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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捆绑上天堂_作者:李修文-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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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别人会怎么样,反正我只有束手就擒。果然,那可怜的小东西跑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一直到最后,逃无可逃之后钻进了院子口那辆看房车的车轮底下,可能自己也转晕了吧,终了还是被囡囡像个汽车修理工那样仰面躺在地上凑进去抓在手里了,看着这场小小的争斗,我不禁哑然失笑。 


“你看呀你看呀!”囡囡将松鼠捧在手里,大声喊着朝我跑过来,又是没留神,根本就没注意到脚下那排低矮的栅栏,踉跄了两步,还是摔倒了,我的心里又是一紧,囡囡却还是一点也不觉得疼似的朝我跑过来,跑近了,拉过我的手去摸那小东西身上细密而温暖的绒毛。我正要打趣两句,她却把我甩在一边,兀自走远了,站在一盏路灯下面高高举起来看,看了好一阵子,打算放它走了,捧着它蹲下,对准我,又指着我对它说,“小家伙,看到你哥哥了吧,乖,上哥哥那儿去,”说着往前轻轻一抛,那小东西还没开始跑,她却突然想起什么来了,对着我哈哈大笑起来,“说错了说错了,我还是你姐姐呢!” 


地上微风轻送,夜空里繁星点点,我的心里一阵哆嗦——明朝末年的江南名妓董小宛曾嫁与才子冒辟疆为妾,缱绻九年,董小宛香消玉殒之后,冒辟疆曾抚琴长叹:余一生清福,九年占尽,九年折尽矣;又说:虽有吞鸟梦花之心手,亦莫能追述;我无数次地想过,单凭冒辟疆为董小宛写下的一部《影梅庵忆语》,如我有幸和他们同生在一个时代,我宁愿做个为冒辟疆写书时磨墨的书童,但是我现在是置身于此时此刻,我在爱着,我在疼着,我只有一个愿望:从天降下一只巨手,将此时此刻拉长,再拉长,长得不能再长;管他夜来风雨,管他月落乌啼,我只想入非非,我只春风沉醉。 


  

第五章:晴天月蚀 

七月里,我打了一次架。在洪山体育馆,对方是一支摇滚乐队。那天下午我本来在中南路上的一家超市里逛着,买些香皂啊零食啊之类的东西,囡囡打来电话,告诉我说正在长江大桥上,要送东西去洪山体育馆,累得很,晚上还要接着去剪草,所以送完这趟就想径直回家睡一觉了。我便从中南路赶到了洪山体育馆的公共汽车站牌底下,大概抽了两支烟,来了一辆车,囡囡下来了,怀里居然抱着两只黑管,这才知道第二天晚上洪山体育馆要举行一次摇滚乐演出,那两只黑管就是送给其中一支乐队的。 



进了体育馆,看见好几支乐队都在扯着嗓子排练,千篇一律地留着长头发,其中不乏一些经常能在电视里和报纸上露露脸的角色,我们要找的那支乐队却不见踪影,打听过后才知道刚下飞机,现在正在来体育馆的路上,怎么办?只有等。等人对送快递的囡囡来说显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再加上眼前又的确有几张还算熟悉的脸孔,囡囡就颇有兴致了,拉着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眼睛睁得大大的看排练,不时笑着,不时拿起黑管来吹两下;我倒是很快就烦躁了起来,不过只要囡囡高兴,我也尚能忍受。 


没想到的是,这时候,一个长头发的家伙突然从台上跑下来,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囡囡刚刚吹了两声黑管,小声哈哈笑着把黑管捧在胸前,那家伙就已经跑到了我们身前,二话不说,对准囡囡胸前就是一脚,“你吹什么吹,给我滚蛋!”囡囡完全没有防备,真正是惨叫了一声仰面倒下,我只稍微愣怔了两秒钟,马上朝囡囡扑过去,要把她扶起来,可是,她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咬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前一只高帮大头鞋的鞋印赫然在目。 


我疯了,一把将囡囡身边的黑管抢在手中,从地上一跃而起,对准那家伙的脑袋狠狠砸去,那家伙应声倒地,黑管砸上去后也飞出去了好远,我根本就不肯罢休,看见舞台下面有个一人高的话筒架子,狂奔过去,一把抄起来,再狂奔回来,使出全身力气往下砸,那家伙完全没想到我会像这样发疯,惨叫着,眼睛里满是惊恐之光;突然,有人在背后踹了我一脚,我一转身,刚看见更多长头发的家伙朝我扑来,就又挨了好几脚,我也踉跄着倒下,一团人便围着我拳打脚踢起来。 


在拳打脚踢中,我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耳朵里轰鸣起来,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在身边嗡嗡飞旋,我伸手一触,发现耳根处淌出了血,眼前也阵阵发黑,这时候,突然有人惨叫了一声,面前闪开一条缝隙,我模糊看见囡囡举着一个电吉他冲过来,见人就打,哭着,喊着,全然是一副拼命的样子。 


后来警察来了,把我和囡囡带去附近的一个派出所,之前在一个小诊所里包扎了一下,一直到晚上八点,我们才获准从派出所离开,紧接着就要去磨山下的一个度假村里去割草,那度假村也是刚刚建好,空无一人,最矮的草都有半人高,去了之后,两个人都没说话,可能是都没多少力气吧。我的手也酸疼不止,连割草机的方向盘都握不住,就先停下来,坐到一块砖头上抽烟,囡囡坐在我旁边,低着头,头发都垂到地上了,她没管,拿着根小小的树枝在地上画着些什么。 


“嗳,”囡囡叫了我一声。 

“怎么?” 

“今天我心里好高兴,真的,那时候躺在地上,身上疼得要死,心里高兴得要死。” 

“怎么会这样呢?” 

“看见你为我拼命——实话说吧,这就是我想要的。” 

“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吧?” 

“不知道,反正我是。应该算是我主动追你的吧,现在虽然在一起了,可还是老怕你没那么喜欢我,有时候你在前面走着,我就在后面问自己:他真的那么在乎你吗?好笑吧。今天完全放了心,你是肯为我拼命的人,我也可以放心为你拼命了。” 


我一下子就急了,伸出手去拨开她的头发,使她的整张脸都露出来,“你听着,我不需要你为我拼什么命,你只要好好活着就行了。”想了想,狠着心继续说,“其实,你应该一走了之,我也该作个了断了。” 


“啊,现在才说已经晚了,想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高兴,紧张,但是一点都不觉得害怕,有点像个女地下党员,正走在给解放军送信的路上,知道有可能要出事,说不定送信的地方早就有人埋伏好了等着我去呢,可就是要去,好像天生就是为了被人家抓去坐老虎凳的,不坐老虎凳就像白活了一回,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像受虐狂啊?”还不等我回答,她站起身来,欢快地朝剪草机跑去,“哈哈,走喽,送信去喽。” 


在那度假村里工作了足足两个小时,我们才收拾好草渣回家,去门房里还剪草机的时候,却怎么也叫不开门,门卫不是睡熟就是出去了。正叫着门,囡囡一把把我拉住,好像突然发现了个什么大秘密似的说:“要不咱们就开剪草机回去吧?” 


于是,我们真的开着剪草机回去了,磨山就在东湖里面,背靠着一座更大些的山,从空中看下来的话大概就是座半岛的样子吧,所以,我们回家的路,其实就是每天早晨我长跑的路线,每一座石拱桥、每一处灌木丛甚至每一处萤火虫欢聚之地我都了如指掌;我多半都是步行,囡囡开着剪草机在前面跑,跑远了就再折回来,她的笑声和剪草机的轰鸣声惊醒了一只在灌木丛里过夜的兔子。兔子惊魂未定地跑上了路中央,慌乱地看着我们。囡囡坐在剪草机上和它打招呼,“喂,小家伙,上哪儿去呀?”小家伙不领她的情,很快就又跑向了另一片灌木丛。囡囡的笑声就更加大了。 


再往前走,我们就碰上了萤火虫。 

囡囡立即将剪草机停住,跳下来,奔向萤火虫,人还没站稳,手就先扑上去了,萤火虫闻风而散,她一个也没有抓住,“啊,怎么回事啊?”她一边叫着一边追着萤火虫跑远了,我抽着烟,看着她快活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好像就藏在哪本书里:不是《猎人笔记》就是《远离尘嚣》,要么就是凯伦·布里克森夫人的童话——是啊,童话,我正置身于一部童话之中:被月光照成了银白色的湖滨公路、公路两边在黑暗里仍是一片青葱的云杉、远处湖上随意荡漾着的装饰成卡通形状的游船——你又怎么能说那从剪草机上跳下来追赶萤火虫的姑娘不是从某个千年城堡里跑出来的公主? 


我说是,她就是。 

只是我不是什么王子,我只是她的仆人。 

突然,我觉得鼻子一热,猛然想起去年春天的那个上午,大惊失色地正要仰起脸,血已经从鼻子里流了出来,我赶紧用手捂住鼻子,把脸仰起来,一股久违了的咸腥味道顿时弥漫了我的整个口腔,与此同时,满手都沾上了血。血。血。我紧张地看着一步步跑远的囡囡,再紧张地看看自己的手,绝望就将我的全身上下填满了。我绝望地奔向湖边,二话不说就在灌木丛旁边匍匐下来,将脑袋扎入湖水,扎得深一些,扎得再深一些,良久之后,一直到我再也支持不住,才扑通一声从水中抽出脑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一头中弹的野兽。 


转瞬之间,天上地下,林间水底,到处都写满了绝望。 

“哈哈,抓着了抓着了,不许动!” 

星期天的上午,我和囡囡都睡了个大懒觉才起床,随便热了热昨天的剩菜当做早饭,吃完之后,我趴在床上看凯伦·布里克森夫人的小说《走出非洲》,囡囡则又是一个人钻进了隔壁的图书馆,半个小时后,我正看到“月蚀”那一节,读着那个吉库尤火车站的印度站长写给凯伦的信,忍俊不禁的时候,囡囡突然拿着一本书翻窗户跑过来,刚刚要和我说话,又止住了,将书放在窗台上,眼睛朝门口看去,我就听到了杜离的声音,“不许动不许动!”回头一看,果然,杜离和小男都来了。 


囡囡和小男是见过面的,我便介绍杜离和她认识,介绍完之后,正要招呼他们坐下,一转头看见门外停着辆越野车,应该是杜离开来的,果然,小男立刻说明来意,原来是来找我去郊外的花圃的,“不过,主要目的是去机场,”小男在听着MP3,随着音乐的节奏摇着头,一指杜离,“他要介绍他的女朋友给我们认识。” 


说实话,难得这么一个聚在一起的机会,我还真想和他们一起去,可是又绝对不想丢下囡囡不管,就怂恿囡囡和我们一起去,囡囡犹豫了一阵子,还是经不住小男拉着她的衣服一再劝说,答应了,打电话去快递公司说明了情况,之后拿着要换的衣服进了卫生间。等囡囡换好衣服,一行人下了楼,拉开车门的时候,身体一阵恍惚,我抬头看了看天空:真可谓是烈日当空,也是,细想一下,这几天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可能是天气太热了的关系吧,杜离把车开得相当快,如此一来,也总算是有了几丝风。女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囡囡和小男两个人坐在后排上,但是除了笑声之外我几乎再也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杜离把车上的音响开到了大得不能再大的地步,奇怪的是杜离竟然听起了藏歌,一首《打青稞》之后,跟着就是一首《格桑拉》。 


可能是他喜欢的那个人爱听藏歌?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此刻我其实异常难受,眼前一片模糊,不管看什么东西,视线里总是要多出一个影子,一路上我都在不断揉眼睛,后来,我干脆不揉了,知道根本就没用,就闭上眼睛听歌,心里却在翻江倒海:碧空如洗的大晴天,我却看不清楚东西,我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根本就不敢继续想下去,到头来,也只有逼迫自己打断念头而已;其实,像今天这般情形已经连续了好几次了,只是我对囡囡只字未提。 


先到了机场,但是却没见到我们想见的人,杜离里里外外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就掏出手机来打电话,打了半天好像也没什么结果。没办法了,我们只好坐在车上等。囡囡和小男都是爱动的女孩子,等了一会儿,小男就带着囡囡四处闲逛去了,她对机场自然是要比我们每个人都熟悉得多,我和杜离就抽着烟聊了起来。 


可是,一个小时之后,小男甚至都带着囡囡去看完她工作的那架飞机回来了,我们等的人还是没有来,杜离也终于烦躁起来,一扔烟头,“不行,我得去找她!” 


这样,杜离便开着车将我们送到了花圃,他自己则去汉口找他没有等到的人,说好找到之后就一起来,之后就风驰电掣而去了。我们三个人倒是有事可干,小男他们来的时候就带了塑料桶啊铲子啊花肥啊什么的,我让两个女孩子坐在铺在地上的桌布上聊天,自己先干了起来:先给所有的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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