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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部分

庆余年-第305部分

小说: 庆余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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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的一声响,铁钎刺中了此人的大腿根,却像是刺中了铁板一般!

六处刺客心头一寒,知道这是江湖上已经没有人再练的傻笨功夫——铁布衫。

可是对方既然练了,而且根本不避,这就说明对方很愚蠢地花了数十年的苦修,摒弃了所有的男女欢欲,将这门功夫练到了极致。

这名六处刺客,知道自己挡不住这一刀了,但是提司大人严令在前,一定要保住夏栖飞的性命,所以他横身飞去,悍不畏死地朝着笠帽高手的上空跳了过去,人在半空之中,已自靴间抽出小匕首,狠狠地扎向一直被笠帽遮住的那双眼睛。

……

……

此时,戴笠帽高手的刀,离夏栖飞的后背已经不足一尺,两把铁钎不厌其烦地再次出现。

范闲派来保护夏栖飞的,一共有七名六处剑手,先前已经出现了五位,安静到最后的这两人,本来也是准备如先前的头目一般,攻敌之必救,来救夏栖飞的性命。

但是当发现对方一身极其变态的横练功夫之后,他们知道那个方法是行不通的,而且那把刀已经到了,所以他们只好无奈地与对方硬拼了这一记。

喀嚓两声极难听的响声起,两把铁钎没有断,却被震的脱了手。

夏栖飞趁着这一挡,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往前一扑,十分危险地躲过了这一刀。

刀光落地,竟是直接将江南居的石阶斩开了一道大口子!

夏栖飞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他始终被这名高手的气机锁定,刀势袭身,受的内伤却是最重的一人。

一口鲜血喷出,俯在地上的他面容却依然阴狠着,右手奇快无比地从左腋下穿了出去,扣动了袖中藏着的弩箭。

这是钦差大人赠给他防身用的东西。

弩箭去时,那名六处剑手也已经扑到了笠帽高手的身前!

笠帽高手长刀不及收回,左手握拳横击,轰的一声,将那名剑手打的横飞出去,而如此一来,他的面门之前,也就露出了一个空门。

细细的弩箭射到了笠帽之前,这人终于有了一丝正常的反应,微微向后仰头,看来一身霸道功夫,面门上依然是脆弱的地方。

箭矢破空而去,嗖的一声深深扎进了笠帽的上缘!

笠帽下面系着带子,并没有被这一柄弩箭带走,所以这位神秘九品高手的真实容颜,依然没有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

……

一声轻响,但并不清脆,微轰一声,就像是顽童们在玩爆竹,又像是烧湿柴时所发出的噼噼啪啪。

扎在笠帽上缘的弩箭……爆了!

一道火光闪过,笠帽高手的头颅顿时生起了一阵烟尘,看上去诡异无比。

三处的改造,虽然依然没有办法发挥火药的真正威力,燃烧之势也不够猛烈,但是依然在一瞬之间,将那顶笠帽烧的干干净净。

那名笠帽高手手握长刀,双脚不丁不八,沉默地站在江南居酒楼之前,脸上一片漆黑,中间夹着恐怖的水泡,双眼紧紧闭着,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陡然间,他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暴怒。

这位神秘的高手依然没有死。

但让所有人惊骇莫名的,不是此人在这样的杀伤之下依然保住了性命,因为以对方的实力,本来就不是这么好杀死的,最让夏栖飞与监察院众人惊骇的是……这位一直戴着笠帽的高手……原来是个光头!

如今的天下讲究孝道,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人会胡乱剪头发,更不用说是光头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被允许以光头的面目行走的那类人……就是苦修士。

信奉神庙的苦修士。

而世人皆知,苦修士一向爱民惜身,从来不与世俗之间的争斗发生关联……为什么今天,这名厉害到了极点的苦修士会来杀夏栖飞?

来不及思考这个令人震惊的问题了,因为这名苦修士再次擎起了那把恐怖的长刀,闷哼一声,双手执刀,向着台阶上的夏栖飞砍去,势若疯虎,千军难当!

……

……

千军难当,一花可当。

石阶上绝望的众人,只感觉到面前一阵清风掠过,一片花一般的海洋盛放在自己的眼前,片刻间驱除掉了酒楼前长街上的血腥气味,清香朵朵,沁人心脾。

一双稳定而温柔的手,提着一篮从梧州买来的廉价娟花,迎在了那柄一往无前的长刀锋锐处。

刀来的极快,那双手动的更快,不知为何,下一刻那个花篮就已经挂着了那把长刀之上。

刀势极猛,那个花篮极轻,但当花篮轻轻挂在刀尖上时,那柄一直稳定的令人生惧的长刀,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往下一垂,似乎那个花篮重的无以复加!

刀势一顿,持刀的苦修士暴喝一声,双臂真气狂出,如挑大东山一般悍意破天挑起!

……

……

哗啦啦一声响,花篮终于是抗不住双方这等惊人真气的抵抗,被刀尖一挑,整个就散了架,葛藤编成的花篮在那一个仿佛停顿下来的时光中,被丝丝抽离,根根碎裂,化作无数残片迸射而出,击打在地面上啪啪作响。

而篮中的娟花却被劲风一激,飘飘扬扬地飞了起来,打扮着已经有如修罗杀场的长街。

花瓣雨之中,那位穿着花布棉袄的姑娘家,就像是一阵风般,沿着那柄颤抖的长刀,轻轻柔柔地攻向那名苦修士。

苦修士出掌,掌风如刀,却阻不住对方那飘摇的身影。

片刻之后,那双温柔的手掌轻轻一拍刀柄,再弹指而出,直刺苦修士巨掌边缘。

苦修士怪叫一声,被烧伤后的脸颊露出一丝真气激荡而形成的怪异红色,整个人像是一头大鸟一般往后退去。

一个照面,这位杀神般的苦修士就被击退。

此时漫天花雨还在下着,与苏州城上方青夜明月一衬,显得格外清美。

花瓣纷纷落下,海棠姑娘满脸平静站在花瓣雨中,并没有追击,只是略带一丝忧愁地看着对面那位苦修士。

村姑,偶尔也有最美丽的一瞬间。

……

……

“庆庙二祭祀,为何你在这里。”海棠满脸忧愁说道。

那名苦修士望着她,认出了她的身份,厉声尖喝道:“海棠朵朵!你为什么在这里?”

海棠微微低头,轻声说道:“我和范闲在一起。”

苦修士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以海棠天一道传人,北齐圣女的身份,竟然会将这个理由如此轻易地说出口。

“今日我要杀人,你莫阻我。”苦修士望着她冷冷说道。

海棠微微皱眉,看着江南居石阶上下,长街中央那些死去的人们,那些破离的残肢,那些刺鼻的血水,轻声说道:“今夜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要杀了。”

不是请求,也不是劝说。范闲既然不放心夏栖飞这边,临时起意让海棠过来看一眼,这就代表着对海棠的绝对信任。而海棠在这里,除了那传说中的四位老不死外,只要她说不要杀人,就没有人再能杀人。

苦修士虽然被烧的不轻,但面上依然能看到那一丝坚毅之色,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海棠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离开不需要道路,这名苦修士很直接地撞破了街旁的一道院墙,轰隆声中,墙上破出了一个大洞,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这个洞中。

漫天花雨落下,海棠默然,然后轻身一飘,到了院墙之后。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晓不因钟鼓动

海棠掠入街旁的院落,轻轻捋了捋鬓角的发丝,看着那名果然没有离开的苦修士。

能住在这条大街两旁的人,自然是非富则贵,一番侵扰之后,这家的主人早已醒了,躲的远远的,不敢点灯。此时大街对面酒楼的灯光,顺着墙上的那个大洞映了过来,照在院中,也照在此人受伤后显得格外可怖的脸上。

海棠看着他,微带忧愁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苦修士只是平静地望着她,没有回话。

海棠并不着急,虽然远方已经隐隐传来苏州府官差们铁链大动的声音。

这个天下的苦修士并不多,庆庙大祭祀为首的苦修士们,一贯都在各地传道,这些苦修士们默颂经文妙义,体行善举,从来不是以武力著称的势力。

但是这几十年间,庆庙也出了一位异类,就是三石大师,此人天生神力,一身内外功夫都修到了顶端,加之性情暴戾,嫉恶如仇,不过由于祭祀身份,所以极少有人见过他出手,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与实力,当然,这也是因为往年前庆庙大祭祀一直以经文劝谕,看管的紧的缘故,不然这位三石大师,只怕早已成为天下间最出名的人物。

因为庆庙与北齐天一道毕竟都是供奉神庙的所在,算得上是一脉相传,所以海棠往年也曾经见过对方一面,她心里清楚。面前这位苦修士,这位庆庙的二祭祀,这位传说中的三石大师,纯以身份论,是极为尊贵的人物,以心性修为论,如今也不是个噬血之人,所以她最为不解的是,为什么……一向不干世事的祭祀,今天也会加入到内库或者说朝局的斗争之中。

“君山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呢?”海棠微微蹙眉说道,像是自言自语。

二祭祀冷漠地看着她,说道:“不要费心思去想这些问题了,不错,我如今就是君山会的一员,君山会,本来就是一个松散的联合体,或许这个组织本来就没有具体的目标,而一旦大家找到了某种目标,就会往着那个目标一同前进。”

海棠轻声问道:“那您的目标是什么?”

“杀死夏栖飞。”二祭祀冷漠说道。

海棠微微一笑说道:“只不过是些商人间的争执,怎么会引得您出手?”

她平静问道:“夏栖飞今日已在内库夺标,您选择在大街之中狙杀,难道不怕南庆朝廷震怒?”

二祭祀面无表情说道:“杀死夏栖飞,只是为了让内库的事情回归到我们想要的路线中。”

海棠微微一怔,大惑不解道:“这句话不足以说服我……我了解您以及大祭祀,您不是一个贪图名利富贵的人。”

二祭祀沉默了下来。

海棠又轻声说道:“明家也没有资格能请动您。”

二祭祀缓缓抬头:“先前说过,这只是一种松散的合作,只不过我的目标与明家的目标恰好统一在了一起。”

“您想对付范闲?”海棠的眉毛皱了起来。

二祭祀冷漠地摇了摇头。

海棠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对方的身份特殊,既然是不可能被人指使,又要在内库招标一事中横插一手,那自然是因为京都里的问题,二祭祀的目标既然不是范闲,那么此事的源头就隐然呼之欲出了。

海棠摇头说道:“真的很难令人相信,庆庙的祭祀,居然会暗中对抗庆国皇帝……”

二祭祀的脸上已经被烫出了无数细泡,黑灰一片里夹着血丝,看着恐怖无比,眼帘中的瞳仁儿泛白,幽幽说道:“圣女聪慧,钦差大人领了圣命前来整治内库,我所想,就是要让这所谓圣命永远无法执行下去。”

海棠默然,看来南庆朝廷内部已经开始出现了一股暗流,暗流所向,自然就是那位端坐于龙椅之上的男子,而范闲作为那名男子如今最宠信的权臣,不出意外,会站在锋头之上,面临着极大的凶险。

而二祭祀之所以肯当着海棠的面,说出这么多的秘辛,原因自然是因为海棠北齐人的身份,庆庙与天一道之间的亲近。

二祭祀心里明白,就算海棠与范闲走的再近些,但身为北齐人,知道南庆内部有人准备对皇帝不利,就一定会保持相当聪明的沉默。

海棠沉默半晌之后,忽然开口说道:“大师,与虎谋皮,殊为不智。”

松散的君山会,因为那个十分恐怖的原因而要走的更紧密一些,这样的大事,一定会有人领头,以海棠的分析,领头之人或许就是一直没有什么厉害表现出来,却让范闲一直小心提防着的长公主……

二祭祀冷漠说道:“花眼中,虫是虎,竹眼中,火是虎,河眼中,日是虎……我眼中,陛下是虎。”

海棠皱眉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样的事情,会让这位庆庙的二祭祀毅然决然地投入这个浑杂脏乱的人世间?让一贯慈悲怜惜世人的苦修士变成了一个刀斩人首的修罗魔鬼?

二祭祀那双恐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与追忆之色,片刻后温柔说道:“师兄去了。”

海棠微微一怔,庆庙大祭祀去世的消息,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传遍了天下,但当时庆国朝廷发的明旨说的是大祭祀常年在南方传道,久入恶瘴,积劳成疾,所以回京不久便病逝于床……而此时听二祭祀如此说,海棠自然明白,内情肯定不是这般简单,说不定庆庙大祭祀的死,与庆国皇帝有莫大的干系。

她双手合什,行了一礼,知道这话不能再问下去,对方已经给够了提示,也不会再说什么。

“先前您为何不阻止我点破您的身份?”海棠沉默说道:“今番大街杀人,难道您就不担心打草惊蛇,被庆国皇帝察觉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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