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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裙钗记-第16部分

小说: 裙钗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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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万林的祖父,养活了六个儿子,两个女儿。乡村里,孩子生的少了,地里的活儿就没人干了,但是地就那么一块地,一年出那么些粮食,孩子生得太多,就不够吃了。王老爹六个儿子,六个儿子再娶媳妇生孩子,繁衍出来,祖孙三代几十张嘴,只能越过越穷了,王万林的父亲和叔叔,王重四王重五就出来佃地种,地在那里,人在那里,王家兄弟长年在庄子上,只有过年和王老爹生日,一年回万石镇住两回。

    大年初五,王家兄弟,腰栓麻绳,头缠白布,一身重孝的赶到刘家的院子。王重四左眼眉骨处一片紫黑色,左眼也是肿泡着,只能看见一条细缝,王重五嘴角是裂的,下巴是青的,一见就知道,两人和别人打架了,还打得很凶残。

    “这衣服是给谁穿的?大过年的,和人打成这副模样,才初五就回来了。”刘三桩少不得问了。 王家兄弟每次过年回老家,过了初八才回庄子,这副尊容回来一定有事。

    王重四噗通一声就给刘三桩跪了,道:“头儿,求你行好积德借我们兄弟二十五两银子,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们六兄弟能拿出来的钱都拿出来了,还差了一大截。我们兄弟认识的人里,也只有头儿,有这样的家底,能立马拿出几十两的现银来。”

    刘三桩受不起人家的跪礼,搀王重四起来道:“二十五两银子不是笔小钱,你们总要说出个缘故来,我再考虑要不要借与你们,是不是家里置办丧事?这是给谁带的孝呢?”

    王重五气得勒着腰上的麻绳道:“我爹初三没了,是活活气死的,这口气……这个仇……,我杀了林三刀,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王重五说得没头没尾,刘三桩听不明白。王重四只得从头说来道:“头儿,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我家小妹四年前嫁给了镇里的屠户林三刀,是年年初二回娘家的,今年初二没有回来,爹不放心,初三一早就让大哥三哥去林家看看,这才知道,那个畜生,过年去县里赌博,输了上百两银子,没够钱抵债,就把小妹推出去了,五十两卖到了……卖到了私窠子里。爹一知道这个事情就吐血了,当晚便不行了,临去前,看着我们兄弟六人,要我们把小妹赎回来,爹是睁着眼睛咽气的。我们做儿子的,怎么能让老爹死不瞑目,第二天,我们兄弟几个都去了县里,那老鸨说了,要七十两银子才能放人,我们兄弟手上只有四十几两银子。头儿,求求你了,私窠子是什么地方,腥的,臭的,烂的,都在那儿,若拖下去,小妹就毁了。”

    王重五摸出一张地契,道:“家里早知道那个畜生有好赌的毛病,不是良配,这几年赌得越来越凶了,赌得老婆都不要了。当年要不是为了给我娶上媳妇,要不是看上了他的彩礼……小妹落到了这个地步,我的心怎么过的去,头儿,爹没了,我们兄弟把家分了,这一张是我分到的地契,一块三亩大的林地,要是卖了,能值二十几两银子。我知道借钱的规矩,你看行吗?”

    王家凑出赎王小妹的四十几两银子,穷得都叮当响了,开口再借二十五两银子,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还上,非亲非故的人家,需要找个人或寻一样贵重的东西做个担保,说定还款日期和还钱的利息。王重五拿出他的地契,就是协商这些的意思。

    刘三桩是很同情他们,但同情不能过日子,验了地契的真伪问道:“万石镇上的三亩林地,我又拿不了。如今那块地种了什么,给谁种着呢?”刘三桩是奴籍,奴籍没有独立的田产房产,三亩林地,在法律上,过不到奴籍的名下。

    王重五知道借钱有戏,赶紧道:“三亩地契我拿着,地我二哥管着,栽着桑树。”

    刘三桩算计了一番,才道:“哎,你们爹去了,兄弟姐妹们已经各自成家把家分了,你们妹子的事,你们还要这样管着,是做兄长的样子。钱,我可以借给你们,地还是让你二哥管着,只是,就事论事,我不来白白的积德行善的,那是菩萨干的,不是我干了,所以,这二十五两银子,我每年要收四厘的利息。”

    “成,成!谢谢头儿!”王家兄弟满口答应,借钱收四厘的利息,是正常的行情。

    刘三桩把地契还给王重五,另写了一张借贷的契约,双方按了手印,刘三桩才拿了两个十两重的元宝,一个五两重的银块给他们。王家兄弟得了银子,又赶回老家。

22伴读() 
  王家兄弟初五借走二十五两银子,初九就还了回来,不需要了,去晚了!

    私窠子里的老鸨,五十两买走王小妹,自然是指着王小妹挣钱的,所以,转手七十两买还给王家,只是赚了还未到手的二十两尚不知足,且说定了价格也不知道王家什么时候能凑足了钱来赎人,王小妹这里,原来指望着她怎么挣钱的,还是接着来,和王家说定价格当晚,依然逼着王小妹接客。过年了,是皮肉生意最好做的时候,辛苦一年余了几个钱的男人们都要出来嫖一嫖,老鸨手里的几个女儿们忙不过来呢。

    王小妹是正经的良家妇女,过不了心理的那道坎儿,由着千人骑,万人跨的,且被自己无情无义的丈夫买了,心应该已经枯死了,当场撞了墙,当场就死了。所以王家人凑够了银子去赎人,只拉回了王小妹的尸体。

    刘三桩收回银子,当着王家兄弟的面儿把借钱的契约烧了。

    王家兄弟置办完父亲和小妹的丧事,再回庄子的时候,多带回了一个两岁的女孩子,是王小妹的女儿,王小妹成婚四年,也只生了一个女孩子。王家知道,王小妹生前把女儿当宝贝,在天之灵,必舍不得女儿遭受和自己同样的命运,要是放在林家,林三刀能卖了老婆,早晚也能卖了女儿,所以王家人思虑再三,还得把林三刀的女儿抢过来,为了这事,王家还请王氏的族长出面,和林氏的族长面对面的谈这个事,因为林三刀已经六亲不认了,反过来抓着自己的女儿胁迫王家,要人可以,拿钱买。所以,王家只能请两边族里主持公道,才把孩子要过来,至于那个畜生不如的林三刀,气死了王老爹,逼死了王小妹,两条性命,王家人是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只是谁来剐他,剐完了他之后,那个操刀的人怎么办,杀人是要偿命的。

    这个时代,卖儿卖女是合法的,何况身边的女人,妾通买卖,是明确写在律法上的,其实,人要是做到了畜生不如,不知廉耻,妻子也是能买卖的,看不下去的人,只能在道德上谴责几句,都畜生不如了,道德对他有何约束。

    不过,林三刀不要逍遥的太早了,律法制裁不了他,道德约束不了他,总有办法让他喝几壶的。王家人把王小妹的女儿要了过来,对林三刀就不用客气了,林三刀不是屠夫嘛,天天杀猪卖肉,王家的人就隔三差五的到他猪肉摊上去闹,闹得整个万石镇都知道,女人们当街哭死去的小姑子,说林三刀是怎么沉迷赌博,输了大把的银子,把小姑子卖到了私窠子那种脏地方抵债,小姑子又是怎么不肯接客,一头撞死了,这样畜生不如的人,你还要惠顾他的生意吗?那你也畜生不如了。

    出来买肉的,大半是家中的女人,女人总是同情女人,且王小妹为了保存名节自杀了,没有供人说三道四的地方,看林三刀就左右不是人了,卖猪肉的又不是他一个,渐渐的,林三刀的猪肉就卖不出去,没有了这一块的进项,林三刀更加沉迷赌博,指望着,靠赌挣下大把的银子,结果越赌越穷,倒是欠了大把的赌债,几年后被人打死在赌场门口,这是后话。

    庄子上的生活依然继续,三月份,刘三桩接到了侯府的信儿,让他进京。刘三桩带上了大儿子和小女儿。带儿子,一是想让他见识一下天子脚下的世面;二是在主子面前,混个眼熟;三是,儿子今年十六了,虽然当奴才一般成亲比较晚,要二十出头主子才会发话,或是配府里的丫鬟,或是自行婚配,但刘家想讨个在主子跟前有脸的丫鬟做媳妇,现在可以活动起来了。带女儿,是没有办法,欢姐今年九岁,是家生子入府听用最后的年限,刘家很矛盾,一边想让欢姐留在侯府,家生子不伺候着主子,前程从哪里来,月钱什么的是其次,伺候着主子,主子看在眼里,将来到了年纪配人的时候,才会给你配一个有出息的小子;一边又不想欢姐留在府里,毕竟,欢姐住在庄子上,养在自己身边,日子过得比小门小户的女孩子自在多了,进了府,就是当奴婢天天伺候人。

    刘家准备了好几天,带了一堆东西,庄子上出入的账册,缴纳税赋等大笔银钱出入所得的各种票据;几个人的换洗衣服,还有刘三哥的几套衣服,是刘婶儿估计着儿子的身高做的;一路上的吃食,二十个咸鸭蛋,二十个皮蛋,一罐子咸菜,一罐子腌肉,一罐子肉末黄豆酱和一大包袱放五天不会馊的烙饼;还有整只的火腿,整条的腌鱼,整坛子各色腌菜干菜,两坛和庆府出名的桑子酒和几块上好的布料,部分捎带给儿子,大半是用来于府上的管事们联系感情的。

    从庄子一路到京城的高恩侯府,交通是很便捷的。半夜从庄子出发,天亮走到望宿县,县里每天都有马车牛车来往在府县之间,搭上了马车,傍晚就能赶到和庆府,和庆府临着京杭大运河,每天有来往的官船,私船,货船,客船,走水路方便又安全,所以刘家人只要换三次交通工具,就能到京城的夏家了。

    刘三桩一去一月,带回了儿子和满满一牛车东西。如同上辈子老爸老妈出差回来必带礼物,刘三桩进京一趟也是大包小包的回来。

    刘婶儿一边为丈夫儿子掸风尘,一边道:“到底为了什么事,太太才让你上去一趟?要是为了租子的几百两银子,府里有人单管这事。”

    刘三桩管这个庄子七年了,租子不是年年上缴,只有三次,头一回是五年前,把老侯爷的棺椁送入祖坟回程的时候,刘三桩交了两年的出息带了夏语澹回来;第二回是三年前,单管春秋两季租子的管事周显下来收的,顺便把老三带走了;第三次就是这一次了。

    “为着好几件事呢,若是单为几百两银子,太太还缺几百两银子?”刘三桩的口气有些冲。

    夫妻十几年,刘婶儿能不清楚刘三桩的秉性,道:“怎么,出了不好的事?若有不好的,你可别瞒着我,自己担着,有什么不好的,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刘婶儿在府里的时候,虽然没有直接伺候在少爷小姐身边,可是厨房有厨房的好处,给少爷小姐们做了好几年的饭,主子们还是记着这么个人的,还有伺候少爷小姐的大丫鬟们,刘婶儿当年没少应承她们,刘三桩能当上这个庄子的管事,刘婶儿没少使劲儿。侯府里别人不提,乔氏最倚重的管事媳妇周显家的,就和刘婶儿要好。当年大伙儿还在公府当丫鬟的时候,有一次周显家的生病了被挪了出去,刘婶儿拿出私房钱开了小灶时常给周显家的送些清淡养生的吃食,自古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就这一件事,周显家的就记着刘婶儿呢。

    “且说不上是好是坏,最重要的事,带了好几袋新的瓜种回来……算了,这件事情不和你细说了,待会儿把佃户们叫齐了我还得再说一遍。”刘三桩想了想,知道瞒不得,后面还有刘婶儿出力的地方,道:“我说了你先别和我急,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正月里,老三挨了几下板子。”

    刘婶儿一听心都揪一块了,急道:“什么,挨了板子?挨了几下,打坏了哪里?我们老三跟的是八少爷,是谁下的令?”

    现在侯爷三兄弟的子嗣是一起排行,所以乔氏生的三子,夏译是长房长子,年十九,夏谦行三,年十六,夏诀行八,年八;夏文得和史氏的四子,夏讪行二,年十七,夏谱行四,年十五,夏谰行五,年十三,夏诨行七,年十一;夏文徘和石氏的三子,夏诩行六,年十一,夏详行九,年七,夏诙行十,年二。夏谱夏谰夏详夏诙是庶出,其他六位是嫡出。而嫡出中,乔氏所出的三子夏译夏谦夏诀,又比二房三房的更尊贵。夏诀身边的小厮,侯府有几个人能下令。

    刘三桩一双粗大的手,包着刘婶儿的手安慰道:“说了你别急,你还是这样的急,都过去了,过去了。当奴才的,有几个是没受过主子的敲打的。老三,有周显家的给他说了好话,当时打得就不严重,养几天就好了,依然回八少爷身边办差,这事我们得好好谢谢周显家的。”

    刘婶儿揪得眼里泪花都出来了,道:“这还用你说,周姐姐一直在太太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份谢礼我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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