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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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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任务的时候,孟尤自己也是有点哆嗦。自从亲兄弟出事之后,父母对他总是格外关照爱护,当初他考上l大,父母都巴不得举家搬来陪读。这种教育导致他遇到大事总是没有主见,只好等着别人分派任务然后自己去完成。



然而付天瑞下水之后不久,孟尤就发现那根不堪重任的封箱带断掉了,付大宝估计是有去无回。童城救出第一个少年后上岸,发现自己的旱鸭子好兄弟居然就这么下水了,于是又回到了水里。



当时留在岸上的几个女生,有几个已经往远处跑去喊人,或者朝下游的渔船狂奔而去。当她们带着几个其他人赶来时,岸上的孟尤已经不见了。她们还以为他也是去哪里喊人了,因为连抱着空水桶的付大宝也没挺过来,何况孟班长那体质,应该不会跳下去救人。



但她们都错了。



一直到后来,人们检查孟尤放在学校的遗物,才在那台苹果笔记本电脑里发现了一个名为“k k”的文件夹,里面都是同一个女孩各种各样的手机照片,从角度看应该是偷拍。



夏粤然,夏考考。



这是孟尤笔记本里唯一存放的女生人物照片。而唯一的男生人物照片,则是当初他和他弟弟的合影。



其实就在事发的前两天,孟尤还在做噩梦做到自己死了,是在火里。他特意到学校外面马路上的瞎子算命,得来的都是连猜带蒙的东西,却让他心里得到慰籍。自从家里的小孩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之后,他就格外害怕死亡,也格外憎恨“英雄”这两个字。当年他弟弟出事后过了一个星期,他才回到学校上课,一个同学把一张写着弟弟英雄事迹的报纸给他看,孟尤闷了几秒钟,忽然将报纸撕得粉碎,用从未有过的高亢喊:什么英雄!我弟弟不要做英雄!我也不要!滚!



从此再也没有人向他提起这件事,他也不对任何人说。



这也是他在弟弟死后唯一一次表露了自己的情绪。



至于夏考考,也没人知道他对她到底算什么意思。两个人在一个班级,却几乎不怎么说话。孟尤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么多照片也不得而知。那个文件夹里唯一几张不是偷拍的照片,都是夏粤然放在校内网个人空间上的。锦水江事件之后,四个人的名字被广为传扬,校内网上除了童城,三个人的空间被访问了几万次。但孟尤限制了陌生人的访问,只能隐约看到,他校内网上的好友连十个都不到,其中之一就是夏考考。



他是为了得到她的照片,才去注册的么?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除了苹果笔记本里的线索,人们还在孟尤的课桌立柜里发现一只养在笼子里的小仓鼠。显然这是偷偷养的,因为宿舍条例规定不能养宠物。孟尤的室友说,这是他一周前买回来的,说只是放养几天,到时候要送给一个朋友,那朋友前段时间似乎心情不大好,送这个能帮助恢复。当时他室友还很纳闷,想性格古怪的孟班长居然还有别的朋友,而且还这么上心这么体贴,真是稀奇。



现在一想,下个星期三,就是夏粤然的生日了。



而当时的一个女生回忆,那次拍摄宣传片时,孟尤因为是班长,所以负责摄影,连dv机也是他的,所以从头到尾都很忙,夏考考什么时候离开了大部队,他也未必注意。可落水事发时,他倒是第一个冲到岸边的人之一,想来,其实他心里一直很清楚她在哪里的。



他是第一个到岸边的,也是最后一个跳下去的。那边千钧一发的时候,他是为了救落水的夏考考,才在犹豫了这么久之后一跃而下的?还是因为童城和付天瑞他们几个都下去了,他终于也克服了长期以来对死亡的恐惧和懦弱,要把他们几个都救回来?



这是个永远无法回答的问题。



锦水江事件发生后的第五个小时,也就是晚上七点,最后一个下水失踪的孟尤的遗体在江河下段的水草丛里被发现,而之前的三具遗体已经被运走。



他终究没有救起想要救的人,更没有和暗恋的人躺在一块。



这场事件中唯一不遗憾的是,最早落水的三名少年,有两名被成功救起。



五、火花



管理学院工商管理系05级6班最近的一次班会,由孟尤发起,当时他站在讲台上宣布主题是“畅谈理想”时。其实现在的大学生似乎很少谈理想了,或者大家的理想几乎都统一了,那就是好工作、好收入,撞大运能买套房子。



时隔若干年后,关于锦水江事件已经成为了尘封的记忆,只活在少数人的脑海里。而当年6班的大学同学在聚会时,说起他们四人当初谈到理想,都唏嘘不已。



夏粤然的理想几个女生记得很清楚:周游世界,除了法国。



童城的理想是他嘴上说了好几次的:挣大钱,给父母养老,城里房子太贵,乡下盖个别墅就行。



付天瑞对理想就四个字:滚蛋,戒了。



孟尤呢?没人能记得他说了什么,他似乎什么也没说。



对这个纷繁的世界来说,生如鸿毛,死得重如泰山,他们都是无声无息的。



火花出现前无声无息



耀眼在刹那之间



存于记忆的光晕



只是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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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26 春萍,我做到了

t。xt‘小~说~天~堂

作者韩寒



 



从浙江龙游离开的时候,老天依照往年的惯例在下雨。如果没有拉力赛,我想也许此生我都不会去到这个县城。每次开到这里都是凌晨两点,都要去杨爱珍大排档吃一碗小馄饨。离开的时候都是周一的中午,再随手买一些吃的带上车,话说浙江的肯德基总是比上海更辣一些。



十年前,我正式开始了我的拉力赛生涯。第一场比赛在上海佘山,彼时的拉力赛段,此时已是五星级酒店和山脚别墅。赛段的起点就在如今的世贸佘山艾美酒店,一起步就是数百米的大直线,然后拐进今天的月湖公园,那里也是记者和观众最云集的地方。记得2003年的比赛前夜,我进行无数次幻想,那人生的第一个转弯要如何呈现,是走一个非常标准的赛车线呢,还是炫目的漂移入弯,或者是中规中矩拐过去就行。结果是我没刹住车。我的职业生涯的第一个转弯就以一把倒车开始。



很快,锦标赛就到了浙江龙游站。那是砂石路。我喜欢拉力赛,就是因为少年梦想。看着那些拉力车手在山间树林里高速漂移,十多岁的我目瞪口呆。从那一天,我就立志要和他们一样。人哪,在青春期总是不承认自己有任何偶像,却忘记年幼时他们给你的力量。当绑上安全带,戴上头盔,我觉得我所崇拜的拉力赛前辈们都附体在我身上。



然后,我第一个赛段就掉沟里了。



自然有很多人笑我。其实在比赛的第一年,我的财力就难以坚持下去了。2004赛季尤其艰苦,朋友的私人车队退出了,没有人要我,我只能自己修车。积累的版税花的差不多了,因为醉心赛车,便无心写书,经济上也没了后续,只能在衣食住上控制支出。北京一起玩车的朋友恰好又都普遍富有,有时都不敢一起出去吃饭。有一个朋友家里做地产,见我居无定所,说出于情谊,可以卖我一套二环边的房子,一百多平,十多万。我账上正好留了几万,是准备支撑之后几站比赛的,都没过脑,直接推辞了。当时我想,要是拼出来了,就算是对自己的童年幻梦有个交代,做个房东似乎从来不在我的梦想范畴之内。于是毅然决定给自己买了几条轮胎。因为买轮胎,遇上一个好心人,终于迎来了我人生第一个赞助商——米其林决定送给我六条轮胎。



虽然仅仅是六条轮胎,我也激动难抑,毕竟是国际大厂商。这是我走向牛逼的第一步啊。这六条轮胎价值一万左右,我又自己掏了几千,单独做了巨大的贴纸,把整台赛车都贴满了他们的商标。领航不解,我说这叫感情投资。虽然赞助不多,但我这么一贴,人家就会觉得你仗义。朋友说你不愧是上海人,精明。我说哪里,远见而已。



比赛一开始,送我轮胎的哥们就跑过来,面露难色道,兄弟,我们只是帮助你,不需要你这么回报的。



我说,没事,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朋友欲言又止,走了。



后来有人来传话,问我能不能把这贴纸给撕了,因为轮胎公司总部的老外来了,突然看见有台贴满自己商标不知道哪冒出来的赛车,非常不悦。米其林有非常严格的赞助规定,一般只赞助能获胜的车手。我们对您的帮助不求回报。但您贴着一车我们的牌子,容易让外界产生误解。



我愣了有几秒,说,现在没时间了,等第一天比完再撕吧。结果一进赛段,因为赛车老旧,年久失修,没几公里避震器断了。我是一个对机械几乎一无所知的车手,只知道抛锚了要打开引擎盖假装看看,显专业。那是我连续好几场因为坏车而退赛了,此刻又逢其他车手开着全新的赛车掠过,我恨不得它卷起的土把我给埋了。手机同时响了,是朋友打来的。他问我,听说你又退赛了,别灰心,哦,对了,贴纸撕了没?



那是我第一次为拉力赛默默流泪。要知道如果你是一个充满争议的人物,一旦你做不好一件事情,人们对你的嘲笑很可能打击到你。我偷偷把车拖回了汽修店,无颜再去赛事维修区。



和励志电影情节不一样的是,接下来的比赛,我并没有逆袭。在第一个赛段,赛车爆缸了,活塞把缸体打了一个大洞,引擎室烧了起来。当时的我再买不起一个发动机,但在火光照射下,我再没有感觉心酸。要知道坚固的事物都要经过烈火的锤炼,这火光既不能温暖我身,也不能焚毁我心。从那一天起,这件事情,我必须做到它。每个人的身体,都有厚的地方,他们各不相同,有些人厚的是手上的老茧,有些人厚的是背上的污垢,有些人厚的是脸上的老皮,我愿自己厚的是心脏的肌肉。打死也不能放弃,穷死也不能叹气,要让笑话你的人成为笑话。



发动机烧了以后,我回到老家。邻居家发小韩春萍(他是个男的,于是喜欢管自己叫春平。大家的疑惑与我的疑惑一样,答案只有他爹妈知道)对我说,你骑自行车还不错的,但是赛车还是很难去赢全国比赛的,我们承认你在亭东村还是最快的。我说,你等着看吧。



后来的故事就是现在这样了。2012年,这是我参加拉力赛的第十年。在第一次退出比赛的浙江龙游县城,我捧起了自己第三个年度车手总冠军的奖杯。高兴的是,我终于可以向春萍说我做到了,因为一次可能是侥幸,两次可能是运气,但三次说明我还可以。遗憾的是,我起步太晚了,能力有限,我相信自己在亚洲的拉力车手中也许还不错,但无法和那些欧洲人相比。我们的环境和我自己都不够好,也许更有天赋的人,能站上世界之巅的人,正在电脑前读着这篇文章,他甚至连驾照都可能没有。



我也明白了很多事。他人笑你,是正常的,无论是主观,是客观,你当时都没有做好,没有做到,你有什么资格豁免被他人嘲笑?你的哭泣,你的遭遇,和别人的困苦相比,有什么不同之处么?每个人都想召唤上帝,每个人都常觉得自己快要过不去。他人鼓励你,那是你助燃的汽油;他人笑话你,也许是你汽油里的添加剂。后来,我并没有和那些当年笑过我的记者们反目,反而现在都是很好的朋友。虽然现在,我的赛车上已经被各种赞助商贴满,我用着倍耐力或者横滨无限量提供的最好的轮胎,开着最好的赛车,每场比赛都更换着最好的部件,但我还记得当年的那六条轮胎。那时我觉得我要争气,要让他们见识我的实力,现在我觉得我应该纯粹地感谢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给我斗志,而是他们的确做得很好,又帮到有潜力的车手,又要确保自己的商业原则,如果我是决策者,我也会这么做。你知道你能做到,别人觉得你也许可以做到,那么,少废话,做到再说,其他的怨气都是虚妄。自己没有展露光芒,就不应该怪别人没有眼光。



如果没做到,我也不会黯然抑郁。至少我童年的幻想不是赢得冠军,而是纯粹绑在拉力赛车里,像我的偶像们一样把赛车开成那样。我知道这路漫长,甚至我的胜利未必能给我增添荣誉,反而还让外行错以为我们的全国锦标赛是个山寨比赛,居然能让一个写字的赢得冠军。不甚明了者倒无妨,可能还会有人反冒出恶意。没关系,总有这样的人,说起赛车只知道f1,说起足球只认识贝利。在他们嘴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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