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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双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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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相互包容,七年八年恩爱如风,九年十年恨不相逢,二十年以后才重新轮回,家人一样看得见细水长流。所以不合适的呢,就算遇见了,也是早分早好!” 
 “周兄说起来倒像是感情的经验极其丰富一样。”他微微歪点一下脑袋,左眉轻挑,嘴角轻斜,露出一个好像小孩子忍耐更小的孩子的无理取闹的表情,嘲讽得厉害。 
 我脸上一阵热烧,“我,呃,我结婚比较早……”简直岂有此理,我为什么要感觉无地自容? 
 “感情这种事情,只要认定了,就是一生一世。”他认真地说,“如果还有来生来世,也要约定不喝孟婆汤不走奈何桥,牵了手生生世世走下去。” 
 昏昏暗暗的灯光折射在他的身上,他正襟危坐表情严肃认真,双目炯炯有神,已经在我嘴边的话我突然说不下去,叹息纠缠在我的整个肺腑之间—— 
 “小鲍,这世界上,是没有这种感情的!”  
 

 喝着酒,聊了很久有的没的,时间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溜走。等我想起应该回去了,已经差不多到要吃晚饭的时候。 
 “周兄,留下来吃晚餐吧,这里的西餐是红房子专门派人过来做的。”小鲍言辞恳切。 
 可是我抓抓头,“喝了一下午的洋酒,总觉得胃里怪怪的。呵呵,我是广州人,怎么样都吃不惯西餐。” 
 “啊?!”小鲍很难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西餐,很好吃啊。” 
 这种理论雷同喜欢吃榴莲的家伙跟你说“榴莲很香啊”一样,我懒得作解释,只是笑了笑。 
 “那么我送你吧。”他说。 
 “你不是要在这里等你未婚妻吗?不用了。”我拍拍他的肩膀。 
 “……我还是送送你吧。”他坚持。 
 于是我们出了和平饭店,一路从外滩走回十六铺码头。 
 被初夏的晚风一吹,喝了一下午洋酒的后果就体现出来了,微微有些上头。我抹了一把脸,回头看看外滩的各色大楼,突然很想念广州的骑楼。 
 “这里,真不像,我的国家。”我喃喃地说。 
 “这里是我的国家。”走在我身边的小鲍却用肯定口吻说,“中国太老了,需要狠狠地用一些新的东西来激励才能重新活泼起来——也许有些迟,不过现在知道这点,还不算最迟。总有一天,这里的一切还是会融合进我们的国家,变成我们的一个部分。” 
 这家伙原来还有这样的野心,不过现在好像我们国家到处还在打仗,想得太远了吧? 
 我伸手扶着他的肩膀,诶,小鲍虽然瘦,倒也不是浑身都是骨头,肩膀给人的感觉也是蛮可靠的样子,“喝得有点多了,”我说,“借我扶一下。” 
 他先是僵硬了一下身体,听见我这么说的时候就很放松地笑起来,“没问题。” 
 ……这样放心我?不知道搂搂腰可不可以? 
 可惜我还没有动手,报应已经来了! 
 “呜~~~~呜~~~~~~”什么声音,我迟疑了一秒才懂得去看自己的头上,青天白云之间三架贴着红红的狗皮膏药的飞机在中国的天空上,恣意地飞! 
 这是西元1937年7月1日,中国上海,这个城市的制空权已经完全丧失! 
 “这里是租界,他们怎么敢……”小鲍狠狠地一揪头发,“他们疯了啊?” 
 我大怒,“不是租界就应该给他们飞?”接着浑身一阵发冷,“十六铺!” 
 他立刻理解了我的意思,“糟了,快走!” 
 十六铺那里已经不属于租界地盘,但如果连租界这里都可以看见日本人的飞机了,那么十六铺只怕也快要遭的轰炸了。退一步讲,就算没有遭到轰炸,只怕也会引起民众的极大恐慌造成骚乱——最怕是无数人因为害怕日本人的轰炸一股脑统统往租界这里挤,进得来也是好事了,进不来的话,那就是最可怕的灾难。 
 才刚想到这里,远处已经传来了骚乱的声音。 
 我们对望一眼,一起飞快地往前赶去。 

 ***** 

 跑了一半我突然反应过来,我们就算这样拼了命跑过去似乎也是一点作用没有啊,心思一动拍了拍身边小鲍的肩膀,“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其他的事情,你先过去那里,我马上就过来。” 
 小鲍想也不想,“好。”脚下停也不停就奔过去,豪爽得让我有点郁闷。 
 我转头看看方向,然后按着自己的记忆往前面小鲍带我跑过的路线去找那座隐约看见的尖顶教堂——平时我也算给教堂捐献不少银两了,关键时刻,神父嬷嬷们,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七拐八拐好不容易终于进了教堂,我结结巴巴地用尽我所会的一切英语说明来意,结果那个叫做约瑟的美国神父张嘴就是一口熟到不能再熟的京片子,“这事儿您放心,我们国际红十字会一定不会等闲视之,日本怎么啦,怎么啦?这日本他也得听国际公约的,您就放一百二十万份心吧您呢!” 
 “……”究竟是哪个混账教的国语啊? 
 “砰!” 
 “砰砰!” 
 我一开始还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约瑟神父跳起来,“是枪响!”约瑟神父一边跑一边大叫,“哥们儿都给我起来,抄家伙走人,外头干起来了!” 
 “……”我该哭还是笑先? 
 好吧,我笑不出来! 
 我担心租界边关的事态,我怕事情恶化到我都没有想到的地步,我怕混乱起来,那个很锉的小鲍同学会倒霉!于是我跟着约瑟神父他们一起跑出去,然后才知道他所谓的“抄家伙”是指一应俱全的医疗器械。 
 他们是国际红十字会。  
 
  
 
 等我跑到租界边关的时候,出乎我意料的是并没有看见我差不多已经认定的乱成一片。虽然租界已经派出了他们自己的军队,一个个金头发红鼻子绿眼珠地端着枪械在租借边关来回巡逻,一幅让人看起来很不爽的样子,但是毕竟,没有人倒在血泊当中,没有人死亡。 
 受伤的却不少。 
 我看着那些手里拎着大大的包裹,身上的衣服倒也不算怎么最差的国人一个个目光呆滞地或蹲或坐在租界的门口,突然感觉很疲惫。 
 这里受伤的人大部分就是刚才一股脑打算涌进租界避难的时候,自己人挤自己人弄伤的。 
 他们为了挤进他们认为安全的租界,不惜踩在自己同胞的身上,不惜伤害同为中国人的别人,不惜无所不用其极地行贿、暴乱、威压恐吓——老实说,有这把力气为什么不去用在打日本人的身上?说不定现在的局势也就不会这样了。 
 但是其实这样的想法也很不知所谓。因为说到底他们也只是老百姓,老百姓的责任是缴税保命延续这个国家的血脉,而不是人人拿着枪去战场杀日本人。 
 ……好吧,我的思路混乱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真希望现在可以有一支烟,至少可以让我心情平稳一点。 
 我不喜欢自己思路混乱,就像刚才在和平饭店,又像现在,在人群里找不到那个瘦瘦的身影。 
 “哎哎,刚才有枪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身边的一个嬷嬷一边手脚麻利地替旁边那个手擦破皮的女人上红药水,一边忍不住问。 
 她一定是约瑟神父教出来,我肯定! 
 “啊啊,侬都不晓得,刚刚阿拉一道涌过来本来就可以进去了。”那个女人说,“可是那些癞蛤蟆(我抬头看看租界军队那套绿色的制服,同意她的看法)一机头冲出来,像是突然之间就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哎哟,吓死脱我来,哎哟,还拿着枪!哎哟,还端起来要对阿拉开枪,吓死脱,吓死脱!不过还好,有得一个军官看见情况不对,自己先拿枪出来对着天空放了两枪,大家都被伊吓唠,不敢动了,伊再跑过去跟癞蛤蟆交涉,让我们先坐下来等。” 
 说着说着,那个女人就哭起来,“好好教的,捺能突然就打仗了啦?以后捺能办?捺能办法呢?” 
 然后哭声就像传染病一样蔓延开来,小孩的嚎哭,女人的抽泣还有老人绝望的流泪,偶尔也包括男人愤怒的声音,“为啥我们不能进去?我们是中国人,这里是中国的地方,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去?” 
 我看不下去了,转头去找那个很蛊惑仔的神父。 
 “约瑟神父,你看这事情……” 
 “我已经跟租界军队商量过了,受伤的中国小孩、女人还有生病的老人可以先进入租界,但只能呆在我们教堂的范围之内,至于其他人,我必须再去寻找别的愿意收留他们的地方。比如说医院啊什么的……这事情你就别再操心了,因为租界已经拒绝中国人进入了。” 
 我差点也忍不住叫起来,“为什么我不能进去?这里是中国人的地方!” 
 之所以没有叫出来,是因为我看见我一直在找的那个家伙被人拗着手臂从租界里推搡着走出来,到了边关口这里的时候,那两个癞蛤蟆甚至过分地使劲一推,把他整个人都推倒在地上,然后,一把拿掉了子弹匣的手枪扔到他的身上。 
 我飞快地抢上去企图扶住他,“怎么……” 
 但是这个没有良心的家伙他竟然拍掉我的手! 
 可恨的是手跟手的拍擦间,我突然读到了这个小孩心里压也压不住的愤怒,而我的愤怒,也就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他僵滞着身体坐在地上,我知道他需要一点冷静,于是自己先站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捡起手枪放入肋下的枪套里,又伸手抹了一把脸才抬起头来看着我,“对不起,我有点……” 
 我笑笑,再度伸手,“小鲍你也大个仔了,坐在地上多么难看!” 
 他笑了,伸手跟我相握,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真的,小鲍!你大个仔了,怎么会那么瘦,那么轻?你的未婚妻是怎么照顾你的? 
 “啊!”他的脸突然皱一皱,我注意到不对,撩开他的袖子,手臂上已经浮现出扭伤的淤痕,这家伙! 
 “走!”我心里面莫名其妙地愤怒,“去跌打馆。” 
 “但是……”他说。 
 “我说跟我走!” 
 小鲍不出声了。  
 
  
 第二章 

 我~~错~~了! 
 这里是上海,不是广州,没有常见的跌打馆。不!是彻底根本不存在跌打馆,这里的人受伤生病一律去洋人开的医院,据说那样才叫海派。 
 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逛了两圈后,我终于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不过有个人比我更加傻,小鲍就这样被我拖着手在空空荡荡的上海街道上逛了两圈。 
 我终于站定,松手,“原来,”我讪讪地说,“上海没有跌打馆啊?” 
 小鲍苦笑起来,“你终于发现啦?” 
 我摸摸鼻子,“好,好,是我错了。找个地方坐下来,我给你抻抻骨,这淤伤可大可小,不马上消淤你以后就知道苦了。” 
 “抻抻骨?”他露出迷惘的表情。 
 “就是……”我抓抓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走这里吧!” 
 小鲍带我到的地方是已经过了十六铺的贫民区,我看着那些歪歪斜斜的楼房,很有种担心它们随时垮下来的危机感。但是这里不同于前面靠近租界的地方,那些住家整齐,可日本人的飞机一来,所有的人都带着行李往租界里面涌,于是万人空巷。这里的居民还是忙着他们的生活,只是,脚步匆匆间,整个世界感觉有点萧条。 
 小鲍走进一家茶馆,我连忙跟进去,却差点被热气薰出来。 
 小鲍在店堂里面看着我哈哈大笑,“忘了跟你说了,”他一边笑一边说,“上海的老茶馆都叫做老虎灶,前面是输送热气进澡堂的,后面就开茶馆,所以,通常就比较热!” 
 我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很正式的三件套的西装跟他已经脱下西装只剩下一件衬衫的装束,挑了挑眉毛,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哎哟,人客,两位?”提着大茶壶的茶博士过来招呼我们,“吃点啥茶?” 
 我左右看看,没有叉烧包,没有小笼包,没有虾饺,没有烧麦,连水果也没有。这算什么吃茶?上海都吃茶叶的吗? 
 “你喜欢什么茶?”小鲍问我? 
 “我?哦,我无所谓,你点就好。”我心中忐忑,万一等下真的要吃茶叶怎么办? 
 “那么两杯碧螺春吧。”小鲍向茶博士点点头,眼睛扫了扫空荡荡的店面,选了一个还算通风的地方坐下来,我微微松了口气走过去。 
 夏天的夜晚来的总是很晚,忙了那么久,竟然还有金色的夕阳斜斜地投射在这老虎灶茶馆的门口。从我们坐的位置看出去还可以从歪歪斜斜的楼房中隙看见天边红得像烧起来一样的云彩。 
 茶博士上来给我们面前一人放了一个玻璃杯,有点脏兮兮的,不过里面的茶叶看起来青透可爱,一粒粒如碧玉珠似的,还没有冲入开水已经透出精致的香气。 
 茶点是一碟香瓜子跟一碟话梅,我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这个也算茶点? 
 开水直接冲入玻璃杯,碧玉珠开始慢慢地伸懒腰,一片片叶子从珠子的状态肆意地舒卷开来,还有小小的气泡像珍珠一样依附在碧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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