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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部分

庶能生巧-第268部分

小说: 庶能生巧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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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忠义伯、御史台孟叔常——”孟建微微点了点头,忍不住看向厅内。

    “郡主娇怯体弱,远途而来,有些不适。还请忠义伯长话短说。”一位容长脸的女史道了声万福,面无表情地道。

    孟建再不机灵,也觉得四娘这“郡主”不像郡主倒像囚犯。他顾不上其他,快步进了正厅。白思退闻声迎了出来,见后院那许多人只来了孟建一个,连传说中的那位“燕王妃”都不来看望亲姐姐,看来这位无德郡主得罪了燕王的传言应是不假,不由得庆幸自己方才答的那些话都无什么要紧事。

    “忠义伯大喜——”白思退笑道:“你放心,那几家铺子的掌柜午后会亲自上门来的。”

    孟建抱拳行礼道:“多谢白大使——些许小事,还请勿告诉殿下让殿下费心了。”

    “自然自然,忠义伯请——”白思退侧身出了门,看了看廊下那几位宫中女史,暗暗希望尽早能将这位无德郡主送给女真人,他今年的考绩文书上总也是功劳一件。

    正厅里西墙边,一个身穿鸭蛋青薄纱长褙子的身影背门而立,纤细窈窕,螓首低垂,不知在看长案上的什么,听到他们说话也不回头。

    孟建慢慢走了两步,眼前的少女瘦得像一片叶子,随风就能吹去,往日弱柳般的娇怯姿态,只剩下怯弱。

    “阿娴——”孟建有些哽咽,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了。

    四娘缓缓侧过头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爹爹。”

    孟建有点恍惚,他有多久没有看到四娘了?她撞棺明志后被送去了静华寺清修,两年多才回到翰林巷,跟着静华寺出事,他竟再没见过她。这三年,父女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琴娘也去了。琴娘临终时那么恨他,定是因为他没有照顾好阿娴。想到在大理寺那人说她受不住刑,让他给她准备后事,孟建眼中一热:“阿娴,你受苦了。”

    四娘转过身来深深跪拜下去:“爹爹,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未能聆听爹爹教诲就出嫁,连家庙都未拜过——”

    孟建一把扶了她起来,落泪道:“你为国尽忠,和亲女真,已光耀我孟家门楣。爹爹少说了那几句话又有何关系。列祖列宗只会怪我没能亲自给你送嫁。你嫁给四太子后,切记要恪守王妃职责,毋忘我大赵朝廷所托,好生以先祖仁德之说感化规劝他,以造福天下百姓为己任,方不愧汴京翰林巷孟家之名,也不枉费你在女学读了那许多圣贤书。”

    四娘一时竟疑心眼前的爹爹是不是假爹爹,这场面话一套一套的,好似六娘附体。原先备好的话接不上了,见他一脸真诚,四娘掩面而泣道:“女儿理当谨记爹爹教诲。犹记四月离家去静华寺前,你特意送了好几枝桃花给我。托爹爹的福,阿娴如今真的要嫁人了——”她盈盈双眸中雾气濛濛,轻轻拉住他的衣袖角,哽咽道:“却连一个送嫁的家里人都没有。他们——将我从宫门外就塞入马车里,我便似一袋米一包炭那样给卖来了契丹——”

    “阿娴——”孟建一愣,收了泪喃喃地解释起来:“万万不可如此胡思乱想,你是太后娘娘懿旨敕封的大赵郡主,那几千宗室贵女,县主几百个,可是郡主只有十多个,足见你身份尊贵——无人送你来,是因家中连连出事,你母亲带着阿珊,和大伯娘你大嫂她们陪着你婆婆都去了苏州。府里只有你二伯二婶在——”想到自己和二哥嫡庶之误,孟建叹了口气,吕氏不愿意送一送阿娴也实在太过小气。

    “二伯二婶和大伯、二哥都有送我出京。”四娘珠泪直落:“母亲也有送了五车嫁妆给我,可见不到爹爹娘亲和弟弟妹妹,阿娴心里实在难受——爹爹,为何连我姨娘都不来送一送我?她是不是病得厉害?那嫁妆里明明有许多是姨娘一早就替我准备的——”

    孟建心中一疼,他这辈子无论遇到何人遇到何事,过了些日子就总只记得那些好的时光好的事情,无论是年少明媚的程氏还是娇弱海棠般的琴娘,就算是借醉撒泼的阿林和别有用心的王氏,他都只念着在一起时的好,就是知道了自己或许是梁老夫人亲出,得不到回音也不会耿耿于怀,听四娘这般哭诉,他心里说不出的怅然,哽咽道:“阿娴,你还不知道,你姨娘病得厉害,五月里就去了——”

    四娘一个趔趄,死死地拽着孟建的衣袖,嘴唇翕了翕,先前作态落泪极易,此时却挤不出泪来,心里慌得厉害,几乎快没了心跳。

    她在狱中宫中辗转,虽还收到阮玉郎的消息,却无人告诉她阮氏殒命一事。从此,在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再无一个人爱护她怜惜她了。

    孟建扶住她,摇了摇头:“阿娴,是爹爹没能照顾好你姨娘——”手上重得厉害,扯了几下竟拉不住四娘,看着她跌坐在地上:“阿娴,快起来说话,给那些女史见了有失体统——”

    四娘放声大哭,抱了他的袖子掩住了脸:“姨娘!可怜姨娘生我养我,多年来为阿娴操心。可我都不能送一送姨娘,不能送终,不能为她守孝,还要被卖给女真人。姨娘在天之灵该多么难过。我不嫁——爹爹,求你了,让我为姨娘守一年孝!你可怜可怜我姨娘,可怜可怜女儿罢——”

    孟建不知所措地看看外头,见无人过问,再用力拉两下,四娘拼命挣扎着哭道:“孟妧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恨我就恨我,为何要害死我姨娘?为何要逼我孝中和亲!我们是一个爹爹生的亲姐妹——你出来——”

    孟建吓得赶紧去捂她的嘴:“阿娴你悲伤过度糊涂了!你姨娘病了两年药石无医,关阿妧什么事。你和亲也是太后的恩旨——”

    “爹爹你才糊涂!将我送给女真人蹂躏,明明是阿妧知会了燕王这么害我的——”四娘气得浑身颤抖:“她做贼心虚,不敢出来见我是不是?她心胸狭窄却要故作大方,明明恨我心悦陈太初,就背地里抢了陈家的亲事。又因阮玉郎杀了苏昕,害得她嫁不成陈太初,就恨毒了我,借机陷害我杀了苏昕,害得我在大理寺狱中受尽折磨——”她举起十指给孟建看,哭道:“她心里只有陈太初,却又利用燕王殿下一片深情,硬将我送去女真和亲,殿下也是受她蒙蔽的——”

    孟建一头冷汗,两耳嗡嗡响,厅外却传来掌声。

281 第二百八十一章() 
第二百八十一章

    九娘缓缓入了厅; 神色自若地看着四娘问道:“我为何不敢见你?我有什么可心虚之处?我不愿见你; 是因为厌憎你。我来见你; 是不能任由你贼喊捉贼颠倒黑白蒙骗爹爹。”

    四娘抖如筛糠,扯住孟建的衣袖细声哭道:“爹爹你知道的,阿妧她素日伶牙俐齿; 谁也说不过她; 她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就只有生受着。爹爹生我养我,难道不知道女儿是怎样的人,我是个连只虫子都怕的人——”

    孟建手心手背都是肉,换作几个月前必然深信四娘,可这几个月和九娘同行同歇,他却不敢全信了。他扶住四娘,看看九娘; 吸了口气:“阿娴; 爹爹明白你,可阿妧真是个好的; 绝不会冤枉人。你有什么委屈; 和她有什么误会,姐妹两个当面说开来,哪有什么隔夜仇?”

    他看了眼正迈入厅里的陈太初,握住四娘的手; 轻轻摇头道:“但你说阿妧抢了你和陈家的亲事却是万万不对的; 三年前魏娘子就相中了阿妧; 给你母亲递了草帖子。当时爹爹因为要和太尉府结亲,高兴得好几夜都睡不着,我记得清清楚楚。陈太初家和你是没有一丝关系的。你怕是听什么人私下传话,把母舅程家听成了表叔陈家,生出了这不该有的念头——”

    九娘倒有些意外,看着孟建倒生出几分欣慰来。

    方绍朴背着药箱在廊下徘徊了两步,找了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女史嘀咕了两句,见她往内院去了,招手让宫女搬了张凳子,在门口坐了下来,竖起耳朵大模大样地听起了壁角。

    陈太初进了厅堂,大步上前,目光似剑,沉声道:“孟四娘,我陈太初要娶的女子,从来就只有阿妧一人。阿妧何需在意你?你因妒生恨,指使程之才伙同阮玉郎手下意图掳走九娘,欲将九娘献给女真四太子。为了陷九娘于死地,你还给程之才服用了极多的五石散,令他狂性大发,结果却误害了苏昕。程之才都已一一招供,你无可抵赖。”

    陈太初看着摇摇欲坠的四娘,声音冰冷:“苏昕已是我亡妻,你与我陈太初有杀妻之仇,若非娘娘恩旨朝廷所需,此时此地,我必取你性命。”

    四娘如堕冰窖,她早就对陈太初死心了,为何还会心如刀绞?一遍又一遍,碎了拼凑起来,又粉粉碎,再黏起来,被他轻飘飘几句又千刀万剐成了齑粉。

    “陈太初——”四娘满面泪痕地凄然地笑了起来:“好一个有情有义的郎君,你明明眼见着九娘她和燕王就要双宿双飞,还做出这般大度的模样给谁看?你们一个个都虚伪之至!陈太初你杀了我便是,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这般田地?”她挣脱孟建的手,走近了陈太初,转头看向九娘:“还有你,同为木樨院庶出的小娘子,你如今可心满意足了?自从翁翁去世,翰林巷就容不下我和姨娘两个人了。你记在了母亲名下做了嫡女,十一郎成了嫡子。你霸住了燕王妃的名分,还霸住陈太初的心,你还不承认?当年在绿绮阁那夜我就料中了你这般不知羞耻要霸着所有好的不放——”

    “天下人皆负了你,故天下人皆恶?”九娘打断了她,摇头叹道:“你怨天怨地怨人怨出身和血脉。那你可知道爹爹才是婆婆所出的孟氏嫡子,只是被阮姨奶奶当年趁碧微堂大火调了包来报复婆婆?你又知不知道阮玉郎其实就是元禧太子唯一的血脉寿春郡王赵珏?还有陈留阮氏乃魏晋至成宗朝的世家大族,也是德宗皇帝元后郭皇后的侄女郭珑梧的夫家。”

    四娘如遭雷击,怔了片刻,转身看向孟建:“她方才说什么了?爹爹?那二伯才是——阿婵她?”孟建垂眸长叹了一声,这样的阿娴,他从来都没见过,他愧为人父。

    “你是什么样的人,和血脉并无干系。”九娘淡然道:“人只有自甘下贱才会变成贱人。你这些言辞手段,并不会让我有半分难过。你这几年来所走的每一步都有的选,只是你从来不选另一条路。”

    “我根本没得选!”四娘心里乱糟糟的,颤声道:“是你们逼我的,我只能靠舅舅靠姨娘,我不想嫁给程之才,是你们逼我的。我不想嫁去女真,你们又逼我!我有得选吗?你说得轻巧,若是我你怎么选?”她看看陈太初又看向九娘,笑了起来:“是了,我也有得选。妹妹你见过二伯拟的和亲制书么?武德郡主,孟氏所出,贤良淑德,名满汴京,册为宗室女。今允乃诚祈,更敦和好,则边土宁晏,兵役服息。遂割深慈,为国大计,筑兹外馆,聿膺嘉礼,降彼金国四太子。孟氏女可不止我一个人。”

    孟建悚然一惊:“阿娴?”难道她想——

    九娘深深看了她一眼,施施然转身走了两步,在一旁官帽椅上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么孟娴你是要触柱还是要悬梁?抑或用头上银钗在面上划上几道?装疯卖傻恐怕是行不通的。想要偷梁换柱让我去和亲总要拿你的命来换。你可豁得出你的性命?”

    四娘胸口起伏不定,眼风瞟到陈太初按在身侧剑柄上的手,冷笑道:“你这般胸有成竹,无非是仗着燕王殿下待你一片真心。若是殿下知晓你心属陈太初只是利用他谋取荣华富贵可还会护着你?”

    “掌嘴。”门外忽地传来赵栩冷漠的声音。九娘起身看向赵栩,赵栩抬手摆了摆,示意她坐下看戏。方绍朴的脑袋在门口闪了闪,被外头的陈元初一把拽了回去。

    孟建一把拉回四娘,匆匆行礼道:“殿下,她因要和亲太过惶恐,胡言乱语,请殿下——”

    成墨已带着两个小黄门轻手轻脚进了厅,走至四娘面前恭谨地微微躬了躬身子:“郡主,小人奉殿下之命,行掌嘴之刑。”

    孟建还未回过神,听见啪啪两声,成墨已退开半步,两个架着四娘的小黄门也随即推了开来。

    赵栩入了厅,面色如水:“我便是这样护着阿妧的。武德你可要再试试?”

    四娘抬了抬手,不敢去摸火辣辣的脸颊,慢慢转头看了看身边手足无措的孟建和沉静自如的九娘,索性开口道:“你身为监国摄政的殿下,这般欺辱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

    “你泯灭人性毒如蛇蝎,这会子倒服软充起弱女子来了?”赵栩淡然道:“你在雪香阁冒充我娘的时候不是很有把握么。不想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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