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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裙钗记-第30部分

小说: 裙钗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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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跑,夏语澹也加快步伐跑了进去。

    一掀开厨房的门帘,屋里的人一下子定格,两张八仙桌拼起来,满满两桌的菜,整只的秘制蜂蜜烤鸡,盐水桂花鸭,一条条秘酱烤排骨,干锅鱼片,樱桃肉丸冬瓜汤,香菇扒油菜,红烧热豆腐……同样的清炒莴笋和芝麻菠菜,卖相可比送到卧晓轩的好太多。

    夏语澹直接一手拿起筷子,一手撕了一只烤鸡腿来吃。厨娘们反应过来,一个领头的管事媳妇站到夏语澹面前,陪笑道:“六姑娘,厨房油烟重,不是姑娘待着顽的地儿,姑娘快出去吧,免得弄脏了你的衣服。”

    夏语澹的嘴巴,以最快的速度在吃,还抽空道:“忙什么,我就站在这个地方吃点东西,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还能妨碍了你们?我不会妨碍你们,说不定还能帮忙也不一定。你这位嫂子是说厨房脏吗?你这话说的,老爷太太们的饭菜都是这里出,厨房太脏?幸亏我今天来看看,不然老爷太太还不知道自己吃得怎么样呢!”

    管事媳妇已经慌乱了,不敢粗暴的拖夏语澹出去,只近身站在夏语澹边上,想把夏语澹挤出去,道:“姑娘有什么吩咐,使唤小丫鬟传句话就是了,何苦自己不尊重,来厨房这种忙乱的地方。”

    夏语澹拿起那盘刚出锅的红烧热豆腐,就扣在那个管事媳妇胖的出了双下巴的脸上,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满身的腻味,满口的嘴臭,就挤到我身上来,叫你一声嫂子,不过看在你年纪的份上,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41陈情() 
  夏语澹吃饱了饭;登时变脸;一个仅十岁;看着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忽然的气势汹汹,面色决然;还是一件可怕的事。

    被扣了一脸热豆腐的管事媳妇烫得哇哇直叫;夏语澹看都不再看一眼;操起进门就观察过的,放在面板上两尺长的擀面杖;‘碰’的一声;砸碎了那碗小脸盆大的樱桃肉丸冬瓜汤,围着饭桌而站的婆子们,溅了一身的菜渍。

    夏语澹没再客气,把两桌子的菜都扫到地下,一个婆子大着胆子想来夺夏语澹手里的擀面杖,夏语澹毫不犹豫,一杖夹着风声,重重砸在她的手臂上,眼睛淡漠的看着众人。

    毁了两桌的菜还不罢休,夏语澹把菜台上的蔬菜,和好的面团,大块的猪牛羊肉,处理好的鸡鸭,全部推倒在地上,柜台里的碗碟,哗啦一声,被扫下来一半,碎了一地,整个厨房,就像龙卷风过境一般,毁得一塌糊涂。

    夏语澹这才混着粗重的呼吸,高傲的道:“我今天就帮你们一个忙,教教你们做奴才的规矩!”

    发泄完了,掷下了擀面杖,夏语澹甩帘而去,留下一群狼狈的人,在惊诧中回不过味来。

    一身的菜渍,水渍,面粉的夏语澹,亦是狼狈不堪,引着经过的人侧目,众人看六姑娘一脸的绯红,直以为羞成那样的,其实,她是大闹了一次厨房,热的。

    没回卧晓轩,夏语澹径直来到嘉熙院,也不进门,只站在台矶之前。留着看屋子的紫萍出来,唬了一下,忙道:“六姑娘这是怎么了,弄得那么一身?”

    夏语澹僵笑道:“我又闹了一场笑话,不用我说,姐姐也很快能知道,我自知有错,来向太太请罪。”

    紫萍待要说话,小桥回家叫了琉璃,两人赶去大厨房,晚了一步,又追到嘉熙院来,正好给紫萍解了惑。

    紫萍深看了夏语澹一眼,劝道:“太太还要两个时辰才到家,六姑娘回去换身衣服,这一身,姑娘穿着不难受,我们看着也替姑娘难受!”

    夏语澹没说话,只点下头,转身回了卧晓居,一会儿工夫,事情就传开了,夏尔彤,夏尔钏的丫鬟们站在门口,都看着六姑娘议论着,人离站的远,夏语澹又不在意,没听见她们的话,就进了屋子,解着衣裳上的扣子。

    琉璃过来帮忙,小桥拿干净的衣裳,应该是重新认识了,这个老爷太太不重视,之前看着软绵的六姑娘,或许还有一点点内疚,伺候起来格外殷勤。五个丫鬟,都是夏家的家生子,身后还牵连着一家子人,且她们家人在侯府混得并不如意,如意的,也不会分到不得宠的六姑娘身边,夏语澹孑然一身的来到侯府,所有的东西,是夏家给的,没有实际的利益可以笼络她们,没有戚戚相关的利益,主仆之间的感情,只是虚无缥缈而已,夏语澹从来不期待得到她们的赤胆忠心,所以,她们对自己的委屈一致保持了缄默的态度,夏语澹也没有感觉。

    夏语澹上了厕所,喝了半杯水,穿着一身果绿色杏花斜襟厚棉褙子,一条浅碧色深镶边褶子裙,坐在妆台,戴上碧玉灵芝如意簪,椭圆镜里,照出璀璨生光的面庞,夏语澹对着自己的道,说好了不难过的,为什么忍不住辛酸了?

    夏诀年纪小,身份不够,没去送灵,奔着赶来卧晓轩,急忙忙问道:“六妹妹受了什么委屈,要自己去闹厨房,这样闹出来,妹妹有理也被她们说成了没理。”

    夏语澹不言语,琉璃把来龙去脉略略向八少爷说了一下。

    夏诀跳脚道:“那些婆子们,原是供人使唤的,使唤不动,你该叫管家媳妇们去责罚她们,何必自己陪在里头,要是还过不去,妹妹可以来找我,如今呆白惹人笑话。”

    夏诀才十一岁,毫无作为,仰仗者唯父母而已,都说父母拧不过孩子,其实,很多时候,孩子是拧不过父母的,他身边的小厮,说打死就打死,发卖就发卖,他何曾保下一个,夏语澹和他说不清楚,也不信任他,站起来道:“八哥哥回屋治学要紧,内宅女眷的事,你掺合进来,好与不好,倒把你的脸面陪进去,又加了一层我的过失了!”

    “妹妹去哪里儿?”夏诀见夏语澹不躲在屋子里,还要出去。

    夏语澹自哀道:“既然在前院的八哥哥都听说了,我还有什么脸,我做了让自己痛快一时的事,现在当然是去向太太请罪。”

    吃得饱,穿得暖,夏语澹像一尊雕塑一样,重站在嘉熙院台矶之前,看着太阳慢慢的向西移动,在此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年的人生,要都都过着这么憋屈的生活,怎么受得了!

    乔氏一行人在未时末到府,紫萍带着一群丫鬟接在二门处,很快一个小丫鬟跑回来,说是太太的吩咐,让夏语澹去偏房候着。

    过了一个时辰,夏语澹被领到乔氏面前,太后新丧,屋里没人着大红,乔氏一身酱紫色银线撒花长袄,头上一对累丝嵌珠银风钗,坐在堂屋铺着灰鼠皮的红木高背椅上,紫萍坐在脚踏处,拿着美人锤给乔氏锤腿。

    “说说看吧,为什么要闹得那么难堪,就不肯好好过日子!”字面意思虽重,语气又没带多少怒意。

    这时候,应该跪下来说话的,可是夏语澹实在弯不下膝盖,跪着说话就没有胆气了,只能倔强的站着道:“自从太太们离家后,厨房送过来的伙食一天比一天的差了,就拿今天中午这顿说,比规定的拖了两刻钟送来,一只老鸭没长腿的,东坡肉全是肥肉,桂花糯米藕都不知是谁吃剩的又拼了一盘重炸一遍,还有两盘蔬菜,蔫坏了的,我公中的分例去哪儿了?今天一去厨房,我都明白了!”

    乔氏才用探究的正眼看夏语澹,道:“一天比一天的差了,你之前没计较过吗?”

    “我让丫鬟们和厨娘们提过,只收回来一些难听的话,说什么,一个厨房,有名的,没名的,多少主子伺候,要我也好歹有点眼色,别太拿自己当个人物,还说,我原是乡下丫头,乡下没饭吃,刮树皮的日子都过,已经天天肥鸡肥鸭的伺候着,还不自足什么,还想挑三练四的惹太太不快,好不好的,再把我放到庄子里,才分得出来,什么才是好日子!我不明白,我只要求我分内的东西,既然我是六姑娘,那些不是我应得的,怎么成了挑三练四,来惹太太不快了,还要再次把我赶回庄子去?我进府的时候,明明老爷太太许了我身份,哥哥姐姐皆叫我妹妹,嬷嬷们也是用侯门小姐的礼仪教导我,她们怎么不把这话记在心里,为什么还要一口一个‘乡下丫头’的重提旧事,我只担心,说人的人,自己不自足,反而冒着太太的名义来制服我。若是太太有这个意思,太太是母亲,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随太太。”

    乔氏没被夏语澹一大通话绕晕,犀利道:“既然厨房的婆子们不听话,怎么不说给管家媳妇们,让她们去责罚,偏偏积攒到今天,才不要脸的闹出来!”

    夏语澹一派坦然,道:“那些婆子们,都是积年的老辈人了,从小学着家里的规矩,能不知道理,既已存了坏心,我是怕管家媳妇们一两句话是辖制不住,她们要是在那头挨了责罚还不知错,回头把气撒在我身上,我的一饮一食,都控制在她们手里,她们要是依然往歪路上走,越发侮辱我,给我的伙食了加点鼻屎口水的,我如何知道,那天知道也恶心死了,再找补不回来了。所以,我才忍到今天,求太太做主。”

    “至于,我为什么自己去闹?太太让嬷嬷们教导我,叫我别在外人面前说乡下庄子里的事,那好,太太不是外人,我只在太太面前说。我在那里住了多年,这秉性已经刻在心里,一时忘不掉,改不了,庄稼人有句话‘菜自己种的才好吃,架自己打的才痛快’,庄里人没有铜钱,也心疼花钱,只能自己种菜,又省钱又即摘即吃的新鲜才好吃;村庄上一户户人家住着,总会有些摩擦,争水源,争谷场,争磨坊,还有些偷鸡盗狗的不堪之举,虽然有族人及村里耆老们主持公道,可是有些人就是无赖,听不懂人话,只知道怕拳头,而家里面,要有个拳头硬的男人,家人才能少些烦恼。我是看他们那样处理纠纷,吵架打架长大的,当人面儿,直接把亏挣回来,才会让人怕了不敢再犯,那才痛快,才是立身的样子。若遇到什么只叫管事?大姐姐说,我们这样的阖族大家,人多事杂,家人顾及不上,而受了委屈之事常有,我原来不觉得,太太们一走,我体悟了,才明白大姐姐这句话。我周全不到,只想叫大家看看,家人顾及不上,我也能保全自己,以后再人多事杂的,也省得给太太添麻烦,若我做得不妥当,太太只管指点教训,我领就是!”

    夏语澹看不透乔氏,她是一族宗妇,顶尖权贵之女,支撑着夏家半个门庭,不是困在内宅的普通妇人,她算半个政客,这样的人,她的阅历是自己两世普通平民生活无法比拟的,夏语澹自认没有那样精湛的演技和心计,能糊弄得了她,所以,夏语澹在乔氏面前把自己倒个干干净净。

42张目() 
  那天;乔氏隔着帘子;听刘三桩说夏语澹在庄子里的事。刘三桩的认知是;夏语澹懂事;伶俐。

    乔氏微讪,很多人明白事理也明知故犯;很多人乖巧伶俐也满腹诡计;所以;真正懂事的人少有,真正伶俐的人少有;懂事和伶俐俱全的;就更少了,即便一时俱全,骤然富贵,又张狂的丢失了,何况,乔氏心里对懂事伶俐的判定,和刘三桩认知的,也不一样。

    近半年来,乔氏只看出夏语澹少言寡语,顺从规矩,和乔氏心中认可的懂事伶俐,还差了一大截,今日一通大闹,一番陈请,乔氏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还真有些,懂事和伶俐!

    一字字豪无修饰的大白话,能指责的,只是她作为侯府小姐,表面上的颜面有失而已,可是,颜面和她正在失去的,侯府小姐尊严一比,又算什么?待到尊严全部践踏在地,颜面也随着掉落了!

    乔氏内心深处虽然赞赏夏语澹,开口却道:“该说的说完了?今天的事,原有可能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多少也有你这一个月来的故意放纵,才把那群人捧得恣意妄为起来!”

    天生富贵所浸润出来的,威严的气场,差点让夏语澹接不住。

    可能?可能的几率是多少?她们轻蔑的种子,在自己还未进府就已经种下了,还不如放纵了它们破土而出,这样才看得一目了然。

    夏语澹红着眼眸道:“太太说我故意放纵,我也不敢狡辩,说我没有存着这样的心思,只是在侯府里,像太太这样能驱策她们的,才能把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才能降服住她们的,才能把她们一个个都摁住!我没有这个能耐,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太太而已,可是我又不是傻子,知道太太不大喜欢我,怎么敢指望太太帮我一直摁着她们。我只想求求太太,在他们恣意起来的时候,为我张目。人只有栽倒过一次,才知道,走路小心!”

    在乔氏这种人面前,阴招是做不起来的,夏语澹只能坦白,让她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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