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北方往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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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俩人正在商量着托人去印刷厂给印个横幅啥的挂到胡同外头去，这样就不只是回头客和别人介绍来的，车站附近来来往往的人也能看见了，说不定都是潜在客户呢。
俩人越聊越兴奋，觉得总是这种家庭作坊肯定不行，按这个势头下去，要把生意做大！都已经开始展望着去哪个商场租个摊位的事儿了。也就没听见门外有节制的敲门声。
到底是要打开门做生意，杨秀梅没锁大门，房门也是虚掩着。
客人见没人应答，也就自己开门进屋了。
王丽萍和杨秀梅到底都是小城里土生土长的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这下只觉得是画中人走出来了一样。
进门的是个老太太。应该有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也没染，吹出很好看的大波浪形状。左边耳侧别了个红宝石颜色的发卡。双眼晶亮，嘴角带笑，让人看起来如沐春风。一旁扶着她的应该是她儿媳吧，因为两人虽然一样气质凛然，但五官并不相像。
老太太进门扫视了一圈，并不着急说话，而是上前看了看王丽萍手里正在盘的扣袢。又提起一件银灰色的成品看了看腰身。
点点头说：“果然挺好！”
又冲着杨秀梅和王丽萍：“你俩谁给我量尺啊？”
杨秀梅还没从“老太太也要做旗袍！”的冲击中缓过来，还是王丽萍反应快：“大姨，你先坐啊，先说说你想要啥样的！”还怕老太太嫌脏乱，特意腾出一把椅子，麻利的擦了一下。
老太太也不嫌弃，穿着上好的呢子大衣就坐在了杨秀梅家吃饭的椅子上。
“小琳啊，你把我那两匹布拿出来，让师傅看看，做个啥样的好！”
年轻女人从拎的包里，拿出了两匹淡雅的花布，递给王丽萍看。
王丽萍接到手里，可是犯了难。
就听老太太应该是心情不错的样子，话匣子打开了：“姑娘啊，你知道我咋找来的不？人啊，一上岁数了，就挑三拣四的啊，事儿多。我也不好个别的，就乐意穿好看的。以前条件不允许啊，现在日子好了，我就把这爱好又捡起来了。可这满城的百货商店啊，就连省城的，都买不着我可心的东西。”
杨秀梅这会儿功夫也反应过来了，找了个干净的玻璃杯给老太太倒了杯开水：“大姨，你喝水啊！”
“唉，谢谢你啊，姑娘！”老太太拍了拍杨秀梅的手，“我啊，有天在路上啊，看见有个小媳妇啊，穿了件玫红色的夹袄，斜襟盘扣的！我眼睛毒啊！一眼我就看出来了，布料虽不咋样，手工可真是好手工。我就让他们停了车啊，叫住了那个小媳妇。一打听啊，就把你家打听出来了！一点没耽误工夫啊，我火急火燎的就过来了。姑娘，你看，给我设计个啥样的？”
王丽萍听她讲完，一脸为难的说“大姨，你这是真丝的啊！我怕，我做不好啊！”
“你这孩子还挺实惠，我明白，知道这个不好做。我是稀罕这两块布料不假，可布料也不能披在身上直接出门，你就做吧，做不好不用你赔！说说，啥样式好？”
王丽萍也看出来老太太并非一般人，估摸着不能蛮不讲理，也就心一横，把这活接下了。
浅灰色底稍薄一点的，打算做成中开叉的宽松改良旗袍，墨绿色底暗纹稍厚一点的，就做成老太太在街上看见的那款收腰的斜襟罩衫。
老太太看了样式图觉得很满意，带着儿媳妇走了。
直到晚上回家，王丽萍的惊奇劲儿还没过呢，冲着俞红宇显摆：“你是没看见啊，我都不知道咱城里还有这么像样的人！那个气度！绝了！我和杨秀梅给送到门口么，你看人家坐那个车，黑的，锃亮！比你开的那个好多了！一看就不一般……”
俞红宇看着王丽萍意气风发的样子，莫名其妙的就很烦。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上不去，下下不来。草草吃了两口饭，就借口抽烟，出门去遛弯了。
王丽萍因为忙，也匆匆的吃完了饭，桌子一收又踩起缝纫机来。
俞佳看着王丽萍才知道，原来人在得意的时候，真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因为季老师再也没出现过，王丽萍把准备好的一百块钱还给了老韩大夫。这段时间做旗袍的钱和杨秀梅分了之后，又可以还上不少之前的债务。王丽萍只觉得前景一片大好。却没注意到俞红宇有些受伤了的自尊。
果不其然俞红宇再回到家里，已经是醉醺醺的了。斜眼看了一眼王丽萍，重重的哼了一声。鞋也没脱就往床上一倒。轰的一声，把娘俩都吓了一跳。
王丽萍胆战心惊的停下了踩缝纫机的脚步。想了想，起身去倒了点热水，洗了洗毛巾，轻轻坐在床边上，擦俞红宇的额头。
“你这是咋啦？咱妈家又找你了？”王丽萍先入为主的以为，又是徐桂琴出了什么幺蛾子了。
俞红宇不耐烦的推开她的手，背过身去。
“那你是嫌我在家干活声大啦？这两天实在太忙了，要不然我也不能拿回家来，过两天，找着帮手了，就好了！”
王丽萍好言好语，又换来一声重重的“哼”。
“那我不干了，咱都睡觉吧。”
王丽萍去烧了热水准备给俞佳洗脸洗脚。却听见俞红宇在床上闷声说：“你是不是嫌我没能耐，挣不着钱！”
王丽萍愣住了，隐隐的觉得俞红宇心里难过，难道会是因为最近自己的生意不错？可是自己又有什么错呢？她想不到该怎么回答。于是默不作声的装作没听见。
许久，俞红宇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第二天再到了赵阳家的时候，王丽萍还是心里闷闷的。她强打着精神把给老太太设计的罩衫的图样画好了，让赵阳妈扶着布，这就要下剪子。
这时听见有人推门的声音。铛铛铛的脚步声从门外冲进来一个人，冲着杨秀梅就跪下了！
王丽萍大惊之下一看，竟然是“赵科长”！
第五十章 出门挣钱去（）
一九九二之十二
赵常胜再度踏上家乡的土地后，感慨万千，泪流满面。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婊*子靠不住，还得是媳妇！”
想想那时候自己找不到赚钱的机会，小*寡*妇果断跟人跑了。自己躺在小旅馆的床上发高烧，连口水都没有！眼看就要客死异乡没人埋，最想念的竟然是杨秀梅做的有些夹生的鸡蛋汤面。
还好后来烧也退了，病也好了，还遇到了贵人，赚了笔好钱，衣锦还乡。
赵常胜其实一星期前就回来了，他谁都没告诉，在城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旅馆落了脚。他先在市中心买了两套楼上楼下的商品房，买了家具，收拾好了把自己在乡下的爸妈给接了过来。
又去了杨秀梅家里，痛哭流涕扇自己巴掌，诉说自己之前有多么不是人，求老杨头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老杨头看着一身锃新的赵常胜和摆在桌上的五千块钱，心下早就同意了。嘴上还要矜持一下：“这事儿你还得问秀梅啊！”边说边迅速把钱拢起来给收到了自己小屋里。
最后一站也是他最打怵的杨秀梅这里。没想到他准备好的自残的招式，苦情的台词，统统没用上。
在王丽萍见了鬼一样的注视下，杨秀梅就说了两句话。
“回来啦？”
“嗯。”
“还走么？”
“不了！”
后来杨秀梅私底下一脸无奈的跟王丽萍说：“为了赵阳，再恶心我也得跟他过！孩子还得跟亲爸。”
都已经商量哪天摆酒了的老韩大夫，终究是没能登堂入室，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推出了历史舞台。
而杨秀梅的二婚酒，终究还是摆起来了，新郎还是旧人。
赵常胜这一招浪子回头，有钱了没有去找更年轻漂亮的，反倒回到了糟糠妻的身边，竟然赢得了广大人民群众的一致赞扬。
有好久筒子楼里的妇女们都流行一句话，叫：“你看看人家赵常胜！”
俞佳不禁感叹，社会对于渣男，真的是太宽容了。
不过赵常胜回来后，对杨秀梅的好，可真是有目共睹的。
一家三口搬到了商品房自不必说，为了报答王丽萍一家对赵阳母子的照顾，赵常胜出资给杨秀梅和王丽萍把小饭店隔壁的门市房盘下来了，房证上赫然写的是杨秀梅的名字。
“秀梅裁剪”店，就这样正式成立了。缝纫机，码边机，连高温熨烫定型的设备都从省城买了一套。
开业的那天，鞭炮声中，杨秀梅看着崭新的门脸上挂着的“港式洋服”，“旗袍定做”的匾额，有点心酸，有点复杂，终究还是笑了。
王丽萍比杨秀梅还高兴！
倒不是因为什么梦想成真啊，什么天降好运啊，单单就是因为这回能多赚钱了！能快点还债了！
还得意洋洋的跟俞佳说：“妈说的对吧，好人就是有好报！”
谁知道赵常胜这次回来带给王丽萍的，也不单单是好运这么简单。
这天晚饭时分，俞红宇一脸严肃的说：“丽萍啊，我得跟你商量个事儿！”
王丽萍心情大好，胃口也大好，正盯着菠菜豆腐汤猛劲儿吃呢，也没注意到俞红宇的表情，心不在焉的问：“咋啦？”
“我想停薪留职，和老赵出去挣钱去！”
咣当一声，王丽萍手里的汤勺就掉到汤碗里了，溅了俞佳一脸的菜汤。
“你说啥？”
“老赵说他们正缺个会开车的，带我出去一起挣钱呗！”
“那厂里咋办啊？”
“办停薪留职，实在不行就买断工龄！”
“你可别瞎扯啦！你就消消停停的让我多挣两天钱，换完债了咱攒点钱就托关系把你弄到土地局去上班！到时候你有铁饭碗，我做个小买卖，这不是挺好的么！你这一走，厂里的工作十有**就得黄了啊！”王丽萍一着急，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了。
“唉，你不用担心啥的，我都想好了，这次我肯定得出去了。家里不能总过这样日子。有机会总得试一试！”平时很少说心里话的俞红宇，这次算是跟王丽萍掏心窝子了。“丽萍，我也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就信我一次吧！”
这顿饭终究三口人是再没胃口吃了。
王丽萍对于俞红宇的打算，虽没有大张旗鼓的反对，可总归是不满意的，连带着杨秀梅都得不着好脸。
杨秀梅倒觉得俞红宇出去挣钱，对于王丽萍是件好事儿，要不然凭她一个女人家的，起早贪晚这么费劲干活，早晚累坏了不说，也不利于家庭和谐。于是轻飘飘的装作不经意的开了口：“那老爷们就得出去闯，老爷们要是在家里还没有媳妇挣得多，都没脸吃饭。”
王丽萍心想要没有你家那个老爷们，能出这么多幺蛾子么！愤愤的回嘴：“我也没挑理，有啥吃不下去饭的！”
杨秀梅看她那样就想笑：“你还想挑理啊？给你能耐的！现在不就这样么，你挣钱挣多了，老爷们肯定觉得没面子！你啊，肯定光顾着自己忙活自己乐呵了，你家红宇啊，说不定老早之前就吃不下饭了！”
王丽萍让她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开了窍，反应过来前段时间可不真像杨秀梅说的那样么。可还是想不通：“好好的班不上，非要出去挣钱，这要是挣不着钱，回来班也没法上了，可咋整！”
“啥破班啊，就那俩破钱，都不是我说，咱俩两个老娘们干点小买卖，都比上班挣得多，你就是反不过来这个弯儿，我看啊，以后说不定，上班的都得羡慕个体户呢！”
王丽萍心想，最好像你说的那样，反正人都让你家老爷们拐跑了！
不满归不满，王丽萍还是为了俞红宇的出行积极准备着。
赵常胜把家里的事情办好了，也接到了南方那边的消息，哥俩就踏上了南下的旅程。
俞红宇走的那天，壮志满胸的对家里的媳妇孩子大手一挥：“等我回来，咱家也搬新楼！”
王丽萍心里则祈祷着：钱不钱的再说吧，只要人能平安就行。
第五十一章 四年之后（）
一九九五之一
王丽萍看着坐在真皮沙发上吃着香蕉的徐桂琴，老太太两眼贼溜溜的一边踅摸着一会儿还有什么可带走的东西，一边炫耀自己两个大孙子有多出息。
王丽萍不禁感叹，一晃四年都过去了，这人怎么能一丁点都不变，还这么招人烦呢。
徐桂琴吃饱喝足炫耀够了，拎了两大袋子时令水果和五百块钱，心满意足的让儿媳妇送到楼下，打了辆出租车回家了。
尽管两家间隔也没多远，从前走走也就是半小时的事儿，但是老太太要的就是这个范儿，王丽萍还得把车钱先给付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