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傲世录-第6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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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们就张罗晚饭去了，不过一会，府南河两岸尽是各种模样的帐篷，连营数十里，有人喝啤酒吃卤肉，也有人嚼饼干啃泡面。喧嚣中，没有悲苦，没有恐惧，大家都是笑嘻嘻的，因为在那个时候，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这里是灾情最严重的。
实际上，直到十二日晚上，我用手机收听广播时才知道灾情的严重程度。成都市区当天有数十人受伤，多数是在那时候强行跳楼所致，只算是“轻微”，但在几十公里外的都江堰，就是另外一番景象——成都市区的计程车和私家车，听从交通电台的调度，自发前往都江堰接伤员，也带回无数对灾区的描述。
当卖收音机的小贩出现之后，河岸边的喧嚣声小了很多，人们围在收音机周围，或站或坐，听那电波中的悲痛。当无数以前没有听过的地名，随着灾情反覆回响在大家耳边时，人的心情必然低落下去，又复杂起来，转身看看自己栖身的帐篷，再看看黑沉的天色，忐忑。
赶紧给都江堰、绵阳的朋友打电话（那时候以为震区只有这一段），打通一个，激动一会，如果有谁没有联系上，心情会低沉很久。
（关于震区的真实灾情，我无法下笔去写，八万人的生命，我觉得自己无论用多么凝重的笔调，都会显得轻佻——愿他们安息。）
但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切身的折磨这时候才刚刚开始。
成都没有断电、没有断水，在“帐篷区”的路边有警察在日夜巡逻，还有很多工作人员在挨个帐篷提醒注意火头、注意卫生。有这样的条件，露宿、野营听起来似乎会很惬意，可实际情况是，我这辈子都不要去露宿和野营了。
一是蚊子很多，而且你绝对打不过它们，就算是你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也会败下阵来。
二是体力消耗太大，因为河边的草地不是水平的，有一定的坡度，不管你是铺设凉席还是支起折叠床，都会是斜的。人睡在上面，身体会一直尝试调整到正常状态，于是一个晚上过去，比不睡还要累……还要加上闷热的天气，仿佛远在天边的公厕……
三是无聊，感觉时间过得很慢，虽然本身不具备杀伤力，但对前面两项有很大的加成。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余震，比很多地震的主震都要强的余震——从三级开始，到四级、五级、六级，甚至六级以上！根据我亲身测试，我的身体能够感觉到三级以上的晃动，通常会很准，所以在十三、十四、十五号这三天，我觉得地面一直在震动并不是心理作用……
为了获得心理上的一点安全优势，我们一家玩了不少手段，也看到别人家的创造力。
首先，成都是一个休闲风格浓厚的城市，而且四川有悠久的茶文化，所以，府南河沿岸有很多茶馆，种类齐全，从传统的方桌竹椅、拎着长嘴铜壶的堂倌，到很科幻的水晶桌椅、穿公主装的女服务员还用英语招呼客人，只有你没见过的，没有老板们想不到的……
当然，我挑选的是我家楼下的一家普通茶馆，因为这家不但便宜，而且是在一楼，门外就是河岸空地，虽然这空地并不大，但是旁边的楼不高，我在心里估计了楼的高度、然后再在心里把这高度打横放在空地上一比较，不错，足够安全！
当天晚饭后，我全家呼啦啦地移驾到茶馆大厅里，至于在另一边的帐篷，疲累的我们都选择性地遗忘了，河岸边有很多警察巡逻，治安是很好的。
张着眼睛撑到午夜一点，实在是太困了，我终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然后，我坐着的椅子自己跳了一下！
“……”大厅里有人站起来：“地震了！”
几十人呼啦啦地冲到了外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正准备进行一场有关于强度和震级讨论时，天变了——狂风闪电夹杂着暴雨，劈头盖脸的打下来，那风能直接吹翻帐篷，那雨点打在皮肤上会觉得痛！
就跟闹妖精似的！
很多成都市民应该对那天晚上的风雨余震有很深的印象，不得不说，当时很有点末日不给活路的味道。站在檐下看着大雨，我心里空空的，是要站在雨里保证自己的安全，还是回家去，哪怕危险也要保持一个人的骄傲，这个念头第一次涌起。
但是，我还是觉得小命比较重要，不过我可以通过努力，把避难变得不那么狼狈。
我开始清点我的帐户余款，欺骗自己说房屋分期已经付清了，然后看着荧幕上的余款嘿嘿地笑，看到这里，你一定以为我的存款很多？但事实上，如果不是说频在震后预支了稿费给我，我根本没有查帐户的必要……
我决定去买二手车，因为之前我无意逛网店，看到二手车只要一万大元出头，等俺弄来车，再抓一个开车的司机，晚上开去城外找家不是楼房的农家乐住宿，至少比茶馆要舒服很多了吧！要知道，很多农家乐包午饭晚饭玩一天才三、五十元呢！
我乐呵呵的去买二手车，目标已经有了，就是那种很小型的私家车。但是奥迪的弟弟不考虑，因为我的体型比较大，而且还想到随车会带一些装备，所以选择了QQ车，算得上二手车的应该是几年前出厂，在那个时候，这种车的简单版，新车售价二万九千八。
嗯，新车二万九千八，那么二手车车折价下来就是一万多，真不愧是小老百姓的车啊！
人真多，这是我在二手市场的第一感受。
我和一个曾经是职业司机的朋友开始查看QQ车的车况，询问价格。
“三万！这是豪华版！”
“三万八！看这电动窗、中控门锁、GPS、环绕音响！”
“三万六！金属漆、真皮座椅、铝合金轮轴！”
我一脸黑线，很想问他们：“有没有相控阵雷达、拖曳声纳、FBCB2系统？”
但是我忍了，找了一辆看起来很落寞的QQ车问价格。
“二万九千八！”好半天，老板才从另一辆车的天窗里探出头来：“别看了，这车没撞过！”
“你这是新车还是二手车？”我终于还是没忍住。
“二手车！”
“这车新的才二万九千八！”
“你买新车不用交购置税？交了钱能马上提车？不用买保险和养路费？”老板立即吼回给我：“这车才开了三年，还能开十二年，还有半年的保险和养路费，折成这个价很合理！”
“不买了！”我的底牌实在是不多。
“慢走，有空再来看啊！”老板一点讲价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我是真的不买了，因为我没有这个预算，那点钱买了车轮就买不了发动机，买了发动机也买不到车顶——是谁说二手车便宜来着？站出来！
大不了继续蹲茶馆，我就当放假行不行？
有差别的，我随身带的背包很重，里面放了很多东西，可以分成几类。一是穿的，衣服两件；二是吃的，饼干、巧克力、水；三是用的，消毒喷剂、瑞士军刀、强光手电筒；还有一大堆常用药，ＯＫ绊、消炎片、止咳糖浆，还有一种药我不能说名字，不然你们会说我看某个明星不顺眼。
反正，我就没背过这么重的包……对了，还有书和狗，小飞的麻烦之处是它不明白这是在避难，它只知道要遵从自己的荷尔蒙反应，不断的跑去招惹旁边路过的狗妹妹，我说你光棍一点好不好，你不知道现在的风气是要讲酷的吗？你越贴上去，人家越是看轻你！
它开始翻肚皮给我看。
我说我懒得理你！
它蹲在地上有模有样的学狼叫。
我说你太猖狂了，身长不过一尺五、体重才三斤二两，也敢学人家玩COSPLAY？
它“呜呜”的吼，对着我打了个喷嚏！
我说好吧，你狠，今天晚上你的火腿肠归我了！
但我话没说完，三斤二两的男子汉就跑去跟狗妹妹窃窃私语了，没聊几句就围着人家转圈，吓得那狗妹妹的家长花容失色。我偏过头去，假装不认识小飞，心说你能不能先问电话号码和伊妹儿啊？太心急了吧？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家长视野内跟狗妹妹亲热啊！
因为有这样许许多多的事，有这许许多多细节堆积出来的一种情绪，地震三天之后，我扛着背包回家了。我家有电脑、有热水、有香喷喷的饭菜和茶汤，为什么不回去？重要的是，我家的房子一级棒，别说裂缝，连墙上涂料都没掉下一块来，这让我可以理直气壮的喊：谁怕谁啊！
不过在余震时，特别是在震感比较强烈的时候，心里的感觉还是不太好，情绪也会比较糟糕。我在电脑左右各放一瓶水，印证我身体对余震的敏感度，不过最主要的目的是设立一个标准，水不倒，我不跑——能晃倒一瓶水的震度，这是我逃跑的底限。
因为余震太频繁，楼房的晃动，频繁到像是呼吸一般自然，会伴随你吃饭、睡觉甚至上洗手间，这很能让人感觉天灾的含义——没有预兆，不能防备，破坏性的地震只有十二秒逃生时间，除了被动的去接受和担惊受怕，平时最好就当他不存在。
地震再强，你也可以选择，选择保持自己身为人的骄傲和尊严，保持乐观，享受每一餐美味的饭菜，享受与朋友相聚的每一句笑谈，享受生活中一切美妙的细节。街上的店面照样营业，我们照常过活，要是有人一瓶水卖三块钱，我们还可以举报他。
我们结伴出去吃大餐，男的风流倜傥，女的花枝招展，好像是跑去参加婚礼一样，吃到一半时余震，隔壁桌的飞奔出门，我们就一本正经的研究是不是可以把他们的菜也一起干掉，还没有商量出结果人家就回来了……
余震区的范围逐渐扩大，慢慢地向北移动。
有一天我小姨打电话来，说她家的房子成危房了。
我妈很奇怪，说十二日那天之后房子不是没事吗？因为我妈那时候就在我小姨家，门窗墙壁都是亲自检查过的。我小姨说，是余震造成的，楼体已经倾斜了。
我妈立即收拾东西，赶去看我小姨，我去银行提了一半的二手车预算随驾护卫——三百多公里的铁路，车票居然只要八元，好便宜啊！我们坐计程车去火车站居然也是八元！从火车站坐计程车到我小姨家，也是八元！
小姨家楼下被警察拉了警戒线，楼梯一半在向前倾斜的同时又向左挤过去，很有流氓的气势。
然后，去小姨家的暂时住处，一路上看到很多楼房在二楼位置，破裂出惊心动魄的“×”裂缝，有的是“×”，有的是“××××××××”，河边的帐篷比成都还要壮观。
我妈负责处理我小姨家的事，我就找我的同学去，又跟我同学一起去探望另外的同学——非常靠近余震中心青川的一个乡镇，职业是护士和医生。
事后想来，我们会不会太胆大了一点？
我们出发时是夜里九点，天下着小雨，路上车并不多。先走一段高速，然后转上去青川的县级公路——左边是山，右边是河，也有可能是江，请原谅我当时没问清楚。
这是四川北部的典型地形，左边的山，高度大概四十到七十米，坡度是六十到九十度，右边的水面距离公路大概是二三十米的落差，无论左右，出事就够呛。
路上竖立着很多标识牌，上写“前方五十米有落石”、“前方一百米路面沉降”。我说：“要是一会儿有余震，落下石头怎么办？”我同学说：“没事，震了这么多天，该落的石头都落完了！”
我心说你怎么比我还神经大条呢？
很幸运，我们一路上没有被石头砸到，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看到很多被石头砸到的房子，就在公路边上。连那种只有大腿高的小围墙，也会被震跨，我就能想像当时的景象了。
我们到了，那对夫妻从很大一顶帐篷里出来迎接我们，因为房子和医院都不行了，他们的帐篷是整个医院合住，所以我们不便去打扰这些每天都要救人的医生护士，就打着雨伞，站在街边聊天。
他们说当天是如何度过，如何担心孩子，如何救治潮水一般运来的伤员。
“全是开放性伤口，用完了我们所有的外伤药。”男医生在我们的伞下，手指间夹着烟，最后泪眼汪汪。他背后就是医院的门诊部，很传统的建筑，原来从正面看应该是“凸”形，但现在变成了“凹”形。
我身后有一面乡村常见的黑板墙，上面贴着A4大小的列印纸，我就着路灯一看，原来是补助公告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后面跟着补助金额——金额越大，受灾越重，如果比别人家多一个零，那就代表这家有人去世。
悲痛和沉重，就是这样一丝丝渗进内心的。
夜里一点，我们相约下次见面的时间，拥抱惜别。
回市区的时候，我们在车里商量，决定第二天吃饭，吃好的！
两天后，我和我妈回成都，继续我们的生活。
当然，余震不会因为我们而改变，还是一直伴随着。我们把每一次有明显感觉的余震当成朋友间的谈资，用来测试大家的身体敏锐度。
就在我写这感言的前三天，又连续有两个六级以上的余震，前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