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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德伯家的苔丝-第14部分

小说: 德伯家的苔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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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谢之前向世界展示你的美……不过,苔丝,你还会回到我身边来吗?凭着我的灵魂发誓,我真不愿意你就这样走了。”

“决不,决不!我一明白过来我就下定了决心——我应该早点儿明白过来的;我不会再回到你身边的。”

“那么再见吧,给我做了四个月时间的堂妹——再见!”

他轻快地跳上车,理好缰绳,就从两行高大的结着红色浆果的树篱中间走了。

苔丝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沿着弯曲的小路朝前走去。天仍然还早,虽然太阳这时候已经从山头升起来了,但是它初露的温暖光芒还不耀眼。在附近看不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那条小路上的似乎只有两个实体,就是悲伤的十月和更加悲伤的她自己。

她一路走着,但是她的背后传来了有人走路的脚步声,而且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由于他走得很快,所以当她觉察到他正在走近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对她说了一句“你好”。他似乎是某种工匠之类的人,手里提着一铁罐红色的油漆。他用公事式的口气问她,需不需要帮她拿篮子,她同意了,把篮子交给他,跟在他旁边走着。

“安息日早晨你还起这样早啊!”他高兴地说。

“是的,”苔丝说。

“工作了一个星期,大多数人都还在休息。”

苔丝也表示同意。

“不过我今天作的工作,同一个礼拜作的工作比起来才是真正的工作。”

“是吗?”

“整个礼拜我都在为人的荣耀工作,但是礼拜天我是在为上帝的荣耀工作。同其它的工作比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工作——是不是?在这道栅栏上我还有一点儿事要做。”那人说着话,转身走向路边的一个开口,那个开口通向一片草场。“你能不能等一会儿,”他又说,“我不会很久的。”

因为他提走了她的篮子,她不得不等着他;她一边等着,一边看着他。他把她的篮子和铁罐放下来,拿起铁罐里的一把刷子搅拌了一下油漆,就开始在组成栅栏的三块木板的中间的一块上写起方形大字来,他在每个字后都加上一个逗号,仿佛要停顿一下,好叫每个字都让读者深深地记在心里——

他,们,的,灭,亡,必,速,速,来,到

彼得后书Ⅱ3

映衬着宁静的风景、矮树林灰白的枯黄色调、天边的蔚蓝色空气和长满苔藓的栅栏木板,那些鲜红的大字闪闪发光。每一个字都似乎在大声喊叫,连空气都被震得发响。也许有人会对这些讨厌的涂抹说“唉,可怜的神学!”——这种宗教当年也曾为人类服务过,现在是它最后的古怪一幕了。但是苔丝读到这些字,却感到有一种遭到指控的恐惧。就好像那个人已经知道了她最近的历史;但是他对苔丝的确是一无所知。

他写完了字,提起篮子,苔丝也机械地走在他的旁边。

“你真的相信你写的话吗?”苔丝低声问。

“相信那句话?就像相信我自己存在着一样!”

“但是,”她说话时声音颤抖起来,“假如你犯的罪不是有意犯的呢?”

他把头摇了摇。

“对于你问的这个棘手的问题,我没有本领作出回答,”他说。“这个夏季,我已经走了好几百英里路了,只要有一面墙、有一道门、有一道栅栏门,无论大小,我都把这些话写上去。至于这些话的应用,我就留给读这些话的人理解了。”

“我觉得这些话太可怕了,”苔丝说:“这些话是碾压人呀!是要人的命呀!”

“那就是这些话的本来用意呀!”他回答说,用的是干这一行的口吻。“但是你还没有读到我写的最厉害的话呢——我把那些话写在贫民窟的墙上或者码头上。那些话会使你胆战心惊的!不过在乡下这些地方,这也是很好的话了……啊——那儿谷仓的墙上有一块很好的地方还没有写字,浪费了。我一定要在那儿写上一行字——写一行字给像你这样容易出危险的年轻女人读。你等等我好吗,小姐?”

“我不能等,”她说;提起篮子往前走了。她向前走了几步,又扭过头去。在那面古老的灰色墙壁上,他又开始写上了和先前一样强烈的警示人的醒目字句,看上去既奇怪又不同寻常,这面墙以前从来没有让人写上什么,现在被写上了字,它仿佛有些痛苦。那句话剧写了一半,苔丝已经知道要写上去的那句话了,突然脸红起来。他写的是——

你,不,可,犯——①

①全句为“不要犯奸淫”,为摩西十诫之一,见“旧约”“出埃及记”第二十章第十四节。

她那愉快的朋友看见她在那儿读着,就把手中的排笔停下来大声叫道——

“要是你想在这些问题上得到启发,在你要去的那个教区,今天有一个非常热心的好人要去作慈善讲道,他就是爱敏寺的克莱尔先生。我现在跟他不是一个教派了,不过他是一个好人,不比我所知道的任何一个牧师差,我最先就是受他的影响。”

但是苔丝没有答话;她心里怦怦直跳,又继续往前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呸——我才不信上帝说过这种话呢!”她脸上的红晕消失了,用鄙夷的口气低声说。

突然,她看见有一缕炊烟从她父亲家的烟囱里袅袅升起,这使她心里十分难过。她回家进了屋,看见屋里的光景,心里更加难过了。她的母亲刚刚从楼上下来,正在燃烧剥了皮的橡树枝,烧水做早饭,看见苔丝回来,就从炉前转过身来,向她打招呼。因为是礼拜天早晨,小孩子们都还在楼上睡着,她的父亲也还躺在床上,心里觉得多睡上半个小时不算过份。

“哎哟!——我亲爱的苔丝呀!”她的母亲喜出望外,大声嚷着,跑上前去吻她的女儿。“你还好吧?直到你走到我的眼前,我才看见你呀!你是回家来准备结婚吧?”

“不,我不是为了结婚回家的,妈妈。”

“那么是回家来度假啦?”

“是的——是回家来度假的;回家度长假的,”苔丝说。

“什么呀,你的堂兄不办喜事了吗?”

“他不是我的堂兄,他也不想娶我。”

她的母亲仔细地打量着她。

“过来,你还没有说完呢!”她说。

于是苔丝走到她的母亲面前,把脸伏在琼的脖子上,一五一十地对母亲说了。

“你怎么不让他把你娶了呀!”她母亲嘴里反复说着。“有了那种关系,除了你而外,任何女人都会那么办的呀!”

“也许别的女人会那么做,不过我不会。”

“要是你让他娶了你,然后再回来,这就有些像一个传奇了!”德北菲尔德太太接着说,心里头烦恼,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关于你和他的事,有各种各样的说法,都传到我们这儿来了,谁又会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你为什么只是为自己打算,而不为我们一家人做件好事呢?你看看,为了生活,我天天不得不累死累活,你可怜的父亲身子弱,那颗心脏就像一个油盘子,给油裹得紧紧的。你到那儿去了,我真希望能从中得到一点儿好处呀!四个月前你们坐着车走的时候,看上去你和他是多么美的一对啊!看看他送给我们的东西吧——我们觉得,这些都不过因为我们是他的本家。不过,如果他不是我们的本家,他就一定是因为爱你了。可是你却没有让他娶了你。”

要亚历克·德贝维尔一心娶了她!他娶了她!关于婚姻的事,他从来就没有说过一个字。即使他说过又会怎样呢?为了从社会上拯救自己就慌慌忙忙地抓住一个机会,在被迫之下她会怎样回答他,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是她那可怜的母亲太糊涂,一点儿也不知道她目前对这个男人的感情。也在这种情形里,她的感情是不同寻常的,不幸的,不可解释的;但是,实际上正是如此;正像她已经说过的,这就是她为什么要自己恨自己的原因了。她从来就没有一心一意理睬过他,现在她根本也不会理睬他。她从前怕他,躲避他,他抓住机会,巧妙地利用了她的无依无靠,使她屈服了;后来,她又暂时被他表面的热情态度蒙蔽了,被他打动了,糊里糊涂地顺从了他;忽然她又鄙视他,讨厌他,从他那儿跑走了。所有的情形就是这样。她也并不十分恨他;不过在她看来,他不过是一撮尘土,即使为了自己的名声打算,她也几乎没有想过要嫁给他。

“你如果不想让他娶你,你就应该多加小心呀!”

“啊,妈妈,我的妈妈呀!”痛苦的姑娘哭了起来,满怀感情地转身朝向母亲,好像她可怜的心已经碎了。“你想我怎么会知道呀?四个月前我离开这个家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孩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男人的危险呀?你为什么不警告我呢?夫人小姐们都知道要提防什么,因为她们读小说,小说里告诉了她们这些花招;可是我没有机会读小说,哪能知道呢,而且你又不帮助我!”

她的母亲被说得哑口无言了。

“我想要是我告诉了他对你的痴情,告诉了你这种痴情可能有什么结果,你就会摆架子,失去了机会,”她拿起围裙擦擦眼泪,嘟哝着说:“唉,我想我们也只能往好处想了。说到底,这才是自然的,是上帝高兴的!”

……………………

 第十三章

……………………

苔丝·德北菲尔德从她那个冒牌本家回来了这件事,已经四处传说开了,如果说在一英里方圆的地面上使用传说这个词不算太大的话。午后时分,马洛特村里有几个年轻的姑娘,从前是苔丝的小学同学和朋友,一起来看望她,她们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她们浆洗过熨平了的最好的衣服,因为她们认为,苔丝是一个胜利归来的卓越征服者,她们要做她的客人;她们在屋里坐成一圈,带着好奇的心情看着她。因为和她恋爱的正是那位据说隔了31代的堂兄德贝维尔先生,一个并不完全是本地的绅士,而他作为猎艳能手和负心汉子的名声已经四下传播开来,开始超越特兰里奇的本地边界,由于这种令人害怕的情形,这也使她们所认定的苔丝的地位,同在毫无危险中的地位相比,就具有了更大的吸引力。

她们对她抱有浓厚的兴趣,所以当苔丝一转过身去,一些年轻一些的姑娘就小声议论起来——

“她多么漂亮呀,那件漂亮的衣服穿在身上她显得更漂亮了!我相信它花了一大笔钱,并且还是他送的礼物。”

苔丝站在屋子的角落处,正在从碗橱里往外拿茶具,没有听见这些评论。

要是她听见了这些评论,她也许很快就会把她的朋友们对这件事的误会改正过来。但是她的母亲却听见了,琼简单的虚荣心在高攀一门婚事的希望落空以后,因此就到女儿被人追求这件事上去寻求感情上的满足。总的说来,她感觉到了满足,即使这种短暂和有限的胜利会影响到她女儿的名声;但是她最终也许还是要嫁给他的,她看见她们羡慕她的女儿,心里头高兴,就热情地请她们留下来吃茶。

她们的闲聊、她们的欢笑、她们的善意影射,尤其是她们闪烁其词的妒意,也使苔丝在精神上复活了;而且随着晚上时间的流逝,苔丝也渐渐地被她们的兴奋情趣感染了,差不多变得快活起来|Qī|shu|ωang|。她脸上像大理石一样僵硬的表情消失了,走路时的脚步也有些像往日那样蹦蹦跳跳了,她容光焕发,全身显现出青春的美丽风采。

有时候,尽管她满腹心事,但是她回答她们的问题时也会带上一种高人一等的神气,好像承认她在情场上的经验,的确是有些让人羡慕的。不过同罗伯特·骚斯①说的“同她自己的毁灭恋爱”这句话比起来,她还相差得很远,因此她的幻想也只是像一道闪电,一闪就消失了;冷静的理智恢复了,嘲笑她一阵阵出现的弱点;在她暂时出现的骄傲里,有一种可怕的东西谴责了她,于是她又变得没精打采起来。

①罗伯特·骚斯(Robert South,1634…1716),英国神学家。

第二天早晨的黎明是令人沮丧的,它已经不是礼拜天了,而是礼拜一了;漂亮的衣眼已经收藏起来,欢笑的客人已经离去,苔丝醒了,孤单地躺在她过去睡觉的床上,比她更年轻的几个天真的小孩子,躺在她的周围,轻轻地呼吸着。她回家带来的激动和引起的兴趣已经不见了,她只是看见她的面前有一条漫长的冷酷的大道,她在大道上独自跋涉,没有人帮助,也没有人同情。紧接着她的情绪就可怕地低落下来,恨不得让自己躲避到坟墓里去。

过了几个星期苔丝才恢复过来,有勇气抛头露面,敢在一个礼拜天早晨到教堂里去。她喜欢听唱圣歌——而且是过去的那种圣歌——还喜欢听那些古老的圣诗,喜欢跟着一起唱晨祷的颂歌。她生来就喜爱音乐,那是她那位喜欢唱民歌的母亲遗传给她的,她这种爱好使最简单的音乐也具有了一种力量,有时候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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