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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长河惊涛-第21部分

小说: 长河惊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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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岭中多诡,无恩无信。唐宋至交,小利成仇。排云一阁,随风飘摇。秦齐坐山,只待分食。段楚之盟,终不复还。机关算尽,其必自缚。烈火竟日,贪欲横流。白骨历历,斜途迷踪。虽有正心,诸事难为。不若归去,田园牧耕。”

    这个人对烽火岭中发生的事似乎洞察得全盘皆清,何故?

    这个人必然知道宋家大火因何而起,必然知道楚涛的父亲遇害的真正原因,却一句也不曾明说。

    这个人不可能不知道江韶云的存在,却只字未提,又是为什么?

    既然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田园牧耕,不问世事,却又何必用这种手段引起楚涛的关注?

    除非他找到这个人,不然,永远也想不出问题的答案。

    又或者,此人觉得真正该离开烽火岭的是他楚涛吧!

    他重又笑了笑,向汪鸿:“货物装卸之事,如何了?”

    汪鸿想了想,点头答道:“随时可以动身。”他确信这是楚涛希望听到的答案。何况他本不同意这样毫无章法又毫无收获的冒险,更不理解楚涛为什么执意一行。如今该是到了他的少主认清局面,“回头是岸”的日子了。这随时都会有性命之虞的地方,汪鸿一天也不想待下去。

    但楚涛只点了点头而已:“谋定而后动,汪叔,你又想这么劝我,是么?”

    语塞,呆立。

    “只是此间瞬息万变,不容我不动。”楚涛又一次起身,望了望移了位置的月影。“快了,会有结果的,汪叔。”心中盘桓着两句话:唐宋至交,小利成仇。段楚之盟,终不复还。

    他知道自己已离真相仅咫尺。

    也许,正是唐家和宋家之间争抢的“小利”,把整个烽火岭陷入空前的混乱,给了江韶云推波助澜的时机,这一点“小利”在闭塞的烽火岭中发酵、膨胀,最后在一把熊熊烈火中炸开,震惊了整个江湖。当父亲踏入这里探寻之时,牵扯着诸多线结,无意中触碰到了那张暗藏已久的吞噬着英雄的利益网,其结局只能如秋风落叶,独自凄凉。

    父亲原以为能够得到段叔的支持,毕竟是多年至交,往来密切。可楚涛所看到的只有段家寨角楼上那盘永远也不可能再下完的棋。于是他固执地直面江韶云——仅一人之力……

    想到这里,他简直义愤填膺。

    “你先回,我稍后。”他匆匆给汪叔一声吩咐,就快步往庭院外去。

    汪鸿没有跟来,他跟不上。

    楚涛一路径直往段霆远的住处而去,然而到了门口却又突然刹住步子。暗笑一声,摇头:去做什么呢?是去兴师问罪么?还是去触碰段霆远早已不愿再提的往事?他笑自己糊涂了。

    蓦然回想起段霆远感慨自己垂垂老矣的那番话,忽然又释怀了许多。如果父亲的去世果真与段霆远有什么关联,十二年来面对着那张棋盘的空自后悔也已足够了。

    段诗雨翩然的身影从那庭院走出来,停留在他的身边。

    “楚掌门是要找父亲么?父亲已睡了。”

    楚涛立刻辩解着,避免尴尬:“不,我只是四处走走,不巧,走到这儿来了,打扰了,抱歉。”

    诗雨甜甜地笑了笑,好似松了一大口气:“那便好。父亲两个月来夜夜辗转难眠,稍有动静便惊起,枯坐竟夜,憔悴了许多。今晚入梦甚早,难得地安稳。”说着,她又朝身后的庭院望了一眼,颇为关切。

    “姑娘还不休息?”楚涛好奇道。

    “也该是去休息了。只是想到父亲遣我随楚掌门离开烽火岭,外出闯荡,心中略有不安……”

    “不必担忧的。我会让雪海陪着姑娘,便当作去黑石崖游历一回罢了。”

    “不,只是放心不下父亲——他虽不言,可我心知,烽火岭乃是非之地,他要我离开,只是希望我远离是非。从没离父亲那么远过。我若离开,他一个人在烽火岭又该怎么招架四周的危机?”

    楚涛的心中微微升腾起一丝感动,宽解道:“拳拳孝心,可感天日。姑娘放心吧!自是有寨内与段叔出生入死过的兄弟照顾。何况,我也不会坐视着段家寨有失。”

    秋波闪动,盈盈的笑意点亮了黑夜:“谢过楚掌门了!这些年父亲总是感慨楚家大义,对不起楚家,我想,生意上,楚掌门一定帮了父亲很多。”

    “绵薄之力罢了,该是我感谢段寨主从旁提点。”楚涛不便细说其中恩怨,一语掩饰而过。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天空,天色依旧深沉,却已是黎明前的黑暗,月影早已见不到了。“不早了,姑娘歇息吧,注意身体。”

    辞别了段诗雨,他已打定了主意,向着自己的住处而去。

    提了剑,换了氅子,与汪叔打了个招呼就徒步往段家寨外而行——秦石半点没猜错,真正让他心不在焉了一整晚的恰是那早该回来的痞#子——谢君和毫无消息,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好消息。

三十三 奇关雄烈(上)() 
柔软的床,软得像是躺在云里。暖融融的棉被传递着淡淡的清香。

    白亮的阳光被纱帘阻隔,徘徊在窗外。不想睁开眼,那光亮却硬催他醒。雕花的窗格,明净的几案。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回响:“醒了?饿不饿?”

    “渴倒是真的。”揉着惺忪的睡眼,却见一个茶盏立刻递到了他嘴边。

    一惊而起,睡意消了大半。

    谢君和听到了拍手的声音,还有银铃一样清脆的笑。

    楚雪海?端茶送水的是楚雪海?!

    刚刚还在四处乱飞的七魂六魄一下子彻底被吓回来了。“这这怎么回事?”坐在床头,瞪着毒药一样注视着雪海递过来的汗巾,愣了半天才接过来。低头,发现受伤的左手已被包扎得妥帖。

    雪海捧腹一笑,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了声音道:“这痞#子,居然能累晕?还好,能吭气儿就坏不到哪儿去。雪海,这任务交给你了,让他好好休养,别乱跑。我先去处理其他事。”

    谢君和双眉一横,不屑道:“你哥是让我休养,让你别乱跑吧?”

    雪海立刻拉长了脸:“难怪是哥哥的属下,漏了两个字都能听出来。”

    谢君和忍不住笑:“他人呢?还有那孩子上哪儿了?”

    雪海却突然乐了:“末儿么?那孩子可把哥给缠疯了,昨晚还在这儿抱怨:一个谢君和已经够难收拾了,这痞#子哪里又弄来个翻刻的,什么话都不说,只管拉长了个脸问我要他师傅。”

    “揭你哥的短就这么欢乐?”楚涛严肃的声音从门后响起,雪海下意识往角落里一缩。

    谢君和立刻从榻上跳起来,却不防两条腿绵软得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雪海匆忙搀扶,他才站稳,不好意思地推开雪海,扶着桌子。“能走吗?”楚涛问。

    “没事儿,”君和又试着挪动了几步,已比刚才稳当了许多:“歇久了,不太灵活。”

    楚涛淡淡点了点头,也不坐,只说:“平安就好。”不多见的凝重始终挂在脸上。

    “有事儿?”谢君和觉察出一点异样。

    “再歇一个时辰,太阳落山就赶去码头登船,连夜走。”

    谢君和吃了一惊:“不对啊,说撤就撤了?江韶云你不管了?还有宋家火场那些……”

    “稍后再议也来得及。”楚涛匆匆打断他的话,转向雪海,“听汪叔消息,照顾好君和,不……”

    “不许乱跑,我知道!”雪海不耐烦地抢白。

    楚涛摇摇头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又听汪鸿在门外催促:“少主在不在?”

    “就来!”

    谢君和分明听出他的答声有些沙哑:“到底什么事?太不仗义了吧!”

    “段家寨的寨门上,钉着一枚十字镖。”楚涛扔下一句话就要往屋外去。

    “等等,我惹的祸,我解决!”谢君和冲着他的背影吼了一句,却听微哼一声:“少来这套!”随着门重重的叩击,楚涛暗藏的怒气在空气里渐渐散开。这次行动没他的份,谢君和听懂了他的意思,不甘心地狠狠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茶具叮当直响。劈头盖脸被骂一顿他能忍,棍棒相加揍一顿他也不在乎,唯受不了风轻云淡地偏不让他动。

    雪海轻轻叹息:“哥哥怎么了,平常天快塌了还见他在笑。自从哥哥把你从段家寨外的山坡上背回来到现在,一直沉着张脸没歇过。又是找末儿问话,又是和段寨主秦大少商量事情。大早上的就和段寨主在寨子各处巡视布防。小小的十字镖,真就那么吓人么?”

    “只是给他一个警告。他要是还敢有什么动作,段家寨就……”谢君和一咧嘴,把手边茶杯往桌上一扣,水“哗”地流满了整张桌子,滴了一地:显然那些鬼影并不肯放过他和末儿。他们不允许世上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宋家一夜大火,把昔日的浮名焚烧殆尽,然而留在人间的余火却烧了整整十五年。

    雪海嫣然一笑:“怎么可能?段家寨那么大,上下几百号人,到处是岗哨卫队,段寨主又曾经……”

    谢君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当年的宋家枪有多厉害么?”

    “多厉害?你见过?”

    “烽火岭大小帮派二十多个,不满二十岁的掌门宋离在一天之内,站在比武的擂台上,就靠手里丈余的长枪,把所有挑战的高手打了个落花流水。此后十年,南岸第一这四个字就和他连在一起了。逢战必胜,不知胜过多少南岸高手。当年的楚家,见了他主动避让三分。唐家更不用说,巴结讨好,甚至连女儿都嫁到了宋家。北岸秦齐两家不愿见他风头太盛,接连三次派出顶尖杀手,反败于他的枪下。宋家在烽火岭广收门徒,笼络天下豪杰,当时的习武之人皆以与宋家有交为荣。”

    “如此说来,段家远比不上宋家?”

    “可是那么厉害的人物,也逃不过那场大火。也许是他太厉害了,大家都说是他厌倦了比武,自己放了火,弃家归隐,让天下人彻底找不到他的去处。但自己怎么可能对家人下得了那么残忍的手?一代英豪,尸骨无存。这就是宋家的下场。现在知道你哥在担心啥了?”

    雪海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楚涛可从没告诉过她江湖这样的面目。

    “喂,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那家伙生气的时候怪吓人的。”谢君和嬉笑着补了一句,“还真饿了。看在我给你讲故事的份上,去拿点吃的来?”

    “要吃的就直说呗,编那么吓人的故事,坏人!”雪海一皱眉,乖乖往门外拿点心去了。

    谢君和挂在脸上的笑立刻收敛成原本的死灰一样的肃然。担心段家寨被波及而撤固然无错,但楚涛有没有想过:即使他立刻抽身而退,按照对手一贯的作风,难道不会在他走了之后把整个段家寨夷为平地?就好像末儿的村子,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的残忍,才是那伙人的本性。如果轻易撤了,段家寨岂不是羊入虎口?只怕到时候的惨剧才是给楚涛最可怕的警告。谢君和想来就不寒而栗。

    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着自己的行装,全身的筋骨都在咯吱作响。睡了那么久,是该还击了。

    雪海却在此时捧着点心乐颠颠地进来:“调虎离山,君和大哥又要做什么?”

    “那么快就回来?”

    她托举餐盘横在他跟前:“诗雨姐姐猜得一点不错。哥哥把我留下,就是让咱俩互相看着,哪个也不准乱跑,坏他的事。”

    “段家寨平白无故地被盯上,难道要我坐视不理?”

    “你不相信哥哥了吗?”雪海单纯地笑着,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那我叫哥哥来,让他向你解释解释他到底打算怎么做?”

    谢君和狠狠瞪了她一眼,抓起盘子里的糕一口一块,好像巴不得把她也嚼碎了。楚涛不定知道了他丢图的事正在火头上,他吃撑了再招来一个*桶。雪海怎么就变得那么精怪,处处戳着他的痛处。

三十四 奇关雄烈(中)() 
日落,天色眨眼就黯淡下来,一会儿便伸手不见五指。惨淡微弱的月光笼在紫红色的云气里。汪鸿领着剩下不多的几个剑客摸黑从段家寨的后山出发,照着路的只有汪鸿手里一盏灯笼。其中有谢君和、雪海、段诗雨和末儿。没见到楚涛。汪鸿只说先前已有一批带着齐恒押运着最后一点货物登船。谢君和也没有多问。翻过了山走过隘口,就能看见熙熙攘攘的码头,长河东西沿岸的商贸往来正是以此为终点。

    黑沉沉的山道,脚步声匆匆而过。除此,唯有寒天里的飞叶簌簌。

    行至山隘险狭处,神秘的铃声忽然空悠悠地回荡不止,激切的脆响引发出一阵不安。末儿恐惧地惊呼,躲到谢君和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紧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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