登时毙命,但剑上有钩,狼身钩在剑上落不下来,余狼连声咆哮。他急忙用力一扯,把狼尸扯下来掷出。群狼扑上去抢夺咬嚼。他乘机提起那捆树枝,回进火圈。

香香公主见他无恙归来,高兴得扑了上来,纵身入怀。陈家洛笑着揽住了她,把树枝往地下一掷,抬起头来,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火圈中竟然另有一人。那人身材魁梧,身上衣服已被饿狼撕得七零八落,手中提剑,全身是血,脸色却颇为镇静,冷冷的望着他,正是死对头火手判官张召重。两人相互瞪视,都不说话。香香公主道:“他从狼群中逃出来,想是瞧见这里的火光,奔了过来。你瞧他累成这样子。”从水囊中倒了一碗水递过。张召重接住,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伸袖子在脸上一抹,揩去汗血。香香公主“呀”的一声叫了出来,认出他是在兆惠大营中曾与陈家洛打斗的那个武官,后来在沙坑中又曾与文泰来等恶战过的。陈家洛剑盾挡胸,珠索一挥,叫道:“上吧!”

张召重目光呆滞,突然仰后便倒,原来他救了和尔大后,出来追踪陈家洛和香香公主,中途也遇上了狼群。和尔大为狼群所咬,他仗着武功精绝,连杀数十头恶狼,夺路逃命,在大漠中奔驰了一日一夜,坐骑倒毙,只得步行奔跑,无饮无食,又熬了一日,远远望见火光,拚命抢了进来。他全仗提着一口内息苦撑,一松劲后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香香公主要过去救护,陈家洛一把拉住,道:“这人阴险万分,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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