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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戴恩家的祸崇-第21部分

小说: 戴恩家的祸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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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旅馆,又遇上几个记者,我以一句“没有新的情况”挡了他们的驾,在旅客登记簿上再次签下了名,到房间里把手提箱放好,然后就顺着过道到二〇四室去。我一敲门,弗农就来把门开了。房间里就只他一个人,显然他是在那里看报,床上的报纸一大沓,白纸上都印得红红绿绿的。满屋子青灰色的烟雾缭绕,一股雪茄味儿。
  这位地方检察官三十来岁,乌黑眼睛,下巴翘得奇高,而且又冲得奇出,这不是造物要他如此,而是因为这样可以格外显眼。他一说话牙齿都露了出来,神态之间颇有一种以干才自居的矜持。他手劲十足地跟我握了手,说:
  “你又来了,很好。请进来坐。有什么新的情况吗?”
  “我告诉柯顿的消息,他有没有转告你?”
  “转告我了。”弗农双手插在口袋里,两脚叉得很开,功架十足地站在我的面前。“你看这个消息值不值得重视?”
  “我劝安德鲁斯把赎金准备好,他不肯。科林森家里的人却愿意出这笔钱。”
  “他们愿意?”他说,由此似乎也证实了我事先的一个猜测。“还有吗?”他依然掀开了嘴,让牙齿还露在外边。
  “信我也带来了。”我把信给了他。“菲茨斯蒂芬明天早上来。”
  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拿着信凑到灯光下,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把信封也查看到。看完以后,就不屑地往桌上一扔。
  “分明是个骗局,”他说。“那么这个菲茨斯蒂芬——是叫这个名字吧?——他到底又是怎么说的呢?”   
  我就告诉了他,说得一个字都不走样。听我说完,他喀哒一声把牙齿一并,就转身去打电话。他叫电话里的一个人去通知菲尼,说他——地方检察官弗农先生——想要马上见他。十分钟以后那治安官就进来了,一边赶紧抹去那两大撇棕色小胡子上的雨水。
  弗农拿大拇指冲我一点,摆出一副命令的口吻,说:“给他讲一遍。”
  我就把菲茨斯蒂芬告诉我的又重复说了一遍。治安官听得聚精会神,憋得那红扑扑的脸都发了青,嗓子眼里都直喘粗气了。我刚一说完,地方检察官就叭的一声打了个“榧子”,说:
  “很好。他说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公寓里正好有人,把这些人的名字记下来。他还说他周末是在罗斯度过的。在——什么人家?拉尔夫·科尔曼家里?很好。治安官,这些情况务必都要核实一下。要看看他说的是不是都是实话。”
  我把菲茨斯蒂芬抄给我的姓名地址告诉了治安官。治安官在一张什么单子的背面记下以后,就呼哧呼哧地去开动县里的刑事侦查机器——查访核实去了。
  弗农也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就让他去看他的报纸,管自【注】下楼去了。那个娘娘腔的夜班接待员招招手让我到服务台跟前,对我说:“桑托斯先生要我告诉你,他的房间里今天晚上在做‘功课’。”



  【注】管自:①径自;②只管;只顾。——注 



  我谢了接待员,又上楼到桑托斯的房里。房里除了他还另有三个跑新闻的,外加一个摄影记者。他们赌的是“沙蟹”。到十二点半,我已经赢了十六块钱了,却来了个电话要我接听,那咄咄逼人的声气正是地方检察官弗农:
  “你马上到我房间里来好吗?”
  “好。”我拿起了帽子和上衣,对桑托斯说:“给我兑现钱吧。有紧急情况了,我一赌钱只要稍微赢上了两个,就准有紧急情况。”
  “是弗农打来的?”他一边数我的筹码,一边问。
  “对。”
  “不会是太了不得的事,”他冷笑一声说,“要不肯定会连雷德也一起叫了去,”说着把头朝那个摄影记者一摆,“明天好让读者看到大功都是他立下的呀。”
  司法官柯顿、治安官菲尼,以及治安助理罗利,都已在地方检察官那里。柯顿中等身材,圆圆的脸上一脸愁容,下巴上有个小浅凹,他脚穿橡胶高统黑套鞋,身披雨衣,头戴帽子,早已都是淋过雨、沾着泥的了。他站在屋子中央,睁得圆圆的眼睛看上去似乎很为长在这么个人身上而感到自豪。菲尼跨开两腿坐在一张椅子上,在那里捋他的小胡子,那张红扑扑的脸是气鼓鼓的。罗利站在他旁边,在卷一支香烟,看去还跟平时一样仿佛是和和气气的样子。
  我跨进房门,弗农就把门一关,火性十足地说:
  “柯顿认为他有了发现了。他认为……”
  柯顿胸膛一挺,抢前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我认为不认为的事,事情是摆明在那儿的……”
  火辣辣叭的一声,弗农在司法官和我之间打了个“榧子”,他说出话来也一样是火辣辣的:
  “不要噜苏了,我们到那儿去看了再说吧。”
  我到自己房里去取了雨衣、手枪和手电筒,大家一起下楼,上了一辆沾满泥浆的汽车。柯顿开车,弗农坐在他旁边,其余的人都坐在后座。雨点打在车篷和遮帘上,雨水钻进隙缝直往下滴。
  “白日做梦,捕风捉影——偏又挑了这么个要命的夜晚!”治安官的头上正好有个漏水的隙缝,他一边躲一边嘀咕。
  “迪克这个人,少管点闲事该有多好呢,”罗利也敲起边鼓来。“事情又不出在凯萨达,干他什么事呢?”
  “他要是真能多管管出在凯萨达的事,也就用不着去为海边那头的事瞎操心了。”治安官这话一出口,他跟他的助理两个人就凑在一起偷偷地笑。
  他们这段对话也不知有些什么奥妙,反正我是听不懂的。我就问:
  “他要干什么去呀?”   
  “没什么,”治安官对我说。“你瞧着吧,包你啥事也不会有。说真的,改天我一定要好好批评批评他。也不知弗农怎么搞的,居然就会听信他的话!”
  我听得稀里糊涂。于是就凑着遮帘缝往外瞧去,下雨加上天黑,外边的景色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我总模模糊糊感觉到我们这是在去东边路上的什么地方。这趟车坐得也真够呛的——雨又大,车又颠,机声又响。车子最后停下的地方,也一样是那么黑,那么湿,那么泥泞。
  柯顿关了车灯,跳下车去,我们大家也都跟着下了车,劈里啪啦的,踩着齐踝深的泥浆水走。
  “真叫人受不了。”治安官直嘀咕。
  弗农刚想要说些什么,司法官却早已走了,顺着路直往前跑。我们只好苦苦地也都跟着他去,我们所以一个都没掉队,与其说是因为看得见前面的人影,倒不如说是因为脚踩烂泥哗哗有声,大家都跟着声音在走。天黑极了。
  不一会儿我们就离开了路,翻过了一道高高的铁丝栅栏,由此再往前走,脚下的烂泥就少了些,踩着的都是滑溜的青草了。我们爬上一座小山冈,风夹着雨顺坡扑下来,都直打在我们脸上。治安官气喘吁吁,我汗流浃背。到了山冈顶上,又翻后坡下山,听得见前面有海水冲刷礁石的沙沙声。下山路愈来愈陡,小径上的青草渐渐都被圆石子挤掉了。一次柯顿脚下一滑,腿一屈跪了下去,绊住了弗农,弗农赶紧一把抓住了我,这才没有倒下。治安官的喘息声如今已经跟呻吟差不多了。我们向左手里一拐弯,成一列单行往前走,碎浪的拍击就近在我们的身旁。我们又向左一转弯,上了一道坡,来到一座四面没墙的矮棚底下停了下来。那矮棚不过是十多根柱子支着个木板顶。前边,衬着乌黑的天空看得见有墨黑的一团,那是一所大些的房子。
  柯顿压低了嗓门说:“等一等,我去看看他的车在不在。”
  他走了。治安官长出了一口气,咕噜了一声:“该死的,叫我们这样长途跋涉跑来!”罗利则是叹了口气。
  司法官兴高采烈回来了。
  “车子不在,说明他人不在这儿,”他说。“来吧,反正到了屋里也可以避避雨嘛。”
  我们就跟了他沿着一条两边都是灌木丛的泥泞小路走去,来到那座墨黑的房子跟前,登上了后门的门廊。大家站在门廊上,等他弄开了一扇窗,钻窗进去,开了门锁。我们的手电筒这才第一次派了用场,亮光到处看出里边是个整洁的小厨房。我们走了进去,踩得地下尽是烂泥。
  我们这些人里只有柯顿一个人显得很起劲。从帽檐下起一直到有个小浅凹的下巴,他那张脸上的整个神情就像一个到台上来报幕的报幕员,他相信自己即将宣布的这个消息一定会给观众一个惊喜。大家都望着他,弗农的目光里满含着怀疑,菲尼是不屑,罗利是淡漠,我呢,根本就不知道到这儿来是为了啥,流露出来的当然是无限的好奇。
  原来,我们是到这座房子里来搜查的。我们就搜查了,至少柯顿是真搜查了,我们其余几个人则不过是做做样子,装作帮他一起搜查。房子不大,底层除了厨房只有一间,楼上也只有一间,是一间还没有装修好的卧房。桌子抽屉里有一张食品杂货店的发票和一张缴税收据,从这些单据上我发现了这房子的主人敢情就是哈维·惠登,也就是曾经看见有个陌生人跟嘉波莉·科林森一起坐在克莱斯勒车里的那个慢条斯理、骨骼奇大的家伙。
  查完底层,一无所得,我们就上楼去。在楼上东翻西找,查了十来分钟,终于有了些发现。是罗利从床垫和床架的横档之间抽出来的。那是一只小小扁扁的包裹,是用一块全白家用毛巾包起来的。
  原来刚才柯顿抬起了床垫,让治安助理看看底下可有什么,罗利抽出了一个包裹来,我们就都围拢来看,柯顿也放下了床垫,过来瞧了。弗农从治安助理手里接过包裹,放在床上打开。毛巾里包着一小包发夹,一方抽纱镶边的白手绢、一把银质的梳子连发刷,上面刻着 G。D。L。 的字样,还有一副黑色的小山羊皮手套,手套很小,是女式的。
  他们要是都吃了一惊的话,那我这一惊比他们谁都厉害。
  “G。D。L。,”为了要找些话说,我就故意说,“很可能是代表嘉波莉·某某·莱格特——那是科林森太太结婚以前的名字。”
  柯顿这一下可得意了:“你说得对极了,完全可能。”
  门口有个深沉的嗓音说道:
  “你们可有搜查证吗?没有搜查证,你们到这儿来搞什么名堂?你们这是入室偷盗,而且还是知法犯法。”
  那是哈维·惠登。披了件黄色的雨衣,高大的个子堵住在门口。那浓眉大眼的脸上是阴沉沉、气冲冲的。
  弗农刚开口要说:“惠登,我……”
  司法官柯顿却狂叫一声:“就是他!”便从上衣里拔出枪来。
  就在他向门口那人一枪打去的时候,我赶紧把他的胳膊一推,结果子弹打在了墙上。
  惠登此时的脸色已是惊奇多于愤怒了。他往后便逃,出了门飞奔下楼。柯顿被我这一推,心里恼火。他直起身来,骂了我两句,也跑出门去,追惠登去了。弗农、菲尼和罗利都站在那里,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们的后影。
  我说:“这种事情应该是堂堂正正,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可是这实在叫我看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谁也没来告诉我。我说:“罗利,我们在科林森家查看的时候,这把梳子连发刷明明是在科林森太太梳妆台上的。”
  治安助理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眼睛还是直望着门口。门外现在没有声音传来了。我就问:
  “柯顿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要故意陷害惠登?”
  治安官说:“他们是不怎么要好的。”(这我早已看出来了。)
  “你看呢,弗恩【注】?”
  地方检察官把瞅着门口的目光收了回来,把那堆东西还用原来的毛巾包好,往自己的口袋里一塞。“跟我来!”他喝了一声,就大步下楼去了。
  前门开在那儿。柯顿和惠登看不见踪影,也听不到一点声音。前边大门口停着一辆福特,在那儿淋雨,车是惠登的。我们上了车,弗农开车,把车开到了小海湾边的那座宅子前。我们砰砰砰直敲门,半天才有个穿着灰色衬衣衬裤的老头儿来开,他是治安官派在那儿照看房子的。
  那老头儿告诉我们,当天晚上八点钟柯顿来过,说是没什么事,不过是再来随便走走看看。他,也就是看房子的老头儿,心想来的是司法官,该用不到在旁边看着吧。因此也没有去打搅他,就一切都听他自便了,据他所知司法官并没有拿走过科林森家的什么东西,不过这种可能性当然也不能说绝对没有。
  弗农和菲尼把老头儿狠狠骂了一顿,我们就回凯萨达去了。
  罗利跟我坐在后座。我问他:   
  “这个惠登是个什么人?为什么柯顿要跟他过不去?”
  “是这样的:首先,是哈夫的名声不大好,从前这一带酒类走私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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