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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乱世为王-第12部分

小说: 乱世为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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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拦住马姨娘,冷冷道:“算了,待他爹回来,让亲口跟他说。”

游淼也不耐烦与王氏多啰嗦,朝跟她的丫鬟问道:“我爹什么时候回来?”

丫鬟惴惴一福,抬眼看王氏,马姨娘插口答道:“你爹和大少爷到扬州查账去了……”

一句话未完,游淼脑子里便是嗡的一声,霎时天旋地转。

大少爷……

游淼冷笑一声,马姨娘那句话简直是攻人攻心,游淼一瞬间就明白了家中异常因何而起,在自己上京读书的这三年里,父亲不仅续了弦,还把王氏扶了正。

家里更多了个儿子……

这意味着什么?

游淼转身就做,留下马姨娘掩嘴而笑,王氏却不容他这么轻巧就走了,又道:“站住。”

游淼脸色又一变,问:“怎?”

王氏说:“这人是跟着你的?怎的半点不识礼数?听说石棋儿跟了你上京……”

游淼答道:“李治烽没进过家门,夫人还想把他杖责一通,杀杀我威风不成?”

王氏确是抱着这心思,治不了游淼,将跟着他的下人拿住一顿打,游淼却先一步料到了她的意思,笑吟吟道:“李治烽,说说,你以前杀过多少人?”

李治烽看着院里的一口青瓷大缸,缸中色彩鲜艳的金鱼游来游去,倒映着天际晴空白云。

许久后,李治烽说:“一百一十五个。十六个汉人,七十一个鞑靼人,一个犬戎人,两个乌狄人,十二个羌人,一个鲜卑人,四个羯人,七个匈奴人,一个小孩。”说毕抬眼看游淼。

数人都没有说话,马姨娘现出那神情,明显的心下在嘀咕。

游淼也被吓到了,他表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道这些人应该以为李治烽在骗人,但以李治烽这人,应该不会骗他。

“你不是……十五六岁就到中原来了么?”游淼道。

李治烽说:“都是出关前杀的。”

游淼笑了起来,朝着王氏一扬眉毛,看着她的表情,嘴上却朝李治烽说。

“在家里住的时候,要是有人想打你,拿你,除非我点了头,否则你一律可以不管,有人敢对你动手,你还手就是,别把人打死了就成。”

“知道了。”李治烽说。

“走罢。”游淼笑着说。

王氏脸色阴晴不定,不敢贸然再说什么,游淼与李治烽循着二门走廊离开,刚一过走廊,游淼脸上笑容便倏然全消失了,一张脸黑了下来。

李治烽依旧是那模样,跟在游淼身后。

游淼走了一小段路,倚在廊柱旁,喘了会气,脑子里所有念头都是一团乱麻,得先歇歇,把所有事都理清楚。

“走。”游淼的声音变得沙哑,他带李治烽穿过花园,一名丫鬟抱着猫,张了张嘴。游淼停下脚步。

“少爷,您住东厢。”一名丫鬟说。

“嘿。”游淼不气反笑:“连房间都给我改了?”

嫡长子住堂屋,次子住东厢,女儿与小妾住西厢,没有游德川的命令,谁敢动游淼的房?趁着他不在,将他的物事都挪到东厢去,也就是说,自己已经被降格为次子了。

但游淼没有发火,也没有走,父亲不在家,现在闹也没有用,只是让人看笑话。他循路穿过堂屋花园,朝自己曾经的房前看了一眼,只见三年前养的,挂在屋檐下的鹩哥,种的花,琉璃缸里的金鱼,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凤尾竹,挡着屋门。

游淼到了东厢前,这处似乎翻修过一次,假山前的池塘垒了新石,柱栏,廊檐都漆了新漆,鸟笼一字排开,挂在屋檐下。

父亲多少还是上了心的,然而游淼却觉心里窝火更甚,院里一名小厮正扫地,是从前伺候游淼的,名唤木棋,此刻忙扔了笤帚,叫道:“少爷!”

游淼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连话也不说,进房去,随手摔上了房门。

李治烽与木棋站在院子里,互相看看,半晌无语。

房中摆设依旧,游淼在床上趴着,翻来覆去地想,实在不相信自己会碰上这等事。

凭空就多出来个王氏,还有个素未谋面的长子?简直是变了天,嫡长子说换就换,这是等闲能换的?!游淼忽然气冲冲地起身,要去堂屋质问个清楚,在房里转了两圈,却又颓然坐下,就像一场噩梦一样。

月出时,木棋在外敲了敲门,说:“少爷,吃饭了。”

游淼睡得昏昏沉沉,起来时头疼欲裂,木棋端着食盒过来,游淼反而不气了,只是淡淡道:“其他的人呢?春香,茗叶她们呢?”

木棋说:“都拨去伺候大少爷了,本没想着少爷这么快回来,东厢里还没派几个人,明儿小的去催催林管家,看何时……”

“算了。”游淼道:“等爹回来再说罢,你们也自吃去,不用伺候了。”

木棋在里屋摆好饭菜,生了火盆,菜依旧是和从前差不多,没敢短了游淼半分,游淼想也知道,王氏犯不着在吃上面克扣他的,否则等游德川回来了问起反倒不好说。

李治烽则简单地收拾了包袱,和木棋在外屋坐着吃了。游淼吃得喉咙里全是苦的,也不知是怎生个况味儿,只动了几筷子便回床上躺着,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事,二更时木棋进来剪了烛花,熄灯睡觉,死气沉沉的东厢里一夜无话。

卷一 摸鱼儿

翌日游淼起来,连个能吩咐的人都没有,昔年在家里住时四个丫鬟,两个小厮,院中总是叽叽咋咋有说不完的话,现下剩个木棋与李治烽,却是说不出的冷清。早起时木棋进来伺候,游淼道:“让李治烽过来罢,你也别出去,把门关了,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李治烽过来给游淼穿衣服,游淼边换衣服边吩咐木棋。

“夫人和那劳什子大少爷,什么时候搬进来的?”游淼问道。

木棋十二岁便进来服侍游淼了,主仆相伴也有五年,不比家中其他的下人,游淼被降为次子的事他是知道的,现在还派他在东厢里干活,自知这辈子若没别的念想,终究与这游淼少爷是一条船上的人,该说的话还是得说,遂答道:“两年前就住进来了。”

游淼又问:“什么时候立的嫡长子?”

木棋答道:“去年。”

游淼问:“请族伯族叔,太公他们吃过酒了不曾?”

木棋点了点头,游淼的怒气又蓦然起来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游淼又问:“大少爷叫什么名字?”

木棋答道:“大少爷名讳上‘汉’下‘戈’。”

游汉戈……游淼一听就明白,家中这辈排行第二个字都带水,他又问:“是我爹生的?我怎的就不知道?也没人告诉我这事?”

木棋听到这话,似乎有点愤怒,想了想,说:“谁知道呢?那女人一来就将家里给占了,王叔也告老回家去了,还换了个账房先生……”

游淼缓缓点头,至少他知道了两件事,一:另立长子这事是游家大族中认可的。二:这长子,确实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

游淼十二岁上京,小时在家时也听过不少关于父亲的风流事,母舅家更给他吹过风,告诉过他,游德川在外头还有人。但男人三妻四妾本属寻常,何况游德川这等富甲一方的商贾?本来游德川要续弦,凡事也轮不到游淼说了算,但忽然来了这么一下,不免游淼负气。

游德川数年前想送他入朝为官,说不定就是提前布下了这一手。

游淼心不在焉地吃早饭,饭后外头来报,孙嬷嬷来看他了。

那孙嬷嬷本是游淼的奶妈,照顾他到七岁才归家去,游淼一口气正憋着没地方出,见孙嬷嬷呼天抢地的进来,登时眼眶就红了。

“我苦命的小淼子哎……”孙嬷嬷一进来就搂着游淼哭。

游淼忙大声道:“别哭!嬷嬷,你别哭!”

游淼的话里带着哭腔,不敢多看孙嬷嬷一眼,孙嬷嬷已哭得老泪纵横,捂着肝一把鼻涕一把泪,“心肝”“祖宗”地叫,房内老少二人哀叹半晌,游淼方亲手给她煮了壶茶,让孙嬷嬷堪堪坐定。

“都是命,嬷嬷,别伤了身。”游淼勉强安慰道,又长叹了口气。

孙嬷嬷说:“小舅爷听到少爷家里这事就气得快不好了,上了两次扬州,都被那边挡在门外头,回头和少源茶庄当家的大舅爷商量了一下,大家也帮不了甚么忙,让我这老不死的带个口信,少爷要是在这边呆不下去了,就回苏州去罢。”

游淼道:“罢了罢了,我娘死了,爹还在,怎么能回母舅家?你刚从苏州过来,听到那边说啥了没有?”

孙嬷嬷道:“当年的事哎,都没想到压了这么多年,现在还不得消停……”

游淼昨夜想了一晚上,颇有些想不通的东西,如今听孙嬷嬷一说,登时豁然开朗,什么都明白了。

自己父母之间的关系,母舅家平时也没少提醒过,当年母亲嫁给父亲时,双方也并非郎情妾意,而是游德川的一个堂伯说了算。让游家迎娶少源茶庄的乔珂儿。那年游德川还对长辈安排颇有一番怨词,更听说父亲在外面有相好的,只是母亲嫁过来后太会为人处世,这些年里才相安无事,父亲没有再讨小妾,母亲也从不在幼年的游淼面前提起过这些。

母亲辞世几年后,游家的长辈老的老,去的去,也死得差不多了。

于是父亲把成婚前就已经定下一桩亲事扶了正,也真难为那王氏忍辱负重,早已生下一男丁,竟是能苦苦等候游德川十余年。待得游德川产业办稳了,方登堂入室,明媒正娶地进了游家。

游淼听到这话时,不是没有动过回母舅家的念头,但少源茶庄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一个败家子大舅,终日挥霍祖上积蓄。一个空有志向,却苦无钱财的小舅,这些年里少源茶庄也是入不敷出,回去又能做什么?

孙嬷嬷还在这房中用茶,外头木棋儿却忙不迭地进来,朝游淼连打眼色,游淼微一蹙眉,吩咐道:“有话就说,嬷嬷不是外人。”

“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木棋儿颤声道。

孙嬷嬷听到这话,嘴巴略略张着,老脸皱了皱,又哭了起来。

游淼道:“我去见爹一面,李治烽,你跟着我,木棋儿,你吩咐辆车,送嬷嬷回家去。”

游淼深呼吸,整理了衣袍,坐在外屋的李治烽一直听着房内交谈,此刻起身跟着游淼出去,孙嬷嬷颤巍巍地出来,又反复朝李治烽说:“你是哪儿来的人,怎地没见过,我们少爷命苦,你可得好好照看着……”

李治烽点了点头,游淼又好言安慰一番,穿过走廊,站在东厢院里,听到堂屋外传来的交谈声,正是自己父亲在吩咐人。

雨过天晴,游德川的靴头还沾了些泥,背着手,带着儿子游汉戈一路上山庄里来,抬轿子的家丁远远跟在两人后头。

游淼长得像母舅,而游汉戈则长得十分像游德川自己,一样的一字浓眉,多年随母过养成了一身少年老成的气质,眉头总是微微蹙着。宽额大耳,肤色黝黑,皮肤粗糙,一双眼睛炯炯逼人,透出算计与思虑的神色。

游德川说:“你有甚么想的。”

游汉戈说:“爹,孩儿以为,这批货,要脱手宜早不宜迟,明年年初,新茶一上市,多半又要大涨了。”

游德川点了点头,不予置评。

进了山庄二门,绕过院里,王氏迎了出来,笑道:“回来了?”

游汉戈忙躬身给母亲请安,王氏将游德川带进去,又笑道:“游淼昨天晚上到的。”

游德川唔了声,说:“一路上还成罢。”

王氏说:“没听见说,歇了一天。”

王氏亲自给游德川解袍子,婢女们列队捧着毛巾,盆子进来,王氏又说:“给你们爷仨备了一桌小菜,热的小酒,正好叙叙。”

游德川道:“游淼若还累着,就……”

“爹。”游淼揣着袖,站在门槛外,一语出,堂屋中所有人都转了头,朝他望来。

“这可来得正好了。”王氏笑吟吟道:“老爷还说怕你……”

“游淼。”游德川道:“来得正好,正有几句话想给你说。”

“嗯。”游淼站在外头院子里,看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只是不进来,游汉戈说:“弟弟,你回来了。”

按尊卑之别,本该游淼先过来行礼见过游汉戈,称一声兄长才是,但游淼始终不叫人,不叫王夫人,也不叫长兄,游德川的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

“去书房说。”游德川示意游淼先行。

游淼转身时,瞥见父亲背后,王氏那一抹得逞的笑意,与游汉戈复杂的神情。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到这母子二人也在如履薄冰,只怕成日担惊受怕,过得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卷一 摸鱼儿

(十)

游德川坐在书桌后,午后的光从窗格外投入,游淼端详自己的父亲,不禁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游德川似乎慈祥了不少,从前游淼见他时,他的一字浓眉总是皱着,鹰钩鼻,薄唇现出几分无情的意味,从前的父亲充满威严与固执。如今他终于有了几分父亲的模样。

“你又买了个小厮?”游德川问道。

游淼说:“朋友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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