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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部分

庶能生巧-第323部分

小说: 庶能生巧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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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殿内悄无声息; 她方才似乎觉得屏风内的帷幔动了动,等了会儿; 自嘲做贼心虚大抵都是这样疑神疑鬼,但额头已渗出了一丝冷汗; 手足冰冷。

    又停了片刻,她伸手握住那瑞兽门环,轻轻拉开柜门。

    最上层的搁架上; 一排金黄色隐隐反射着灯光; 自从太皇太后薨逝; 司宝女史奉旨将全套玉玺印宝都收在此处。

    张蕊珠踮起脚; 那从枢密院调来的半块虎符应该是个不大的盒子。她伸手摸索过去; 将上头最小的盒子取了下来; 又凝神静听了片刻; 悄声走到案边,小心翼翼地放下; 解开金黄色印有朱红团龙纹的布帛; 露出里头上了锁的碧玉虎纹盒来。

    两滴汗从她鼻尖坠落; 玉盒上多了一团水珠。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抹了去,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那柄玉匙,轻轻地咔嗒一声,玉锁开了。

    张蕊珠抬起眼,紧盯着屏风内,依稀可见帷幔低垂,毫无动静。今晚的汤里,她特地安排御厨和御药加了安神的药,为了让赵棣能好好睡一觉。赵棣还夸她贴心,想得周到。

    玉盒打开,张蕊珠心头一阵火热,背后也出了一身汗,手指触及盒中那半边青铜卧虎,沁凉逼人。

    她掏出丝帕,将半边虎符裹了,放入怀中,又将玉盒关闭,锁上玉锁,包好布帛,放回原处,做完这些已有些气喘吁吁,扶着柜门深吸了两口气,。

    殿外伺候的宫女听到银铃声,赶紧轻轻推开寝殿殿门。晚词已带着两个内侍抢在她们前头进了寝殿,稍后又退了出来,吩咐替张娘子去备一碗火鸭丝粥来,又安排宫女进去添灯油换蜡烛。

    忙了大半个时辰,张蕊珠靠着罗汉榻用完了一小碗粥,又洗漱了一番,这般折腾,帐幔里依然毫无动静,平日警醒的赵棣睡得死沉。晚词进来在她耳边悄声回禀了几句,张蕊珠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看看更漏,眼见要四更天了,挥手让众人退了出去。

    衣架横杆上的藕色披帛,因门开门关轻轻荡了两下,繁密的粉色芙蓉花纹跟着动了动。

    修长的手指缠住了披帛的一端,无声无息地将那芙蓉花扯出一片花瀑,落在了地面上,飘飘荡荡地到了罗汉榻前,又慢慢升了上去。

    案几上的定窑冰裂纹茶盏悠悠泛着润泽的淡蓝色,白色茶沫早已消退,深碧的茶水中浸入了半朵芙蓉花,转瞬湿成了深粉色,跟着另半朵也变深了。

    紧握着披帛的手有些颤抖,茶水一涨一落如潮水,不多时浅可见底。张蕊珠侧身坐在榻沿,披帛软软地搭在案上,案几的木面也湿了一块。

    “你再恨我,我也没法子。”张蕊珠咬了咬牙,站了起来,将披帛一剪为二,那湿了一段的披帛缠了几缠,被她牢牢捏在手里。

    赵棣依然蹙着眉头,发丝散落在枕间,双手交叉放在胸口。

    张蕊珠将床头的银铃解下,放到脚踏下头,把披帛的另一端慢慢穿过赵棣颈后。

    她习惯睡软枕,赵棣却喜欢睡硬枕,间中的空隙大,披帛穿过去,绕上两圈,他毫无知觉。她心里又酸又疼,眼泪掉在赵棣手背上,他也毫无知觉,将他手腕也缠住打了好几个结,芙蓉花开在他胸口,。

    握紧了披帛交叉后的两端,张蕊珠闭上双眼,想起那夜在延春殿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他不是不舍得她的,只是被她那段话说动了,是明白杀了她也于事无补。

    她待他至少有七分真心,可他待她能有几分?

    她猛然站了起来,后退两步。披帛如弓弦一般绷紧。

    睡梦中的赵棣惊醒过来,还以为在做梦,双手在空中乱抓了两下,手腕也动不了分不开,想死命抓住披帛往外拽,湿了的披帛如毒蛇一样深陷入他颈中,他胡乱抓了几下,毫无空隙能插入手指。

    赵棣死命挣扎着,双腿乱蹬,头往床栏处靠近,床剧烈摇动起来。他转过眼,转瞬死死盯着满面泪痕的张蕊珠,想开口,舌头已经伸了出来根本缩不回去,没气了,他吸不上气。

    可是蕊珠为何要杀他?赵棣不明白。

    赵棣如离了水的鱼扑腾着往床外倒。披帛微微荡了下来,似有一线生机。

    外头火光摇荡,人声骤然鼎沸。殿门被撞开。张蕊珠吓得失魂落魄,手中不知该下死力还是松开来。

    赵棣喘着气,抓住披帛想扯松一些,脑中一片空白。

    “救驾——!救驾——!”

    张蕊珠浑身颤抖,手中披帛无力坠落在脚踏上。赵棣砰地跌落在脚踏上,那湿的披帛依然毫无松开的迹象。

    岐王三步并两步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替赵棣解松披帛,不想披帛缠了几缠,又交叉又有打结,竟然怎么也解不开来。余人慌乱中皆不敢上前,只将寝殿屏风内外挤得水泄不通。

    禁军和内侍扭住了跌坐在一旁的张蕊珠,面面相觑。盛宠于一身的贤妃怎么会刺杀官家?偏偏他们皆亲眼所见。

    张蕊珠泪眼婆娑中看向屏风外。孟存身穿官服,正静静凝视着她,眼中带着一丝嘲讽。

    尔虞我诈,她大意了?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有杀赵棣的心思

    “殿下,用刀或剑吧。”孟存沉声道。这才有禁军指挥使如梦初醒,拔刀倒递给岐王。

    “我哪里行,你来!”岐王转头怒喝:“还不快些动手。”

    碎裂的披帛散落一地,赵棣静静躺在岐王臂中,内侍们将他抬回床上,医官们闻讯而来,各种施救。

    许久以后,众宰执和各部重臣接了信均匆匆赶至寝殿外候命。又等了半个时辰,四位御医官跪下请罪:“陛下窒息过久,臣等无能为力——山陵——崩!”

    岐王和孟存视线相碰,各自垂眸不语。孟存松了一口气。

    “诸位相公!殿下——东城南城的守将开了城门——敌军已杀入城中!”

    半晌静默后,殿中大乱。

    ***

    天色苍茫,日光似乎穿不透厚厚的云层,洛阳宫城上已换了旗帜,西征军的将士们精神抖擞地清点着马面楼里的兵器和防卫之物。一旁近百洛阳守军早就卸甲弃械,贴着城墙站着,丝毫感觉不到日光的温度。

    从城内再度转回城门出的传令军士大声喝道:“皇帝诏曰:归顺者活——抵抗者死。不得扰民——违令者斩!”

    站得腿脚发麻的洛阳守军中有人慢慢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头还在,命还在。

    西征军的一位副将蹬蹬蹬上了楼,斜睨了他们一眼:“不用怕,陛下有旨,洛阳降军一概不杀。”他挥了挥手:“去城外兵营吃早饭吧。今日有油饼。”

    洛阳守军们相互看了看,犹豫不决,赵栩残暴,天下闻名,对敌军连俘虏都不留,他们去了城外会否被杀?

    那副将冷笑道:“要杀早杀了,等到现在?怕什么你们,宁可做个饱死鬼也好过饿死鬼。”

    各个城门洞里鱼贯走出许多洛阳军士,两侧长矛长刀在手的西征军将士丝毫不敢懈怠。

    ***

    宫城各城门大开,岐王、孟存率领宰执、各部重臣在太极殿殿外等候,深秋入初冬的时候,风刮在他们身上,不少人打了个寒颤。

    众将簇拥着赵栩而来。朱红领巾在风中猎猎飘动,盔甲的甲片摩擦声和脚步声混合在一起,令人悚然生畏。他们身后潮水般的军士将太极殿外团团围住。

    “皇叔请起。大学士请起。诸公请起。今日未起干戈收复洛阳,乃是诸位之功。”赵栩伸手扶起岐王,语带伤感:“还请带吾去见见五哥,再一同去太皇太后灵前跪拜。”

    岐王掩面而泣:“陛下仁善!只是五郎他被张氏绞杀,臣等未能回天,如今他被安置在太皇太后殡宫里,还未——”

    “五哥?——!”赵栩实在装不出眼泪,只喊了一声,大步往太极殿内走去。

    陈太初等人随即跟上。

    岐王和孟存默默跟着众将登上太极殿的台阶。

    大赵一统,他们不敢居功,只望皇帝信守承诺,绕过洛阳守军和百姓,还有这几百官员。

352 第三百五十二章()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太皇太后的殡宫设在延春殿。35xs赵栩率众人抵达时; 里头还是平常装扮; 未裹素白。钱太妃木然地跪在赵棣棺前; 听到脚步声; 抬起头来,目光呆滞; 愣了半晌才伏地行礼:“皇帝万岁,万岁; 万万岁。”

    赵棣亲手扶了扶:“吾来晚一步; 未能见上五哥一面,还请太妃节哀。”

    钱太妃颤抖着站了起来,一贯温婉的面容扭曲着; 泣不成声道:“张氏丧心病狂,毒害了五郎,杀夫弑上,天理不容。还请陛下为五郎伸冤。”

    “皇叔已将她扣押在大宗正司; 待产下孩子后依法审理。太妃放心。”赵栩走到棺前; 因宫中一片混乱,灵案都还未设,也用不着上香行礼了,只略作伤感了片刻。

    棺木内的赵棣已换上了崭新的亲王礼服; 头戴通天冠; 曲领素白中衣的领口依稀可见乌黑的淤痕。最毒妇人心; 他大约最后一刻也想不明白枕边人为何要置他于死地吧; 也是可悲。

    众人依礼都上来躬身拜别; 非常时机,却也顾不得那繁复的礼仪了。只余钱太妃哀哀痛哭之声在殿内回响。

    在太皇太后灵前行了大礼后,众人随赵栩前往延春殿后阁议事。岐王命两个女史扶着钱太妃一同前往,在屏风后给她看了座。

    岐王身兼西京留守,一应各部重臣早已达成了归顺默契,不待赵栩宣召,便都上了表书。户部、兵部、宗正寺皆附上了厚厚的官员、将领、宗室的名册等物。

    赵栩却不打开来,开口先问身旁屏风后的钱太妃:“当下礼部和宗室欲将五哥以亲王礼下葬,不日随太皇太后灵驾一同发往巩义,不知太妃可有异议?”

    钱太妃声音嘶哑低沉:“悉听官家的安排。老身愿往巩义守陵,侍奉娘娘,。”

    “五哥已不在,还请小娘娘随吾返回汴京。大娘娘甚是挂念你,日后六郎自会尽心侍奉小娘娘。”赵栩语气淡然。

    岐王立刻出列道:“六郎所言极是,还请太妃回汴京拜见太后。日后张氏所出皇孙,还需太妃照料。”

    赵棣身死,钱太妃若再去巩义,不免令天下人非议赵栩仁义孝道有亏。

    屏风后传来压抑的抽泣声,片刻后钱太妃低声道:“全凭官家做主。老身也要替五郎亲眼看着那张氏被千刀万剐。”

    岐王摆了摆手,从大理寺被放出来的孙尚宫和秦老供奉躬身走到屏风后,引钱太妃退了出去,礼部和宗正寺的几个官员上前告退,一并和宫中尚书内省等各部开始打理赵棣的丧事。

    没了钱太妃的哭声,殿内众人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一颗心。

    赵栩翻开吏部的折子和洛阳官员花名册看了看,唇角带笑:“诸位无需多忧,先着手安抚百姓和将士。官职品级,二府再做商议决断。能令洛阳十万百姓毫无损伤,诸位立有大功。明日赵昪和苏瞻便会抵达洛阳理事,有劳皇叔和孟卿领各部官员多加配合。”

    众人刚刚提起的一颗心落了地。若是张子厚来主理,那是迟早要算账的意思,派了苏瞻和赵昪来,明摆着是春风春雨温和安抚。

    孟存眼眸低垂,对赵栩更为敬畏。可放可收,此时起用苏瞻,的确是知人善用,洛阳局势尚动荡不安,有他来,两三个月便能平息下去,又给了苏瞻东山再起的机会,朝堂上苏张抗衡,二府才不至于成为皇权的掣肘。他眼风扫过身侧面容平静执礼甚恭的岐王,心下戒备更甚,若他没料错,赵棣其实是死在了岐王手中,岐王这也算为太皇太后报了仇。

    议完政事,正三品以下官员行礼退出,留下的听着赵栩安抚洛阳守城将领,商议军中事务。35xs因在殡宫,成墨请示了两回,赵栩也无摆膳的意思。直到临近黄昏时分,众人才鱼贯退出延春殿。

    岐王陪着赵栩再次往大殿上给太皇太后行礼,说了会几处宗室子弟的安顿,才退了出来。出了延春殿大门,却见前头树下站着几个人,当先一人宽袖飘然,儒雅挺拔,却是孟存。

    见了岐王,孟存迎了上去:“殿下睿智仁孝,方得以为太皇太后觅得真凶,可喜可贺。”

    岐王拱了拱手:“也多亏了仲然看出张氏所图,你我同殿为臣,历经纷乱,自当携手共度难关。张氏一派胡言乱语,看来是丧失了心志。仲然无须担心。”

    阁门使行礼道:“殿下,大学士,这边请。”几个小黄门上前引路。

    孟存和岐王相视一笑,并肩而行。

    “张氏只怕恨毒了我,”孟存笑道:“清者自清,我倒不担心她攀诬撕咬,倒是她身边那个给我们报信的女史晚词,不知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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