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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部分

行行-第3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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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当替公子观其动向。”

    “不只是观他动向。”夏琰道,“我要你让他知道——夏家庄他惹不起。”

    宋然解他心意,慨然应允,微加沉吟又道:“不过依宋某看来,夏家庄毕竟根在这临安城里,东水盟主却已走了。我们此番是落后了一步,比起给东水盟主什么提醒,盯紧临安那几家大的更是要紧。夏庄主从来高义,我不信东水盟主真有本事,能这么短时间,就令得夏家庄一个朋友也不剩,此间或有内情,公子既留在这临安,手里也有人,不如先调查一番看看。”

    夏琰点点头。若是临安城里的事,他自问还能有办法解决。

    离开太学府后,夏琰于内城随巡,心中思量此事。宋然所言虽颇有道理,不过——这回恐不单单是为了夏琛——早先自己曾以黑竹之名放出话去,要任何人都莫想打夏家庄的主意,这东水盟主如今显是不将这话放在眼里了,他若不与此人些好看,黑竹的面子往哪里搁?

    便忆起当初急着定要将话放出,皆源于初掌黑竹、尚未还俗之时,有人在一醉阁留下银八千两巨资,要买夏琛一条性命。背后金主从未现身,黑竹也从未有所动作,这单生意至今便这么悬着,如今想来,也不知——那件事与东水盟主可有关联。

    他倒不知——身处临安城中的沈凤鸣,却先他而得着了答案。

    ………

    沈凤鸣前日也耳闻东水盟主之事,因晓得夏琰近来要安排刺刺的事,也不急去与他添烦,自去夏家庄走了一趟。此事先不提,倒是今日一醉阁,更另有所遇。

    说出来怕是不像真的——有那么个看上去二十都不到的少年,忽然过来认了自己是“八千两”的主人。

    少年来时将一顶崭崭新大毡笠压在头上,显得与细腻的衣裁同瘦削的身材很不搭符。沈凤鸣见他只笠沿下露出个下巴,以为是个遮遮掩掩的新雇主,左右自己在这,便走去替他拉开了张凳子。少年有点局促地向他道了声谢,目光向他脸上同样局促地一掠,忽地便滞住一般:“你就是‘凤鸣’?”

    旁人不好认,不过沈凤鸣自从脸上留下道痕,还是很易辨出。他也不遮掩,便道:“是。阁下有生意要谈?”

    “我,”少年大着嗓门,却掩饰不住紧张,“我就找你!”

    “找谁都行。”沈凤鸣笑。来这里的人除去买酒,只有两种,要么是没钱想投奔黑竹卖命的,要么是有钱来找黑竹买命的。这少年看上去便是个有钱的主,他觉得能谈笔好生意,当然要笑。

    少年咽了口唾沫,开口却道:“我前两个月托人来过,按你们的规矩,投了单生意。但你们根本没按规矩回我!”

    沈凤鸣眯起了眼睛:“前两月。”

    少年眼神游移了下,“大概……也可能……有三四个月了……”

    “三四个月前,倒是有单生意没回。”沈凤鸣敛起笑,语气转为索然,“你的意思是——那单生意是你投的?”

    少年听他口气似带轻视,不觉将头上毡笠一掀,“就是我投的——你不相信吗?”

    他这一露出脸来,越发见得从头到脚都透着稚气未脱。沈凤鸣将他打量几眼,“那算我失敬了。敢问公子今日前来,是想撤了这委托,将钱要回去么?”

    “我……”少年咬了一咬唇,“我想重新同你商量个价钱……”

    沈凤鸣失笑,“小公子是寻在下开心来的?上回的价钱,黑竹尚且不接,你还想谈价?”

    “我知道。”少年嘟囔道,“如果是夏……夏琰的话,他当然不会接。但凤鸣你——你不是夏琛什么人吧?你犯得着——给姓夏的卖命吗?”

    沈凤鸣笑意依旧这么淡寡地挂在脸上,半分声色也不动,“我给谁卖命,还没人管得着。”

    少年却攀上来几分,低着声音,“你把那八千两还我,我私下与你。这个数,你看如何?”便从桌下张出五个手指来。

    他说得这般无忌兼底气十足,沈凤鸣反倒感兴趣了,“私下与我?”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意思是,不按黑竹的规矩?”

    “那当然。”

    “那便要按我的规矩了。”沈凤鸣笑,“你先回答我,你同夏琛什么深仇大恨,要取他性命?”

    少年“啊”了一声,“这也要问?”

    “按我的规矩,当然要问。”沈凤鸣道,“你不愿说,我们就算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见得那少年脸上飞起两团红晕来,“那……”少年期期艾艾道,“那你要替我保密。”

    沈凤鸣越发觉得稀奇,“这个好说。我也不想给人知道这事,不是么?”

    少年想想甚有道理,便小声道:“我……我喜欢卫家的四小姐。”

    “……?”

    “可是她喜欢夏琛。”少年耷拉着脑袋。

    “…………”

    沈凤鸣洗了半天耳朵也没想到会听得这么个理由,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有时候一句话太过匪夷所思,反倒叫人辨不出真假来了。这看似单纯的少年若不是在说笑,那八千两平白添出许多悬疑和猜测的杀人佣银,竟是出于这位小少爷风风火火的一番嫉妒?

四七一 旧盟新人(二)() 
夏琰这日将一切文定终定,由凌厉先行带拜帖去青龙谷。

    说起来定下拜访之日也有点曲折。他在冬月初的时候探访过凌厉,依照早先约定,想与他细商前往青龙谷的计划。凌厉于何日启程一事上并无强求,只叫他万事俱备,随时知会即可,夏琰心中松快,想拓跋孤、单疾泉都是凌厉之挚友,先投之以拜帖,凌厉再带着自己前往,而且还会带上韩姑娘,纵然青龙教与自己有甚过节,看在他们两人的面子上,定也不能如何。冬月渐深,无意的七七过了,他也总算得着了一封刺刺的回信,信里切切确透出些思念,如旧日的一切重又萌出新芽。他有八分的把握,只要自己暂时忘记单疾泉曾做过什么,稍许放低些姿态,将上一次带走刺刺时欠下的那些礼数都还上,光明正大地请凌厉以师长的身份向刺刺的父母提亲,他与她还是能与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更名正言顺。

    他没想到朱雀会反对。

    他没想到朱雀一听闻自己要与凌厉同去青龙谷,竟便这般厉颜反对。

    朱雀说的——或也有道理。“凌厉替你去提亲?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师父?”

    夏琰无言以对。他实至名归的师父当然是朱雀,可——朱雀与青龙教素有过节。他心中深知——倘将提亲之人从凌厉换成了朱雀,八分的把握大概连五分都不剩。他也不觉得朱雀会有兴趣给自己的这点俗事出面——要朱雀放下身段去向单疾泉求亲?绝无可能。

    他还真忘了——朱雀即便再无兴趣,终究是个独占之心极重之人。旁的事情他或无心参与,可提亲——唯至亲长辈方有资格为之,这个位置,他绝不肯轻易让给凌厉,总要弄出点事来才肯罢休。

    “我也是想……”夏琰半是告罪半是辩解,“想依依如今要紧,师父平日里内城不少事都推了,没道理我这要离京的事情,却来麻烦师父你……此去总也要那么几日,只怕师父放心不下这里。”

    朱雀不回答。他只用一双深透的眼看住他。夏琰这点寻借口的伎俩在他面前哪有什么反驳的价值,他也根本不觉凌厉最多一个“半师”的身份能与自己争什么短长,全不屑多费唇舌。

    夏琰到底心虚,“那师父的意思呢?”

    “你将凌厉回绝了。我陪你去。”朱雀一字一字,说得清楚。

    “……师父陪我去青龙谷?”夏琰有点犹豫。“可是……”

    “我本就要去一趟徽州,不多这一事。”朱雀不与他争辩的余地,“我们腊月初一出发,你便按这个日子知会平儿吧。”

    夏琰猛想起来,朱雀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青龙谷外祭白霜。他虽心中有些不情愿,但也知朱雀如此决定,再不是自己能左右,况父母无法出面的情形之下,师父确是最名正言顺的长辈。

    如此一想他也平静下来。凌厉那头,他虽难以启口终还是不得不前往告知。他深知此事本由凌厉提起,自己也一直寻他商量细节,末了却忽然不请他出面,显然极为失当。凌厉初听有些惊讶,却也没说什么,倒是韩姑娘在一旁听见,便笑道“是神君的意思吧?倒也真像他的为人。没关系,左右凌大哥也是要送我过去的,既然如此,我们先走一步,去青龙谷同我哥哥、同单大哥都说几句好话,公子到时只管同神君来就是了,我定叫他们答应,不为难你。”

    夏琰大喜道“如此——实多谢韩姑娘。”

    韩姑娘道“哪里的话,我这也是为了青龙教着想。若这趟真能周全了礼数,与刺刺姑娘将亲事定了,也不失为青龙教与公子你化解旧怨的机会。也没天大的事儿,原也不是有恶意,有什么说不开的呢?就放落这颗心便是。”

    夏琰再谢过了她,如此这般,心重新定下了许多,回禀了朱雀,知会了程平,真真正正地盼着腊月了。也便是今日听闻东水盟主消息,事关夏家庄,还是觉得该在走之前交代几句,傍晚时分,便往外城一醉阁又去了一趟,哪料却得知了第三件事。

    第三件事——不单单是八千两买夏琛性命之人露出端倪,而是沈凤鸣从此人口中得着的另一个消息。

    “你说——腊月初三?”夏琰神情耸动,“在建康?”

    沈凤鸣很严肃地点着头。“他就是想我趁着这次机会再拿君超的性命,只因他认定君超一旦离开京城前往建康,要得手就易如反掌。”

    夏琰默然不语,良久,方开口,从头与沈凤鸣理着此事头绪。“是孙家二公子孙觉向你买君超的性命,为的是卫家四小姐卫楹。”

    沈凤鸣了然他的心思。“没错,临安首富孙复的第二个孙子,为的是‘无双卫’当家卫矗的第四个女儿。”他一面说,一面也觉今日仿佛过了场戏文。

    “好得很,两家都在这了。”夏琰冷笑着。“我不信孙觉此举与东水盟没有关联。”

    “我倒觉得他的话未必不真——适才他走之后,我找人打听了下,孙二少爷从小得长辈之宠,自来想要什么有什么,丁点儿不顺心的都没遇过,银钱就更不缺了——这件事虽听来荒唐,可他未必做不出来。”

    夏琰摇头“八千两,自家钱庄的票子,就这么拿了出来,孙家不可能一点不知情。孙复再宠他,若真这么糊涂,这么大家业哪来?”

    “你的意思是孙家的人指使他——至少是怂恿、纵容他——去杀君超?”

    夏琰点头。“这位二少爷看来是个好棋子,稍加诱骗,他便真付诸了行动。后来我放言要保夏家庄,他可能是怕了,一直没敢露面,而现在——一定有什么原因令得他又受了鼓舞,敢再出头了——正好是东水盟主在临安召集过武林之会,若说没关系,也未免太巧。”

    沈凤鸣听到这里很是哼哼唧唧应了两声。夏琰不免侧目,“你觉得不是?”

    “没有,我就是在想——”沈凤鸣哂笑,“我同你在旁人眼里到底是有多不和——才让孙觉——背后的人——这么理直气壮地觉得能说动我?”

    夏琰有意露出深思的表情,“说的也是,虽然露了面,却也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你……看来不是一个人觉得你对我不满。”一顿,“所以你干脆就应下了他,承认了。”

    “我那是将计就计,省得打草惊蛇。”沈凤鸣摸了两下鼻子,“本来我是想套他几句话,末了再寻借口推掉这事,谁知道他就说了这事——说是东水盟主此番在临安集会只是‘小聚’,腊月初三,他更要在建康召集一次更大的‘江南正道武林大会’,是‘大聚’,顾名思义,当然是要将整个江南武林有点头面的都邀了去。临安城里几大世家都已收到邀帖。孙觉的意思,夏家庄这次‘小聚’没参加,定已知道失了先机,‘大聚’决不肯再缺席,建康这一趟,君超一定会去——他觉得那是我下手的好时机。我呢,虽未必肯定此事背后有人指使,可君超若真去了,怎么看都是羊入虎口,若真似你所说,东水盟要对付他,到了人家地头上,不是任人宰割了?就算我不应孙觉,我猜——你也会叫我跟去建康。”

    夏琰眉头紧锁,“这事我消自己去。否则君超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跟他爹娘……难以交代。”

    沈凤鸣“哈哈”笑了两声,“你自己去?若我没记错,你腊月初要去青龙谷了吧?可想清楚了——君超我还能替你照看照看,可若你执意要亲去,刺刺那边我可替不了你。”

    夏琰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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