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剑天涯-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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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休走！”那道身影一声暴喝，如丝的秋雨中，一柄明晃晃的钢刀便对着二人猛然削了过来。
这一下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可以看出来者非等闲之辈。如果这下被削中，二女必然会被拦腰斩断，惨死当场。这下是下了死手的，显然是不准备留活口。只可惜这位孙姨娘也非等闲之辈，在那道身影尚未扑到之际，她左手玉笛已如狂蟒出洞一般，瞬间对着那柄钢刀迎了过去。挟居高临下之势，玉笛后发先至，只轻轻一拨，那气势如虹的钢刀便瞬间被震了开去。
那飞掠的身影也被孙姨娘一笛震下了围墙。只此一下，她便判断出了来者实力，也是一位打通玄关的高人，但境界比她稍低。本来要收拾这家伙，以她的手段绰绰有余，但此刻她身边还有一个累赘，不能放开手脚。一会打斗起来再把其他人引过来，那就大大不妙了。
想到这儿，孙姨娘没有丝毫迟疑，手中寒芒一闪，一把飞针便撒了出去。黑夜放暗器，最是凶险狡诈，一般武林高人是不齿的。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借此拖延一下时间，她才好带着李清婉翻下围墙，借着街道和夜色的掩护脱身。真要斗起来，自己一时半会还真收拾不了这家伙，不如速速离去，免得纠缠。
孙姨娘盘算得好，但天不遂人愿，来者自忖功力不俗，并未将两个女流放在眼中，一心想独占功劳，所以格外积极，一招刚一落空，另一招又跟了上来。宽背厚重的大刀正是那些细巧暗器的克星，那人亦是打破玄关的高手，耳畔听风，手中宽背大刀一挥，只听“叮叮叮”一阵脆响，那些细小的飞针便全部被蒲扇一般的大砍刀给挡飞了出去。说时迟，那是快，转眼之间，那人已欺身上来，与孙姨娘战在一处。
二女一时被这人缠住，不能脱身，但好在这家伙一心想独占功劳，倒没有大呼小叫。饶是如此，那“乒乒乓乓”的武器相击声也不小，尤其在这静谧的夜里，其他人随时可能赶过来。
高墙之上，孙姨娘一手护住李清婉，一手对敌，却丝毫不落下风，但心中却暗暗有些着急，知道越拖下去，形势对自己越不利。为今之计，只能一个办法，就是快速解决这家伙。
想到这儿，孙姨娘一发狠，就听“顷”得一记脆响，她手中的玉笛一抖，一柄拇指粗细的短剑瞬间脱鞘而出，直向那人的喉咙刺去。这笛中竟然还藏着剑，那人大惊失色，一个后空翻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却惊得一身冷汗，暗道：“这女人好生厉害，刚才这一下险些就交代在这儿了。”好在他反应机敏，手中一口大刀又耍得滴水不漏，刀影重重，才没有着了道，但却已经知道，今日凭着一己之力，恐怕很难收拾掉这个女人了。
交手至今，不过短短几个呼吸，却已经是险象环生。夜战最是凶险，稍有不慎就可能殒命身亡，二人也都卯足了精神，不敢有丝毫松懈。
打定主意要解决这家伙。孙姨娘出手更加狠辣迅捷，一剑既出，上来便是拿手的“飞虹十三式”，剑影重重如芒雨一般瞬间对着那人笼罩了过去。眼看就要不敌，那人也是狠辣，竟然不顾忌自身损伤，一个腾挪，转换了方位，一刀对着孙姨娘身侧的李清婉劈了过去。
这一招“围魏救赵”是打定主意，认为这个女人不会弃身边那个女孩于不顾，事实也确实如此，见此一招孙姨娘忙回剑撤身来救。最终，这人以两道飙血的口子换来了一个有利的形势。孙姨娘纵然实力比他强，但只有一只手，同时还要分神照看李清婉，交手之中每每被掣肘。
不能再拖了，孙姨娘心如明镜，她似乎已经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呼哨声，若再拖下去，纵然能干掉眼前这家伙，她们二人也走不脱了。当下一咬牙，虚晃一招，飞身将李清婉搂入怀中，纵身便向高墙外跃去。但那人岂肯放过，挥刀便砍了过来，孙姨娘躲闪不及，后背被刀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涌出瞬间染透了衣衫，连发髻都散开了。
二女趁势跃下了高墙，但身后之人却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如影随形。
“哪里走？”身后那人暴喝一声，持刀便飞身而下。
“谁说我要走了！”孙姨娘声音冷冽，眼神之中布满杀机，显是动了真火，自大仇得报以来，她已经很久未受伤了。
在那人尚未落地之际，孙姨娘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回身便是一剑。那人大吃一惊，身悬半空，躲闪不灵，忙举刀相迎，却不想孙姨娘这招乃是绝技，后手别有深意，不知取过多少高人的性命。
在那人一刀劈至剑身之时，她陡然弃剑，紧接着右手一道利刃暴起，直刺那人的心脏要害。仔细辨认就会发现，孙姨娘右手之中的利刃竟然是一根发簪，原本插在她发髻上，不知何时被取在了手中。
一刀劈空，那人已知不妙，此时再顾不上什么功劳不功劳了，扯开嗓子就想求救，但孙姨娘实力本就高他一筹，此刻又全力施展，岂能让他如愿。在一簪刺入他心脏的同时，她左掌劲力勃发，一掌劈在了这人的脑门之上。瞬间，此人脑浆迸裂，红白之物横飞，整个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被劲力震得倒飞出去，还未及撞上身后高墙便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四章 夜下娥儿血 西蜀峨眉巅（2）（）
从交战到身死，不过短短几个回合的工夫。可怜这位打破玄关的高手，还未及落地便已经身死。尸体撞到墙面上，本来就已经被打得迸裂的头颅，一时又被撞得稀烂，反弹在地面上滚了一阵之后，已然不能辨认了。
解决掉这家伙之后，孙姨娘因失血过度，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她及时稳住了身形，知道现在不能停留，更不是疗伤的时候，点了几个减缓血液循坏的穴道，便回身拉着已被吓傻的李清婉，奋力奔入了夜色之中。
二人刚离去没多久，几道灰色的身影便从围墙内快速飞掠了过来。
“有血腥味。”领头的一人开口道，接着纵身一跃，翻过了围墙，很快便发现了墙边的血迹，以及不远处那具已面目全非的尸体。
余下众人也翻了过来，待看清那具尸体后，纷纷露出惊骇之色：“这……这是龙虎堂的好手！”
领头之人蹲下身来，将尸体翻过来，仔细查看一番后道：“好本事，从掌力上看，这人至少也是内劲三重的高手。再看这致命一击，经典的峨嵋刺，连簪子都没来得及拿走。想来应该是峨眉派的高人。”
“那现在怎么办？”其中一人问道。
“那边血迹未散，想来那人也受伤了。你回去禀报大人，就说走脱了相国之女，我们一干人正全力追捕。”
“是。”
众人纷纷散去，除一人赶去报信之外，剩余的人都沿着血迹，向黑暗中追了出去。
浓浓夜色下，雄阔壮丽的汴京城矗立在天地之间。钟鼓巍楼、朱雀大街，日市鬼市，百厢千坊，吞吐百万的汴京城如同庞然大物一般，就这样岿然不动，屹立在那里，为人遮风避雨，给人希望。
宵禁的街道上，除了雨打檐台，风吹招牌之外，静谧无声，偶尔巷弄中传来几声犬吠，也很快倦怠停止了。永夜不可度，蛩吟秋雨滴。夜雨淅淅沥沥，连绵不休，时间在继续，夜很长，长得可以容得人经历生死间几度轮回，同时也很短，短得不知不觉间，风雨已变幻，曦曜既驾，光影斑驳，晓风拂面而来，吹皱了一池镜面。时间也从昨夜转眼变成了今朝，只是在这破晓清新的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味。
在京都东城深巷的一处破民居内，李清婉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孙姨娘那鲜血与肌肤黏在一起的衣衫褪下，露出她玉背上一道险恶狰狞的伤口。这一刀绝对切断了血管与神经，肉已经翻卷出来了，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孩张着嘴，而且还是嘴巴很大的小孩。虽然血止住了，但那干涸的血渍还是皱巴巴的凝固在肌肤上，暗黑色的血渍到处都是，想来昨夜应该流了不少的血。
想起昨夜的凶险，李清婉身形不由有些微微打颤。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她无法反应过来，前一秒自己还在温暖的闺房中准备休息，下一秒就已经经历生死，在寒冷的雨夜中开始逃亡了。这样的转变让她仿佛做梦一般。
对，一切都是梦，是虚幻的。一觉醒来，睁开眼睛，会发现一切都没有变，自己还在熟悉的房间里，银屏在收拾屋子，侍画伺候洗漱，李妈妈还在不停的唠叨。用完早饭，向父亲问安后，她会去两位嫂嫂那里逗弄自己的两个小侄儿，或者去找孙姨娘聊聊天。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平淡，从记事开始，数十年她都是这么过的，从未想过，这一切会在一夕之间改变。
她原以为，戏文里那些落难的官家大小姐真的只是戏里的，现实中应该不会发生，然而此刻的现实却颠覆了她的看法。当然，她还有最后的希望，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父亲会平安无事，哥哥们也会安好，误会解除之后，一切还能恢复从前的样子。
“还傻愣着干什么？”孙姨娘出言提醒道，李清婉这才回过神来，忙打开手中青色的小瓷瓶，将孙姨娘递给她的金疮药，一股脑儿倒入了她背部的刀伤之中，然后用早已扯好的纱布覆住伤口，绕着她前后裹了几圈。
李清婉包扎手法很不娴熟，但总算把伤口覆盖住了。孙姨娘又自己收拾了一番，一切才算妥当。一股浓郁的药香充斥在这个小而破旧的房间内，这个时候，二女才终于能够喘口气。此时外面已然风停雨歇，东方露出了微微的白肚。
“这里是我当年落脚的地方，应该还算安全，你安心睡一会吧！”孙姨娘连衣服都懒得穿，就这样赤着身子趴在床上，眯着眼睛与李清婉说话。“多亏了昨夜那场雨，冲散了我们逃跑的痕迹，也懒怠了那些宵禁巡逻的人，不然我们还会有麻烦，还真是幸运啊！”
李清婉倚在那破旧的床边，听着孙姨娘的话，神情抑郁不言，半晌才开口道：“你是谁？父亲、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孙姨娘睁开眼睛，怜爱的看了一眼李清婉，柔声道：“我知道的其实并不比你多。昨日收到你父亲托人传来的口信，让我找机会带你走，我就这样做了，至于你父亲究竟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朝堂上的事情太复杂，权力纷争凶险万分，想来谁也难保永远富贵。至于我——”
孙姨娘顿了一顿，苦笑道：“我本名孙小娥，是并州，陇右，燮县人。年幼时家中蒙难，县令逼死了我的父母、兄长和姐姐，我孤身逃出，后拜入一个江湖门派，修习武道，技艺有成之后，我便下山报仇。回乡之后，打听到当年的那个狗官已被调入京城，成了一个京官。我便孤身来到京城，准备伺机行刺。后来抓住机会，终于让我手刃了那狗贼，报了血海深仇，但却受了重伤。机缘巧合之下，被你父亲所救。你父亲倒与一般当官的不一样，是一个大大的好人，不仅收留我，替我疗伤，还将那狗官的案子给平息了。后来伤愈之后，我便留在了府中。之后觉得你父亲人不错，就给你做了姨娘。只是我担心事情还有变化，毕竟那是杀官的案子，而且还是在京师之中，影响恶劣。所以，我平日才会深居简出，轻易不显露武功。若非昨日的变故，说不定我们今生还真有母女的缘分呢？”
李清婉不曾想到，这位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姨娘竟然还有这样悲惨的身世，而且还真是一名江湖侠客。
“你父亲的事情还不明朗，毕竟他是当朝宰相，应该没那么容易出事吧！我们先等等，打探一番再作打算。”孙姨娘安慰李清婉道。她自己也有自己的打算，不管这次事情的结果如何，她都会选择离开。她与李颐浩虽然有短暂的夫妻缘分，但朝堂纷争岂是她一个女子能掺和的，权力斗争的结果也犯不着找谁报仇去，她对这一点看得十分透彻。当然，更主要的是，昨夜她杀的那人，估计也是官府的人。再次犯案，还留在这儿，估计麻烦少不了。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李清婉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父亲的事毕竟还没有定论，也许真的只是一场虚惊。想着想着，一阵倦意来袭，她是真的累了，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天色已近黄昏，看着陌生的房梁，她这才想到，自己已不在家中了。刚想喊姨娘，却发现，此刻小小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第五章 夜下娥儿血 西蜀峨眉巅（3）（）
“人呢？”李清婉疑虑丛生，“莫非她弃我而去，将我抛在这儿了！”正在忐忑间，就听“吱呀”一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