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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部分

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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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来世复为人身,请护持我,让我远离心魔永远是个善良的人。



让我永远作个像孩子一样的人吧。



孩子慢慢都变得安静,他们围在她左右,有的蹲在她脚边抬头看她。



我和那群孩子一起,看着她哽咽到上气不接下气。



我沉默地看着她,孩子们奇怪地看着她。简易路灯的黄色光晕铺洒下来,我们站在一副中古的油画里,画外是海拔四千多米的蓝色日喀则,以及满天神佛海会诸菩萨。



我们离开的时候,她手里多了一个带花的头绳。是那个小女孩递给她的,应该是从垃圾里捡到的。她噙着眼泪边走边戴,后来一直戴着一直戴着,一直带到了珠峰,从她那天晚上戴上起我就没见她摘下来过。



……



八年了,那个头花你现在还留着吗?



(未完待续)



大冰,电视主持人、民谣歌手;微博id:@大冰


wW w。xia oshuotxT。



VOL。279 不用手机的女孩(下)

t…xt小说天堂   

作者大冰



 



四、一口真气过萨迦



 



一路向西走向萨迦,萨迦再往西是拉孜。然后是定日。



 



越往西走投宿点越少,当时中尼公路正在修建,能搭的车也少。我们有时候沿着路基走,有时候绕着走,满身的灰土,脏得像两只土狗。蹭过工地的帐篷,晚上一起吃大锅饭,吃完了给道班的人唱歌。都是些年轻的小伙子,我每唱完一首他们都问:“还会不会其他的现在流行的歌?”他们用干电池帮我们充电,已经关机数天的爱立信大鲨鱼一开机短信箱立刻就满了。



 



在拉萨的同学们,在短信里对我抛店舍业的不辞而别表示了由衷的感慨和强烈的怀念,他们纷纷用一些生动的语气助词表达了他们心中激荡着的情愫,并对我重新回归后的情形做出了美好的畅想,情感之强烈,措辞之生猛,让我实在难以复述。事实上,我当时立马选择了拆电池关机。



 



我说:“你要不要打个电话找个人报个平安什么的。”她说:“不必了,我不用手机。”



 



事实上,我当时唯一的这台家用电器在离开我之前,起到的最后一次作用并不是通讯。接下来的旅途中,要不就是有电有插座的地方没万能充,或者有电有插座有万能充的地方没信号。再不然就是什么都没有。



 



有一段路,没吃没喝没车,没找到地方住,我们并排坐在石头后面,差点儿冻死在凌晨。我怕她当真睡着了被冻死了,就老找她说话还一个劲儿讲鬼,还讲了凶恶的“念”神喜欢出没的红色山崖、恐怖的“赞”神、恐怖的盘羊角。



 



后来,把她给说烦了,狠狠跺了我一脚。



 



反正脚都冻木了,我也不觉得太疼。



 



我们走路慢慢走出了点儿默契,有了个固定的节奏和方式。一般是我在前面走,她跟在我右后方,大约每走一个小时左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没车的时候路上安静得要人命,有车经过的时候老远就可以听到响动,让人精神一振,等车屁股都望不见的时候,又是要人命的安静。有时候,我实在闷得慌,非常想找人扯扯淡聊聊天磨磨牙,但很明显她不是个好的交流对象。我后来想,她真是个难得的话很少的女人,这点儿很罕见,值得肯定。



 



其实她值得肯定的地方还有不少,比如体力和耐力。海拔四千多米的长时间行走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不过说来也怪,这一路我们走走停停翻山越岭,她居然一次高反都没出现过。



 



我腿长一点儿,有时候会把她落下十几米,她就捡小石子丢我,养成习惯以后懒得每次弯腰捡,就揣了一口袋。我又好气又好笑,我说:“你不嫌沉啊?你张嘴喊我一声‘沉又怎么样’。”



 



陕北人赶羊时有个羊铲,领头羊领着羊群乱跑时,放羊娃用羊铲铲起一铲土石,准确地甩到乱跑的领头羊前面,挡住它让它按正确路线前进。



 



藏区放羊的时候也喜欢用石头,但不是铲子,而是一种叫“鳄多”的甩石鞭。有牛皮做的有牛毛作的,可以将鸡蛋大小的石头甩出一两百米远。这种鞭子神奇得很,不仅能拦羊,还是不错的武器。一百年前抗击英军的江孜保卫战中,鳄多曾大显神威,击碎过一个又一个盎格鲁撒克逊强盗的脑袋瓜子。



 



我不是羊也不是英国流氓,所以我被石子砸中的时候会很委屈。



 



她有一回丢石子正好打在我后脑勺正中心,太疼了,疼得我虎躯一震菊花一紧。我是真被打急了,扭头“噔噔噔”跑回去抽她,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连蹦带跳地往旁边的青稞地里跑。我追了两步就不追了,看她好像弯腰在地上找什么东西。我冲她吼:“你几个意思啊!还打算捡块砖头扔我啊!”



 



她抬起脸来,一脸铁青。她也冲我吼,你追什么追追什么追!—…我踩着屎粑粑了!



 



……



 



在萨迦附近休息的时候,她袜子大脚趾的地方磨破了个洞。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也没解决这个难题,后来从衣服上拽出来一根线把窟窿扎了个疙瘩。她走了一会儿嫌脚尖难受,又自己把那个窟窿给掏开了。弄到新袜子之前,她走路都别别扭扭的,像崴了脚一样。



 



那时候有车就搭,搭上藏族司机的车好几次语言不通,只要大方向没错人家去哪儿我们去哪儿,于是时常莫名其妙投宿在一个离大路很远的地方。第二天想尽办法重新找回主路了一看,我操!怎么又倒回前天路过的地方了。



 



我已经都记不太清路过的村子的具体名字了,那时营养不良口内溃疡,高反眼花记性很差。但热萨乡的强工村,这个地名儿我一直没忘。



 



我们在强工村附近闯入了一次聚会。一群人傻乐傻乐地围着,我傻乐傻乐地敲鼓,有人傻乐傻乐地弹后藏六弦琴,几个半老不老的藏族老人傻乐傻乐地跳起了踢踏舞。全部的人里面只有她不是傻乐傻乐的,她坐在藏榻后,一直忙着埋头往嘴里塞油炸果子吃。丢死我的人了,怎么就没噎死她?



 



我跟老人们学了一会儿踢踏舞,我没藏袍穿,跳不出那个味儿来。



 



后来2007年看cctv的春晚,这才知道那就是著名的拉孜堆谐舞。



 



我从沙发里站起来跟着节奏踏出舞步,一踩一跺,一踩一跺……



 



除夕的夜里,身后没有人在吃油炸果子,只有一扇开满烟花的落地窗。



 



五、天空中的石头龙达



 



海拔5248的嘉措拉山垭口是我一直无法忘却的地方。



 



我们到达嘉措拉山垭口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个人样儿,又瘦又脏,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刷牙洗脸梳头了,两个人头上顶着两块儿毡,手都撕不动。



 



嘉措拉山垭口是中尼公路的最高点。站在垭口处已经能很清楚看到喜马拉雅群山了,一大堆雪白的峰峦横陈在眼前,一览无余,让人很有成就感,让人高兴得直想笑。翻过这个垭口就是定日县,也就意味着我们的珠峰之旅进入倒计时。



 



有人站在那儿往经幡上绑哈达,大风把哈达吹成一条直线,特有仪式感,特让人眼馋,这把我们俩羡慕坏了。



 



她问我:“咱们去把别人系上去的哈达解下来,然后再系上去,这样算数吗?”



 



我说:“你别说的那么可怜行不行,你让我想想办法行不行。”



 



她在拉萨浮游吧里哭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到心酸。一路上不论她看起来有多么饥寒交迫,我都没有感觉到心酸。唯独嘉措拉垭口里她可怜巴巴的这一句话,忽然一下子让我心酸得无以名状。



 



她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吃剩下的捏好的糌粑,她像个赶集卖鸡蛋的农民一样站在我面前。起皮的嘴唇,深陷的两腮,和拉萨时的那个美丽女孩子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让我如何想办法?我只是个站在嘉措拉垭口大风里和你一样灰头土脸的流浪汉,身无分文只有那半袋子糌粑,我该上哪儿去弄根哈达?



 



我说:“不一定非要系哈达啊。你见过康巴人过垭口是怎么敬山神的吗?他们朝天上使劲儿抛洒印满经文的彩色纸片,一边高声喊着阿拉索索,也就是所谓的抛龙达。龙达多有气势啊!比哈达更有形式美感!况且龙达不一定非要用经文纸片,白纸片也行,没白纸片树叶子也行,实在不行石头子也行啊。”



 



我自己从没听说过抛石头子儿也算抛龙达……可我那会儿连一张白纸也没办法给她。我想山神是会原谅这种善意谎言的吧,总不至于打雷劈我吧。



 



我连忽悠带扯,她还真信了。她立马连石子带土的抓了一把朝天抛洒,一边高喊“阿拉索索”……话说还真就那么巧,还真就遭报应了。



 



迷眼了。



 



风横着吹!迷的是我的眼!



 



我立马用一声亲切的语气助词问候了她的大伯父,然后使劲揉眼。我揉得眼泪哗哗的。我说:“等着!回头回拉萨了我非给弄来十斤龙达让你抛不可,我累不死你个倒霉催的。”



 



她没理我。我隔着指头缝看见她又朝天空抛了一把石头子龙达,又喊了一声“阿拉索索”。



 



我忽然想起两句歌词:



 



寻遍了却偏失去,未盼却在手……梦里每点缤纷,一消散哪可收。



 



六、流星划过珠穆朗玛



 



我当时唯一的家用电器(爱立信大鲨鱼r320蓝色)在离开我之前,起到的最后一次作用并不是通讯。我和它分离在定日边检站,它跟着一个开三菱越野的司机走了,它用离去换来了我们最后的上山盘缠,和过边检站的机会。



 



没有这条大鲨鱼的话,我们指定会功亏一篑在珠穆朗玛前,所以我永远缅怀它。



 



在大鲨鱼离开我的同时,她右脚靴子的鞋底部分也发出了离她而去的警告。我把手鼓的皮背带裁下来一长条,帮她捆住整只右脚。



 



快到绒布寺的时候,已经能看到珠峰的全貌,还拍到了日照金顶。我想庆贺一下,就跑去花20块钱买了一罐不知道什么年份的健力宝,我们分着喝,从舌头爽到了脚趾头,居然有了一种极致奢华的感觉。



 



晚上,我们住到了绒布寺对面的旅馆,服务员不肯还价,我们赖着不走,磨了半天,被安排到一间烧着柴火的屋子过夜。夯土地面冰凉冰凉的,我们和一屋子的藏族马夫围着火堆默默烤火。火烤得每个人的脸都是红彤彤的,背后和屁股底下却是冰凉的。我轻轻拍起手鼓唱歌,人们安静地听,有个扎着红色英雄节的康巴汉子走过来拽起我,然后往我下面铺上一方卡垫。



 



那是个漫长的夜晚,屋里是噼噼啪啪的柴火,屋外是呜呜咽咽的喜马拉雅山风。围着火堆的人们跟着我的鼓点儿摇晃着身体,分抽着烟,似睡似醒的眯着眼睛。



 



她抱着膝盖坐在我身旁,乱成毛线球一样的头发被火光映成酒红色。一整夜,我没唱那首惹哭了她的歌。



 



半夜,我拉她出来看星空。珠穆朗玛的星空之瑰丽,不是笔墨可以诠释的,所有的星星都在闪烁,亮得像亿万颗钻石,让人惊喜的是,我们居然看到了流星。货真价实的流星,像是有生命一样地跑过天空,然后便不知落入了哪一国的红尘中。



 



我说:“你相信流星许愿这回事儿吗?”



 



她说:“曾经信过,以后或许还会信吧。你说,一颗流星,意味着一个人死去了,还是一个人出生?”



 



山风扑面,我听不清她说的是“出生”还是“重生”。



 



我们在星空下站了许久,抬着头,各自审视自己短暂的半生。



 



 



 



我后来写了首戾气很重的歌,用来反衬绒布寺那夜的星空和流星。



 



《流星》



 



 



撕开夜色阑珊时的稳重   



 



制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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