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全书生-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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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穆两位大人特意送了李道一程，分别之后，李道便回了自己府邸，临行前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做，例如向自己的老师告别，毕竟这一去时间不会太短。
。。。
当天下午李道告别的晏殊后，便带着家眷趁着沈穆两位大人打开城门的一会功夫出了城。看到城外的井然有序的场景后，李道完全放下了心，催促着车马夫，加速离去。
沈穆两位大人的办事效率能如此之快，是因为很多事情李道早就做好了，不必他们操心，他们要做的事就是照搬以前宁叶的那套安置流民的方案安置城外的这些流民，有了经验效率想不快都难。
开城门之前，沈大人事先通知了城外行流民，不要冲击城门。但是在城门打开的一刻还是汇聚了不少的流民，一开始现场还是很混乱的，有些流民想趁机混进城内，但是最终还是被拦在了城外，虽然那些流民并没有感染天花，但是沈穆二位大人仍是将他们拦在了城门外，因为如果他们放了一个人进城而不让其他门进城，势必引起其他的流民的不满，倒是管理起来就会更加棘手。都放进城自然也是不行的，所以干脆他们一个也不放。
混乱的时间并不长，宁叶的那套安置流民的方案甚是管用，情况没多久就稳定了下来，唯一的一个不稳定因素就是被隔离在一处的天花病人，他们大多已经重病不起，而那些轻度患者也都是面如死灰，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他们就那么远远的看着，虽然他们现在很安定，但是谁能保证一个面临死亡的人精神是正常的，即使他们表面上很安静，但是心中的压抑却是平常人不敢想象的，他们一但受到刺激，很有可能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
所以对于这些人，沈大人还是特别照顾的，给了他们不少的食物以及单独的空间，并且派了官军看守。
第129章 官商斗（一）（）
大雪仍在不断的下着，降雪量已经是历年最多的一次了，而且看样子好像还没有完，全国各地均出现了房屋被大雪压塌造成百姓伤亡的事件，有人开始担心，这场降雪会不会成为雪灾，已经经历了连续两场灾难的百姓皆都人心惶惶，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怕是承受不了第三次灾难了。不仅仅是这些普通百姓承受不起，朝廷也承受不起，连续的两场灾难几乎已经掏空了国库，再来一场灾难的话，这天下非乱不可。
不过好在老天开眼了，大雪在春节前一天停了下来，那些个悬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
临近春节，但全国一点喜庆的气氛都没有，说是哀鸿遍野也不为过，丞相范秉正和五洲转运使曹进算是倾尽全力了，不过情况依旧严峻，每天还是不断有人死去，有病死有饿死有冻死的还有被人杀害的，灾区百姓每天活得提心吊胆，他们害怕过完今天就没了明天。
赣县下村民李顺德所在的村子里，大雪已经埋没了一切，只有几处房屋的檐梁露出一角，否则谁也不会注意这里竟然坐落着一个村庄。
李顺德的家里，妻子已经被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那日，李顺德拿到粮食之后便立马朝家里赶，于当晚回到了村子。不幸的是他虽然救会了自己的妻子，自己却感染了天花。
其实村子里被感染的人并不只有他，村子的徐郎中和不少人有被感染了。其中徐郎中是为了救治患者才不幸感染的。
徐郎中将石马滩爆发天花疫情的情况告诉村长之后，没多久县衙便派了人过来，将石马滩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并且派了官军驻守在村子附近，不让村民离开村子。在这之后，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天花感染者，徐郎中以为除了李大爷一家被感染之外便没有人了，没曾想到事情会如此严峻。
通过了解，徐郎中得知这些感染者都有一个特点，他们之前都接触了流民。这样的消息对一个医者来讲是一件悲哀的事，他知道天花已经开始扩散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村子里的感染者越来越多，村民开始惊恐，他们想着离开，但是却被官军堵在了村口。眼看着村子越来越混乱，徐郎中秉持医者之道，拼尽力阻止天花继续在村子里扩散。因为经常和患者打交道，就算他再怎么注意，还是被感染了。
村子里的一间密封木屋里，躺满了感染者，有的人浑身疮逗，流脓流血，已经疼得没有知觉，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还在维持着最后的生命特征，有的人病情稍微好些，但也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安静的躺着，时不时会剧烈的咳嗽。
这房屋内，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徐郎中，一个便是李顺德，他们两人仍在一些需要帮助的患者治疗，虽然这种治疗起不了任何作用，但是起码能让患者觉得自己并没有被抛弃。
房间外李顺德的妻子抱着孩子，静静地站着，眼泪抹了一遍又一遍，却怎么也止不住。
“顺德，你妻子又来看你了，你再去看一眼吧。”徐郎中道。
李顺德摇了摇头：“还是不去了，该说的也都说了。”
徐郎中知道他是怕将天花传染给妻儿，叹息一声惋惜地闭上了眼。这对夫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阴阳相隔，他心中虽然相信人会来生，这辈子遗憾的事，下辈子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但是幽冥之事实属渺茫，能今生不留遗憾，自然是今生不留的好。
李顺德透过窗缝，看着自己的妻儿，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其实他还有很多话相对自己妻子说，很想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天天长大，但是他怕踏出这里后，便再也没有勇气回到这里，更没有勇气面对死亡。
妻子一直现在屋外，也不靠近也不呼喊，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一定正看着她，她希望丈夫能多看她和儿子几眼，记住她们母子的模样。
这一站就是一天，白色的天地之间，她是渺小的，却又是坚强的。
这样的悲剧不仅仅在这里上演，其他受灾的地方也会出现类似令人悲痛的一幕。但无论怎样的撕心裂肺，生与死都已经注定了。苍天无情，不过如此吧。
另一边，茫茫雪地上，一群三四百号人的流民队伍正深一脚浅一脚，艰难的前行着。这其中有小襁褓的婴儿，也有到满头白发的老翁，他们的身行看起来是那么得到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因为体力的原因，这支队伍前前后拉了竟有一里长，年轻力壮的走在了最前面，老弱病残的走在了最后面。偶尔会有一两个人会被雪绊倒，这些人倒下后大多数便再也没有站起来，他们的身影慢慢被风雪覆盖，消失在了这苍茫的天地之间，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队伍的最后面，四五辆马车正朝着队伍慢慢驶了过来，等马车走近了之后，人们才注意到。不过他们也仅仅只是多看了马车一眼，便继续朝前走。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李道的身影出现在了帘子后。就在这时，队伍最后的一个中年妇人倒在了雪地中，但她依旧死死护着怀中的襁褓，她的掉队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就算有，也没有人站出来。
“停一下。”李道急忙喊道。
车马夫拉了马缰绳唤停了马车，回头看着李道：“大人，您都已经是救了不少了，我们的粮食也所剩无几了，再救，恐怕我们自己都要饿死了。”
李道没有说话，径直跳下了马车，走到那妇人身边，将那襁褓抱了起来，他定睛一看，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刚才还好奇为什么襁褓中婴儿没有哭泣，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孩子早就死了，那襁褓中的孩子身体已经冻僵，脸色惨白，看不到一点生命的气息。
李道抬头看着天空，长处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眼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
车马夫也看见了那婴儿，人心肉长，虽然他不主张李道用自己的不多的粮食救人，但看到这样一幕，也无话可说。
“大人，您没事儿吧？”
李道再次睁开眼，将孩子交给了他。
“没事，你去准备些热水和干粮。”
车马夫接过孩子应了声便离去了。
李道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雪地里的妇人，见她尚有气息，便将其抱了起来，往自己所乘马车而去。
第130章 官商斗（二）（）
将妇女放在榻子上后，李道挑了挑火炉，让火烧的更旺了些。这时车马夫也上登上车厢，手里还端着一杯水以及两个热馒头。
“大人！”
李道接过后，亲尝了口热水，觉得水温正好，便扶起了妇人，在将热水一点点的喂入其嘴中。
喝下热水之后，妇人的眼皮轻轻跳动了下，接着嘴唇嗫嚅几下，睁开了眼。
所谓男女授受不清，刚才是情况危急，李道才顾不上这些，现在妇人已经清醒，他自然是将其放下，安静地守在了一旁。
朦胧之中，妇人只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自己身边，一开始她看不清他的模样，过得片刻，等视野清明后，她终于看清救下自己的人的面容。他身着棉衣，头戴加了绒的帽子，身后披着件披风，俊朗的脸颊和那深邃的眼眸让整个人看起气宇不凡。
妇人稍稍一愣，接着起了身，正要给李道拜谢，李道和宁叶一样受不了别人跪拜，赶紧阻止了她：“你身子虚弱快快躺下歇息吧。”
虽然被李道阻止了，妇人还是感谢道：“多谢恩人救命之恩。我的孩儿在哪，他没事吧？”
李道和车马夫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向她开口，现在告诉她孩子已经夭折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只怕是撑不了几时。李道在心里思索了一会后，道：“你先吃点东西，等身体恢复了些后再说。”
妇人见李道眼神躲闪，神态顿时便慌了，连忙问道：“恩人，我的孩子怎么了？我要见我的孩儿！”
眼看瞒不过去了，李道长叹一声：“孩子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妇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呢喃了一会后，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她难以接受，激动地大喊道：“不可能的，我要我的孩儿，我要见他。带我去见他！”
妇人跪在地上，抓着李道的裤腿，哀求着。
李道干脆也跪在了她的身前，扶着她的双肩，急切说道：“你冷静一点，切莫激动。”
他话刚说完，妇人便晕倒在他怀里。
“哎！”李道无奈一声苦叹，慢慢将她放在了榻子上，接着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
转过身，李道朝车马夫道：“上路吧。”
马车在茫茫雪地里，走了一天，这一天的时间内李道都待在了马车内，一是怕妇人醒了，没有人在，做出一些傻事，二是他也借此想想上任后自己要做的事。
终于于第二天拂晓时分妇人再次醒来。
车厢内，李道撑着头坐在一边，这一夜他总是被妇人的梦语声惊醒，激动地时候妇人甚至会惊恐的尖叫出声，李道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也的噩梦，但是他却听到她无数次叫到一个名字，听名字像是是名男子，他猜测可能是她的丈夫，或者是死去的孩子。
就这样，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妇人才安静了下来，李道也在疲倦中闭上了眼。
榻子上，妇人陡然睁开眼，嘴里惊呼一声：“我的孩儿。。。”
随着这一声惊呼，李道也睁开了眼，见妇人醒来，便道：“你醒啦，感觉好些了吗。”
为了避免刺激到她，李道故意没有扯开话题，不过他的好意并没有起到作用。
妇人哭着道：“你能告诉我，我的孩儿到底在哪里？我想看看他。”
妇人哭得肝肠寸断，眼神满是绝望与悲痛，李道不忍，将其慢慢抱入怀中，轻声道：“你的孩子已经冻死了，现在也入土为安了。我想如果他能理解，见到母亲如此肯定会很难过的。”
妇人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从李道口中得道孩子已经不在人世的确切消息后，几乎哽咽到窒息，好在有李道在身边，否则她只怕是要昏死过去。
“孩子葬在哪里？告诉我，我要去看看。”
此刻离安葬的地点已有百里之遥，李道断然不会让她独自前往，可是他又急着上任，不可能陪着她在往回走。加上他现在所带粮食本来就不多了，而且疫情危机根本不容许他回头。思索了片刻，他只能委屈妇人了。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能现在就去。”
夫人哽咽的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现在离安葬地点已经有百里之遥了，眼下疫情危急，时局混乱，加上这严冬天气，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走上百里，只怕是还没到，便已倒在路途中了。”
妇人似乎是听不进李道的劝慰，执意要去：“求你告诉我吧。就算是死我也要见到我的孩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