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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部分

庶能生巧-第329部分

小说: 庶能生巧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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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窗外传来两声轻咳,成墨的声音带着笑意响了起来:“官家替圣人备的这批衣裳,两个月前就到了裁造院,另外几件大裘已经好了,可惜是茶花纹和芙蓉叶内织梅花纹的,这件两个时辰前才从文绣院里完工,是小人连夜去取来的。”

    一口气说完,成墨有点紧张,听起来会不会有点是替他自己邀功的意思。

    半晌,车厢里传来九娘的声音:“成墨。”

    “小人在。”成墨抖擞精神,在马上微微躬了躬身子,几乎要靠在了车窗上头。

    “下个月二十四,若六哥得空,还请赐字于我。闪舞。”声音平和又温柔。

    成墨赶紧应了,心里却纳闷得很。他实在不够聪明,猜不透官家和圣人之间都在打什么哑谜。官家送画,圣人回赠一把梳子,倒让官家高兴了大半夜。因这把梳子,官家又送了这牡丹纹的大裘,可收下大裘的圣人并没回赠香囊之类的物事,却说要请陛下赐字?有了画还要字,圣人果然是才女啊。

    成墨扬了扬眉,夹了夹马腹,往前面玉辂去了,心里想着还是方医官说的对:官家哪怕只是撅一下屁股,圣人也知道他要放什么屁。话糙理不糙。

    车厢里九娘修长手指轻轻抚过牡丹花心的银丝莲纹,唇角弯弯。她送玉梳,有心借着采莲曲提醒赵栩那枝白玉牡丹钗,他懂了,特意送来这件牡丹纹的大裘。这两日她和他虽然近在咫尺,却无说话的机会,只能远远看到对方一眼,可又有什么要紧。她就在他身边,他总在她心间。

    成墨登上玉辂,侍立一旁,轻声将九娘的话回禀了,他垂首敛目也能感觉到皇帝的高兴劲。那北珠串成的二十四旒发出了珠玉相碰的声音,目光所及处,皇帝的靴子也稍稍移动了一点。

    赵栩手中的玉圭也微微动了一动,他上半身更加挺直了一些,看向远处的天边,天微微亮了起来。

    腊月二十四,阿妧生辰,看来孟家要在那天替她行笄礼。她请自己给她取表字。赵栩只觉得背上渗出了一层薄汗,平生所学,千万个字词在脑海里炸了开来,却一时想不到合适的。

    阿妧属意谁做正宾呢?他若是开口,太后应当也很乐意,只不过阿妧恐怕会更属意舅母一些。有司和赞者,总归是六娘和阿予。若是要插那枝白玉牡丹钗,阿予做有司更合适。可他又不太舍得把白玉牡丹钗交给舅母在三加时加钗。他是想着要亲手替她插钗的。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最好是替阿妧重新做一套笄礼用的钗冠。

    成墨隐隐觉得皇帝高兴过后似乎心事重重起来了。

    ***

    此次郊礼,赵栩早有旨意“务从省约,无至劳烦”,令有司仅保留了礼物和军赏,其他一概省略。就连太牢祭礼上用的牛左肩、臂、臑折九个、少牢所用的羊左肩七个、犆豕左肩五个都被减成了牛腥体肩三个、臂上臑两个。但这毕竟是他登基后第一次郊礼,还要奉先帝孝宗徽号册宝于太庙,因此服冕、车辂、仪物、音乐缘神事者皆不可废。

    繁复的礼仪完毕后,御驾回转青城,在端诚殿接受百官称贺。待门下侍郎奏请回宫,大队人马簇拥着御驾回宣德门。入了宣德门,赵栩降辂去幄次换了常服,再乘舆往宣德门接受群臣和各国使臣的称贺。这冬至三日大礼才算完毕。

    过了冬至,两府便宣布了京畿路官制变法细则,跟着苏昉协理国子监,和礼部一同定下制科试题,呈送赵栩定夺。

    除却官制变法和制科两件大事,令赵栩日夜连轴转的还有各地战事。天寒地冻,飞奴早已无法及时传信。急脚递军士每日自京城往各路飞驰而去的近百人,各路大军的军情急报也如雪花般发回枢密院。

    由于北地已入寒冬,西夏和契丹、女真各地战事都即将进入胶着状态。因已接到契丹求和的上表,章叔夜奉密旨,在两国邦交未定之前亲自率领五万大军,以“护送”为名,将剩余不足万人的契丹军士逐回瀛洲和莫州一带,跟着便依靠河间府,在莫州城外陈兵,摆出了欲收复燕云十六州的阵势。

    耶律元熹衡量局势,立刻下令赵国境内的契丹军士一概退回燕云,若有抗旨者杀无赦,更派出越国长公主耶律奥野,率领三百余人的使团入汴京称贺献礼。张子厚收到上表,拖拖拉拉,于冬至后才派鸿胪寺少卿带着一个百人使团慢悠悠往上京出使,约莫要来年寒食节才能走到上京。

    就在叛军先前退至河间府时,女真的八太子率领重骑两万,自黄龙府出发,经东京往大定府欲接应完颜望部败军,在中京道遭遇契丹和室韦部的重骑堵截,边应战边往南再想走南京道时,竟又遇到神出鬼没的章叔夜大军,女真这支援军被契丹和大赵联手打了个落花流水,最后逃回东京的仅三千余人,哪里还顾得上苟延残喘的完颜望败军。契丹重骑于风雪中扎营于东京城外,意欲收复东京,更剑指黄龙府。章叔夜挥师返回河间府,正好遇到日夜兼程匆匆而至的耶律奥野一行。

    高丽残兵被陈家军追击数月,比女真军更为惨痛,最终劫盗了不少渔船逃回黄海,却又遇到暴风雨。这次入侵大赵的战事,高丽最终一败涂地。隔海相望的平安王朝见有机可乘,堀河天皇放下了亲生父亲白河法皇的十多年恩怨纠缠,由摄政藤原师实率领水师北上朝鲜海峡,占领了高丽南部近二十个州县离岛。

    陈元初的战报每日不经枢密院直送宫中赵栩手上。梁氏和李穆桃相争激烈,虽然入了冬,战事仍然未停。陈元初亲自带领三千轻骑,装扮成卓啰和南军司卫慕家的家将,时不时给梁氏的后军烧上一把火或是劫走几十车粮,平衡着梁李之间的势力。秦凤军军中变法已顺利推行,裁军后只余九万精兵,正养精蓄锐准备过年,待来年春天坐收渔翁之利。

    眨眼便到了贤良大科的日子。因其他各路还未开始变法,只有西京洛阳和东京汴梁开设了制科,竟引来了远近各地的一万三千余名士子、官员报名,把洛阳和东京的所有正店脚店的客房一抢而空,各大寺庙道观也挤满了前来参试的人。

    此时的洛阳,苏瞻和赵昪亦是日夜忙碌,常通宵不歇。孟存也已经好几夜未眠,他所操心的除了制科一事外,还有窝在后苑里的那根心头刺。

360 第三百六十章() 
第三百六十章

    张蕊珠提心吊胆地过了十来天; 一边懊恼自己未曾抓住机会求见赵栩; 把孟存的底细告发出来,一边绞尽脑汁如何才能脱罪,这谋害亲夫至死和意图谋害亲夫,在量刑上定然是不同的。35xs

    她越想越觉得赵棣应该是被岐王所害; 可孟存又怎会作证帮她?她每日都盼着苏瞻再来探望自己,好再仔细商榷晚词那些“信件”之事。但自从皇帝带着几位太妃都早回了汴京,前朝大臣再无可能入宫,更别提进这后苑深殿里来。洛阳宫城一如往年; 只留下了看守殿阁之人; 倒是她所在的长春殿还有不少皇城司内侍和禁军看守。

    到了冬至这日,三更一过; 苏瞻便换上崭新的朝服; 按制入宫朝贺。皇帝虽然人不在西京; 但冬至朝贺和祭祀大礼却照旧举办。

    太常和礼部以及留守洛阳的两位老亲王主持了祭祀大礼后,五品以上的朝官均聚集到太极殿里; 互相道贺,喜气洋洋。比起昔日赵棣称帝时; 朝官人数现已少了三分之一。因洛阳改制后,不少草包官员是在赵棣登基这段时期里买的官,虽然不是散官; 却也心惊胆战; 眼看述职考评在即; 想着今时不同往日; 又担心过了冬朝廷算旧账,索性上表辞官。十一月出上表辞官的竟有三四十人。苏瞻和赵昪正中下怀,即刻允准。

    礼直官高声唱喝,一众文武官员在太极殿上对空着的御座行朝贺大礼。随后,苏瞻高声诵读了皇帝的嘉奖制书。众臣谢恩,凡朝官均得了皇帝赏赐的百味馄饨。

    因午后各部还有团拜,不到辰时众人便退出了太极殿。苏瞻和赵昪并肩往外而行,却有一个小黄门领着一个女史匆匆过来禀报:“长春殿张氏不好了。”

    苏瞻眼皮一跳,沉声让女史说个清楚。

    “今日张娘子用了两只百味馄饨后不久,便腹痛不已。”那女史心惊胆颤:“眼下见了红——”

    苏瞻当即命人去请礼部的官员和两位老亲王,又问宫中可有御医官当值。女史回禀仅有两位医女,苏瞻的眉心一拧,将太极殿当值的班直副指挥使唤了过来,派人火速去请医官入宫。

    孟存在后头和西京国子监的几位博士笑着约定晚间的团拜,苏瞻的几句话飘进耳朵里,。

    一片混乱后,礼部来了一位员外郎,宗室来了位老亲王,和苏瞻赵昪一同往宫城后苑而去。孟存在太极殿广场上头略站了片刻,不远处恢弘宫城庑殿重檐,错落有致,如鸟斯革,如翚(hui)斯飞。日光冷又寂,天灰蒙蒙的,将重檐下的五彩遍装也涂抹得死气沉沉,苏瞻赵昪等人的绯色身影越来越远。

    轻叹了口气,孟存举步跟了上去。

    尚书省的一位尚宫早已候在后苑门口,见了礼便引他们入内。

    宫女端着银盆出来,见到他们,赶紧躬身福了一福,避往一旁。苏瞻一眼就见到那水色淡粉,还有深红血丝,登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三姐死于难产,阿玞也小产过,还有里头的蕊珠,也曾在慈宁殿不慎小产过一回。天下的女子,都是冒着性命危险在怀胎的,全靠命好命歹,纵然他博古通今也毫无办法。

    “如何了?”往日清泉泄玉般的声音涩又苦。

    那尚宫绕过屏风,推开槅扇门,半晌后出来福了一福:“医女说腹中胎还活着,但张娘子还在流血,有些止不住——”

    孟存看向苏瞻,视线落在他微微颤抖的宽袖之上。

    “她虽是戴罪之身,腹中却有五皇子唯一的血脉,也是先帝的皇孙,娘娘和太妃殷勤期盼着这孩子出生。和重以为,应立刻请妇科圣手入宫来救治为上。”苏瞻看向一脸茫然的老亲王。

    礼部的员外郎却是刚刚从汴京前来洛阳颁旨的,对于此案也颇为了解,闻言便行了一礼:“大资、赵相,不知张氏有孕多少时日了?”

    苏瞻眉心一跳,看向一旁侍立的尚宫。

    “七个月了。”那尚宫低声回禀。

    礼部员外郎扬眉道:“下官以为,不如请医官催产。35xs”

    赵昪一怔,转瞬明白了他保小弃大的意图。若是张氏因早产而死,五皇子被绞杀一案便可了结,也无需再审,倒保全了皇家颜面。

    众人皆看向苏瞻。

    张氏乃是他嫡亲的外甥女,天下皆知。他又会如何取舍?

    苏瞻看向孟存,眸色清冷,神情平静。

    “仲然你说呢?”

    孟存暗骂苏瞻狡诈如狐,却只能长叹了口气:“先帝以仁义治天下,今上侍奉太后、太妃至孝。这活生生一条人命,未经审判,便只是嫌犯,我等岂能见死不救?若是强行催生,张氏致死,仲然心中有愧,无颜见先祖了。”

    老亲王眨了眨眼:“孟大学士说得对。好歹是一条人命哪——”

    礼部员外郎打了个哈哈,不再言语。

    一时长春殿内默然无声。

    两位医官匆匆带着药童进来,团团行了礼。

    苏瞻声音有些嘶哑:“不满各位,和重的胞姐当年便是难产去的,留下的就是这个小娘子。她无人教导,品性不端,行差踏错,以至于犯下大错。十几年来我连世间还有一个她都不知道,更来不及好生教养她,实在万分愧疚。她所犯罪行,自有国法家法等着。但若要强行催生她腹中胎儿,苏某实非草木,不能无情至斯,还请诸位勿要借此伤她性命。”

    两位医官吓了一跳,赶紧回礼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赵昪开了口:“你们快去救治张氏罢。”说完侧过身子拍了拍苏瞻的肩膀:“尽人事,听天命。若是救不了,和重也别自责。”即便救得到,也就是多活几个月的事情。

    众人又等了两刻钟。那尚宫匆匆出来,对着苏瞻福了一福低声道:“张娘子醒了,请大资入内——说要交待几句话。”

    苏瞻心头被重重撞了一下,合了合眼,才站起身来,一句不发地往里走去。

    他身后传来几声叹息。

    ***

    一推开槅扇门,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转过寝殿里的八扇立地素屏,里头的纸帐被撤到了墙角,歪歪斜斜地靠着。一群人正围着藤床忙碌。

    “舅舅——舅舅!”

    张蕊珠的声音嘶哑暗沉。

    隔着医官和医女,苏瞻只看见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腕垂落在床侧,上头的玉镯还在轻晃着,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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