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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部分

庶能生巧-第180部分

小说: 庶能生巧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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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的小人,为了自己心里好过一些,顾不得你情不情愿了。

    陈太初——那不如你成全他们可好?

    这是你唯一求过我的事。好,你莫要再哭了。我应承你了。

    史氏哭着直摇头,程氏也哭了出来。三娘,五娘,阿昕!苏家的娘子为何这么命苦!

    “小侄陈太初,乃大赵齐国公陈青次子,尚未娶妻,慕昭华郡主高洁无瑕,求与郡主结冥亲,太初求昭华为原配发妻,亲迎昭华入我陈家祖坟安葬,享陈家子孙香火供奉,乞伯母首肯,太初不胜感激!”声音清朗,坚定不移,掷地有声。

    灵堂上一片沉寂,所有人都看向跪在史氏面前的陈太初。苏昉凝视着他的背影,再看向满面泪痕的九娘,心揪成了一团,疼得厉害。这是不对的!不合适不妥!可他说不出口。看着二婶的脸,他说不出阻止的话。

    史氏抱着九娘的手不敢置信:“太初?你,你说什么?”她看向九娘,不,不行。陈家和孟家在议亲啊。

    九娘看着陈太初,胸口热得发烫。她若是陈太初,也会这么做。她明白,她懂。他背负的,他要放下的,她都明白。

    陈太初也看着九娘,目光澄清,温和,带着歉意。终于,两人同时轻轻点了点头。

    身经百劫在心间,恩义两难断。

    刚回到家中的苏瞩,慢慢走进了灵堂,扶住妻子,长叹一声:“婚姻大事绝非儿戏。何况我家阿昕已逝。这都是她的命,怨不得人。太初你先回去吧。此事莫要再提。”

    陈太初磕了三个头:“太初一片诚心,还望伯父伯母准允。”他长拜不起。

    史氏再也顾不得旁的,泪眼涟涟地看向丈夫:“二郎!求你——让阿昕有个去处!别像三娘那样孤伶伶的!”

    念及去世多年的姐姐孤坟凄凉景象,苏瞩也湿了眼眶。程氏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九娘。

    ***

    傍晚时分,几位官媒捧着周苏两家的退婚文书和新的陈苏婚书从开封府出来,都松了一口气。到底朝中有人好办事,凭着齐国公和苏相公的名帖,不过两个时辰,事情就办齐全了。

    苏家早将周家的聘礼堆在车上,一见官媒和管家出来了,将聘礼单子扔在周家管事的怀里,啐了一口。过往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还没入夜,陈家的聘礼已经如流水一样抬入苏家。陈苏两家冥婚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汴京城。

    苏瞻得了信,匆匆从宫中告退,一出延庆殿,就见赵栩正在等着他。

    “苏相是急着回去阻止这门亲事?”赵栩负手淡淡地问道。

    苏瞻深吸了口气:“不错!”二弟恐怕伤心过度糊涂了,这样的关头,苏家怎么能同陈家联姻!冥婚也是婚,也一样有婚书,开封府要入案的。陈太初再好,他姓陈,他是陈青的儿子,是燕王的母族!

    赵栩笑道:“我舅舅已不在枢密院,挂着一个国公的号而已。苏相顾忌的是六郎吗?”

    苏瞻苦笑道:“臣如今已被比作王莽曹操,改日殿下事成,臣恐怕又是杨国忠韦温之流了。”

    “苏相两度拜相,天下人尽知苏郎才名和为国为民之心,又怎么会因为这桩小小婚事看轻苏相?”赵栩摇头道:“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苏相所忧为何?所惑为何?所惧为何?”

    苏瞻摇头道:“殿下难道忘记了?陈家和孟家早已议亲多年,在先帝跟前也陈情过。陈太初因内疚而弃孟家不顾,无礼无信也,因怜悯而娶阿昕的牌位,岂不反而陷苏家于不义?”

    赵栩上前一步,轻声道:“苏相放心,爹爹临终前亲口赐婚孟九与六郎。御医院两位医官、孙安春、带御器械,皆可为证。太初和阿昕,门当户对,再合适不过。阿昕已逝,也不会再受半点委屈,因何缘故娶她的牌位,何需提起?苏相何必多操这份心呢?”

    苏瞻一惊。

    “对了,苏相,柔仪殿那夜,爹爹和娘娘亲口所言。王家二房向娘娘告密,诬陷荣国夫人是郭真人之女赵毓,她的病逝恐怕和娘娘还有令夫人有关。苏相不如好好想一想。同样是逝去之人,太初所求冥婚,求的是心安,是为阿昕身后事着想,顾念的是阿昕父母的心。不知道苏相又会顾念谁,心能不能安。”赵栩长叹一声,飘然远去。

    苏瞻手足冰冷,耳中嗡嗡地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夜,孟九娘和崇王见驾后,先帝召见众臣,要立燕王为太子,要请娘娘迁去西京的事,历历在目。苏瞻一个趔趄,扶住廊柱。

    二房告密!难道当年他和高似的话,也是二房的人偷听了?那时候,书院里只有王璎的父亲,是九娘请来对外治丧的王家长辈。那些来拜祭的王氏族人,没有留下过夜的。苏瞻打了个寒颤。

    太后的确是从那次九娘返京后不久开始频繁召她入宫的。苏瞻闭上眼,不可能,不会的。阿玞是在巩义着了凉,一时疏忽了才伤了根本,是十七娘非份之念,心思恶毒故意弃药,才使她的病反反复复,不见起色。太后一直待他夫妻二人极好,这许多年也常常感叹念叨阿玞的好,不会的。

    二房又为何要做这种事!苏瞻掩面不敢再想下去。王方临终前提到的隐晦往事,他一直不愿回想的那些话,全都跳了出来。和柔仪殿那夜的一切都一点点重合起来,对应起来。

    苏瞻强自镇定下来,往事俱往矣,他问心无愧,何需忧惧!

    苏相你所忧为何?所惑为何?所惧为何?他不愿想,可由不得他。那些明明早就远去的声音笑容,如鬼魅一样缠住了他。

    宫墙深深,夜幕低垂。苏瞻一步步往东华门走去。殿外的两个随从吓了一跳,从没看见相公的脸色这么差!上前要扶一把。苏瞻停下脚,摇摇头,又慢慢一步步走着,千斤万斤重,还是要往前走。

    “和重,阿玞受我所累,从小吃了许多苦,以后就请你多看顾她一些了。她那样的性子,看着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什么都藏在心底。难得你夫妻二人少年时就心意相通,还记得唤鱼池是你们两个取的名字吗?阿玞后来还是认定了你的。你们一直这么和美恩爱,我和她娘很放心。该交出去的,我早都交付了。阿玞再无娘家人,只有你和阿昉!请你千万护好她!”

    当年,他只顾着在意前半段话了。他从来没问起,阿玞也从来没提起。为何第一次相看她会逃去山里玩,第二次相看他失约一整天,为何她后来还会答应嫁给他。他从没想过要问,他们当然只是遵守两家的婚约而已。可是,那时他已经心悦阿玞,岳父临终前却说出这样的话。他不禁想着张子厚说的欠阿玞一条命,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想到成亲那日掀开盖头,阿玞笑意盈盈的模样,可能不是因为他,他简直要发狂。想起那夜洞房事后,她明明疼得厉害,还红着脸从枕头下取出双鱼玉坠给他系上,他更要发狂。

    阿玞从那次返回京城,对他就淡淡的。话也少了,笑也少了。她办福田院,慈幼局,买田庄。他都尽力帮她,但他不敢问,不想问她究竟在想什么。他怕阿玞已经知道了唤鱼池三个字的阴差阳错,更怕阿玞看不起他怨恨他,还怕她介意自己对五娘的情意,更怕她知道是自己自污入狱害得她失去了孩子。他忧他惑他惧。他总以为会有个合适的时候,让他好好一诉衷肠坦诚心意。可是他越来越忙越来越忙,她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他至今也不知道,阿玞究竟知道不知道,她当年认定的不是他苏瞻。

    不对,这些细微的一闪而过的念头,他早就忘记了,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为何今日会被张子厚和燕王几句话弄得失魂落魄!阿玞为他高兴,为他骄傲,也为他伤过心。阿玞为他孝敬翁姑,为他抚育阿昉,为他幕后听言,为他出谋划策。阿玞是和他过日子,是苏王氏,是苏家的宗妇,自然都是为了他苏瞻。

    苏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一出东华门,上马往百家巷疾驰。

180 第一百八十章() 
子里种了茱萸、花椒和芥菜,一边打喷嚏一边磨花椒粉和芥辣末。到了重阳九月初九,她总会用一份茱萸同十份的猪油一起熬出极香极辣的藙辣油。苏瞻那时外放在杭州,写信来求“阿玞吾妻,厨下藙油见底,速救速救。”

    老夫人笑着用象牙箸沾了点藙辣油,点在九娘迫不及待伸出来的小舌尖上。

    陈太初实在忍俊不禁,转过头去肩膀微耸,这小丫头大眼睛吧嗒吧嗒,伸着尖尖小舌头,活像宫里四公主养的那番邦进贡来的巴儿狗。

    翠微堂服侍的众人也都抿了嘴等着看笑话。六娘小时候也是好奇这辣究竟是个什么味道,才沾了一口,竟然眼睛鼻子嘴巴都通红起来,哭得那个可怜。有那会看眼色的侍女,已经准备出去要冷水和帕子来给九娘擦眼泪。

    却不想九娘沾了一口,咽了一大口的口水,笑眯眯地问:“婆婆我还要。”

    老夫人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啊呀,这么多孙女儿,总算有一个能和我一起吃辣的了。快,玉簪给她也弄一碟子。”

    屋里一片笑声。

    九娘摸着鼓囊囊的小肚皮,重生以来从未吃得这么满意过,竟然忍不住连打了两个饱嗝,羞得她只能红了面皮,心里默念:我七岁,我七岁,我才七岁。

    老夫人笑得直不起腰,放下茶盏指着她说:“这也是个上梁的猴儿,和你二哥一个样。”

    待陈太初要走,老夫人又让贞娘递了礼单给他,只说是给他爹娘的。

    陈太初欣然谢过,拍拍九娘的小脑袋,依礼拜别而去。

    老夫人让九娘在榻前坐了,正色说:“阿妧,昨日婆婆打了你,冤枉不冤枉?”

    九娘摇摇头:“是阿妧做错事了。我记住了。”

    老夫人点点头:“你这次进了乙班,好多人会看着你。人家怎么看你,别放在心上。但你自己可要看好自己,千万别以为自己有多聪明,也别给自己定什么大志向。什么才女的名头,咱们家用不着。你只管好好地听先生的话,做好自己的课业,别在意什么名次和甲班,更不许为了公主侍读的名头太过用力。像你六姐就好,没有甲班就没有甲班,该怎样就怎样,若是为了这个还要哭上几天,郁郁寡欢,婆婆肯定要骂的。这万事过了头,就太累。累了,就伤神伤身。这做孩子的,伤了自己,就是不孝不义。”

    九娘心里一阵暖意,老夫人的说法极其新鲜,可细细思量,却也有道理。前世爹爹写信总是让她不要想那么多,不要做太多事。可她自己以前总是喜欢想,喜欢做,喜欢照顾好所有的人,料理好所有的事。她喜欢自己说出那些话时苏瞻的眼睛亮得惊人,笑得敞怀。她什么都想做到最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好像和自己赌起了气,一副春蚕到死丝方尽的劲儿,果然就尽了。最后也果然,苦了她最在意的阿昉。

    老夫人看着她眼里含了两泡泪,就挂挂她的小鼻子笑:“婆婆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中午让玉簪多给你些花椒油,拌在面里,看你敢不敢吃。”

    九娘顿时呛了一下,咳嗽连连。又笑倒了翠微堂一众人。

    ***

    过了两日,就是初八,四娘十岁生辰。因习俗是家中有尊长在,小辈不做庆贺。程氏按例赏了阮氏一些尺头,一根银钗,给四娘置备了两身新衣裳,一根金钗。各房也按例送了贺礼来。

    待夜里众人请过安都退了。九娘看着榻上捧着茶盏的孟建,心底暗叹一口气,她思虑了好些天,希望孟建能领会她的意思。

    九娘忽地问:“爹爹,你什么时候去宰相舅舅家?”

    孟建也不在意:“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九娘眨眨眼睛:“哦,我想起清明那天在庙里,苏家的哥哥还同我说了好些话。”

    程氏一惊:“啊?阿昉?

181 第一百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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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中宣祐门以南; 是常朝所御的文德殿。

    日光沐浴在重檐庑殿的金色琉璃瓦上; 一片璀璨。文武官员们早已退散; 方才朝堂上的唇枪舌剑暗潮汹涌均已不复存在。

    苏瞻缓步走出大殿,站在台阶上,远远的能看见外廊横门北边宰执下马的第二横门。他微微眯起眼; 吸了口气。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今日未能如苏相公所愿; 真是对不住了。”

    苏瞻侧过身来; 凝视着这个故人。大概由于太过熟悉,这几年他并没有好好看过张子厚。他身量不高,依然面貌俊美,只是眉间隐隐的川字纹,和两道法令纹,显得他有些阴鸷。

    张子厚微微扬起下巴; 他不喜欢站在苏瞻身边,苏瞻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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