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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部分

行行-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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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复杂之讯,其实终究也不可能太过复杂,必须是于所携讯息事先有过约定,而无法讲述一件全新的事情。比如最简单的,似那日关盛假称要宋客拔开瓶塞放出火蛾带信,无非就是约定了看见火蛾则知道事成,否则则是未成;又比如稍微复杂些,以火蛾振翅的方式或者在翅上所带的一丝细微色彩区别几个事先说好的结果,也超不过四五种。火蛾是专门经过训炼而得,通过喂以不同食材,一时之效很易达到。

    也因此拓跋朝虽然看清、辨明了这火蛾的振翅,此际却也不知它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不知这放蛾之人和议事厅中之人事先将这样的振翅作了什么样定义。他只是觉得这事情或许不太对,或许有必要搞个明白。

二二四 命若琴弦(四)() 
饶是树荫浓密,拓跋朝还是跑得一身皆汗。议事厅门并未关,他人上来早便有人瞧见,一众人说话停了,都向他看来。

    “朝儿?”拓跋孤稍显诧异。

    “爹。”拓跋朝见火蛾飞了进去,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往周围一环顾,先便见到关代语正切切看着自己。他和关默都立在一个人身后——那一个人,虽须发皆白,却可看得出筋刚骨健,姿态清昂,就连那脸上的道道纹刻,也如不过加深了他的厚重,而非给人老迈的感觉——反是那边上的关老大夫,原该是小他两岁,此际看来却似更显年长。

    拓跋朝心知那该就是一直听人提的关非故了。关非故显是见到了那火蛾,目光虽然一触即收,拓跋朝却并没错过。已听父亲道:“既然来了,去霍伯伯那里坐着吧。”口气并无宠溺,反显得有些严厉。

    “哦,这是少教主了。”关非故却从座间站起,一拱手。“不打紧,想来教主也还有事要忙,老朽也不便打搅太久。敝派中尚有些事务要准备,七月初一的洞庭湖之会,还望教主勿忘前来观礼,老朽扫席相待。”

    “承蒙盛邀。”拓跋孤道,“待此间事了,青龙教倒也确有兴趣前往一看,与三支奇人一交。”

    那壁厢单疾泉却早见得拓跋朝跑来时看那关非故三人的目光略带异色。他就坐在霍新边上,拓跋朝一过来,他便悄声问了,拓跋朝正欲将火蛾之事告知,忽然外面急匆匆跑来一人,到了门口,单疾泉抬头,那人却是自己麾下向琉昱。

    他已知必有要事,自起身到了厅口,向琉昱先向厅中拓跋孤躬身行了一礼,转边还是压低声音,与单疾泉说了几句什么。已见单疾泉面色微微一变,也说了句什么,遣退了向琉昱,回身道:“教主,属下暂且告退,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关掌门这里,恐怕不便相送了。”

    拓跋孤自来对他信任,只道:“你去便是。”

    单疾泉快步走向山坡之下。向琉昱正候着,听单疾泉上来已道:“告诉许山,让他带人到谷口来;你去地牢把君黎带出来,若见我信号,就带他出谷,否则便在前山等我回来。”

    向琉昱应了,却并不便走,不无担忧地道:“此事不告诉教主?”

    “不急。”单疾泉道,“我先去见他。”

    “可……”

    “不必担心——照我说的做便是。”

    向琉昱只得应声去了。单疾泉脚步加快,已先向谷口而去。

    ——朱雀来了。便只这几个字,足以让他的计划毁去一半。竟是他先到——而不是黑竹会?

    他还不愿拓跋孤这么快与他相见。若可以,他还是希望有机会消弭这场火拼。如今关非故也在,他料想引开朱雀火头的机会仍有。只要让朱雀先与关非故相遇,就怪不得自己坐山观虎斗了。

    琴声。尚有里许,他已听到了琴声。报信中提及朱雀与一名年轻女子在白霜的坟前抚琴纵歌,想来该是秋葵。于她和朱雀的关系,他只约略听说一些,并不确切。可两个人都与白霜有莫大关系,会行至一路,也算不得奇怪。

    甚至应该感到一点欣慰?因为——这至少证明朱雀还一直捡拾着与白霜有关的记忆。单疾泉如今也有了八分的把握——在白霜墓前,朱雀不会轻易出手的。既然有意在那个地方抚琴,便是他也还有谈判之愿。

    不过他也不敢贸然孤身赴敌,许山的弓箭组已经得令随他出谷,暗暗掩护。弓箭组未必能对付得了朱雀,可这至少是个阵势,是个样子。

    琴声已变。朱雀该已听到自己来了。单疾泉镇静静地走近,在二十步的距离停下。

    “见过神君。”他的态度,仍如以往一般恭谨——甚至在拓跋孤面前都未必能时时保持的恭谨,却仍然留在了朱雀的跟前。

    朱雀似乎也早料到来的会是他,哂然一笑。“你来了。”

    单疾泉稍稍抬头。“这一句话——其实该我说的。我真的没料到神君会亲自前来——来得这么快。”

    “你知我所来为何。”朱雀并不废话。

    单疾泉却沉默了一下。“……相安无事了这么久,这一次神君是真要势逼青龙谷了?”

    “我现在无暇与青龙教有什么冲突。”朱雀眉头轻蹙。“说我势逼青龙谷——可你明眼人,该知道我倒是被他逼来的。”

    单疾泉无话。拓跋孤坚持要留下关默伯侄两个的时候,他的意思就很明白了。朱雀纵然远在临安,可那一层倒逼之意,他怎会感觉不到。

    他听单疾泉并未接话,知他或许在酝酿些言语来游说自己,不觉轻慢一笑。“这么多年了——拓跋孤还是那般血性啊?”他语带讥讽,亦带威胁,“你也不劝劝他?他就不怕我叫人填平了你们这小小山谷!”

    “教主若真如当年一样,那便不是单只留下关默他们了。”单疾泉道,“他必早就欺上临安,要与你一叙新仇旧恨了。”

    朱雀冷笑。“也对。他如今也懂得滑头——万事求个占理,要逼我先动手——这是你教他的吧?呵,可你别忘了,青龙教再怎么样也不过是小小一个江湖教派,不过能称霸这淮南一隅,势力甚至踏不出两路去,你以为我真会放在心上?——我纵然叫人将你们青龙谷填平了,你道真有多少人说我不占理?纵我是不占理又如何!”

    单疾泉反而一哂。“没错,神君如今位居高职,呼风唤雨,自然无所不能,早不是当年屈居冰川的情状,而青龙教却还是那个青龙教,甚至比当年还更收敛一点,你确实可以不必放在心上的——可你究竟还是来了,究竟还是要先用琴声引我出来——我便当神君存了谈和之心,这一次,我们总有办法不必鱼死网破的?”

    朱雀的杀气却烈烈一凛。“卓燕,你休要以为自己什么事都料得准。那一些废话我们现在不必说,先将我要的人交出来再谈!”

    “这也正是我此来要告诉神君的——神君不必急,你要的人,很快就会出谷。”

    “他们敢出谷了?”朱雀心思一转,想起娄千杉与秋葵皆说已看见过幻生界的人出现,“不要你们的庇护敢于出谷了——看来这次后援来得足够强大——莫非——关非故也亲自到了?”

    卓燕微微欠身。“神君神机妙算。”话语虽是恭维,可内里意思自不止恭维而已。

    朱雀原是试探,不料卓燕真不隐瞒,他微微一顿,忽呵呵大笑起来。“卓燕啊卓燕,果然还是落入了你算中。你是笃信我与幻生界相争,青龙教便可抽身事外?”

    “不敢,我原不存此念,因为神君与关非故都会亲身而来,本就是我未敢想的。实不相瞒,青龙谷上下也作好了准备,要迎黑竹会这次一击,但如今——若你们真正想要的人已经离开,再有此役,岂不无济于事,反而多余了。”

    他停顿了一下。“再者,关非故也称得上世外高人,其实力难测,我暂时还看不出若神君有心留下他,还会有余力对付青龙教。”

    他语气平缓,可这一句话足以令朱雀双目一睁,杀机大盛。

    “那便趁他们来之前先看看青龙教有多少斤两!”他手只一抬,那一股凛冽寒气便向单疾泉扑至。

    单疾泉略出意料,下意识拔刀相衡。那一股掌力恰击在他刀面之上,竟如金铁交鸣有声,那下手竟似不容情。连那一边秋葵的琴音都稍许错了一错,似乎她也未想到朱雀的骤然发难,却见朱雀左手五指向她一伸——那却是他与她约好的琴音变化之讯——她心中一凛:他要她动用魔音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单疾泉几乎同时也向自己人发出了讯号。林中弓箭之声忽起,她忙凝思澄虑,琴曲为底,内力为蕴,魔音扰动,层层叠叠倾递而出。

    未有所防的木箭竟受此力而略显飘摇,及至真到了朱雀近前,被他护身劲力一激,早已落地。许山带的人虽远,可又怎远得过琴音之距,只觉如自耳中窜入了一阵昏聩之意——那声音不是尖锐难挡,反似温柔,可萦回不去,便欲要人陷入迷梦。

    许山自己功力尚可抵敌,可手下之人如何当得,那第二波箭矢,如何还过得来?

    朱雀和单疾泉却对魔音颇为了解,音色入耳,并无减损动作之分毫。单疾泉一身功夫也早臻一流之境,信手拈来殊无阻滞,可面对朱雀终究逊去一畴,以单家刀法欲待抢手,却难抢至上风。

    却不料朱雀行不过四五招,偏又收势,那手又一抬,秋葵的魔音也消解而去。只听他冷笑道:“不会吧,卓使竟还真是豁出性命而来?我只道——总有个拓跋孤遁在暗处,要出手救你。”

    单疾泉才知他不过有意相试,也将刀一收。“以教主的脾气,他若在此,岂会隐在暗处。”

    朱雀注目于他。“卓燕,当年你在我朱雀山庄,我从未见你肯有一次吃了亏,为我作出这样的事情来,何以为了拓跋孤你便肯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你弃我而投他,可如今你也见到了,青龙教的局面分毫未张,但我却已可令动朝野,荣华富贵予取予求——你枉负一世聪明,却也该承认自己是选错了。”

二二五 命若琴弦(五)() 
“单某不过一介平民,可没有那么大气度去想什么荣华富贵。”单疾泉道,“我是佩服神君的——这世上有能一争天下,至少能叱咤江湖之力之人,就算不多,三五个总还是有的,可最终做到了‘令动朝野’的人,大概也只神君您一人。可若拓跋教主真还如当年一样,我倒也未必会追随至今了——只因要做到那些,总要付出代价,而我单疾泉如今有家有小,早已不是当年的卓燕了。神君何不看看当年那些对手,拓跋教主也好,凌厉也好,都是有家、有妻小之人了。他们固然锐气钝挫了许多,可却未必不快乐,我倒是乐于与他们为伍,只是神君你——未必能体会而已。”

    “你是讥嘲我朱雀孤身一人了!?”朱雀口气凛冽,竟是一把将身边抚琴的秋葵拉了起来,“卓燕,你看好,我朱雀如今也是有女儿的,我更有徒弟承袭这一身武学——怎么,你以为我便得不到你所说的所谓‘快乐’!?”

    琴声因这一拉而骤断。单疾泉看了看秋葵,没有说话。他不想也不忍拆穿他语气中的寂寞。他不知道朱雀为什么会笃信秋葵是他的女儿,可他知道这几句话已经足够刺穿他的心。

    他忽然不敢想象若朱雀知道他唯一的徒弟就在自己手里,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这让他莫名竟有些惶怕,舔了舔唇,望了望白霜的墓碑,只希望关非故能快点自此路过。

    这里距离青龙谷口其实有一段距离,且并非离谷后的正道,可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关非故应会来此一转。

    ——就在今日午后,他曾邀关非故私下一谈——他想弄清楚白霜的身世是否真的如自己猜测。他向关非故提起杜若云这个名字,这老人竟是沉默了许久。单疾泉听他不语,便干脆将自己猜测一一倒出,等他承认或否认,可甚至不必讲到最后,他只要看关非故脸上那几十年岁月之沉都掩不住的震惊之色,便知道那一切,该都是即便不认也无法抹去的真相了。

    诚如他所料,关非故甚至不知杜若云后来还为他生了白霜这个女儿。据他所言,十年后,他与幻生界众人前往参与三支之会,可那一次杜若云和叶之昙都没有来。他听人说叶之昙似乎前几年就脱离了阑珊派,早便没有消息了,不过那时关非故早已娶妻,听到这些消息,也不再多么放在心上。后面两次他都未去,直至四十年后的那一次,他再次见到了杜若云。那时他夫人病故,忽然与杜若云重逢,两人都是两鬓已斑,那样的重逢竟也只是相顾无言,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才得知杜若云终身未嫁,可知道了又如何呢?

    单疾泉对此无从评论,只能告诉他那个他从未谋面的女儿也早已逝世,埋骨之处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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