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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春明外史-第27部分

小说: 春明外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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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你罢,反正你会知道就得了。”杨杏园道:“不行,你越是这样做作,越有好
听的,你非说出来不可!”何剑尘笑道:“告诉就告诉你罢,你可不要把这话告诉
梨云,免得她们姐妹伙里传说出来,怪难为情的。”杨杏园笑道:“花君虽搬到凤
仙班去了,她们还是常见面,花君的事,恐怕她早知道了,何必要我告诉呢。还有
什么条件没有?我都算答应了,你可以宣布了罢!”何剑尘又抽了一口烟,然后笑
着说道:“上两个礼拜,我不是请了一天的假吗?那天我是在一亲戚家吃喜酒去了。
我看见人家少年夫妻一对一对的来往,心里好不羡慕,把这成家的心事,顿时又引
了起来。我对那主人翁,借故说要回报馆,别了他们,一个人偷着上凤仙班。我到
了花君屋里,她就问我,为什么吃得这样醉,两眼通红的。我说刚吃喜酒来,我说
了这句话,一歪身就在沙发椅上躺下了。她说:‘嗳哟,这可醉得厉害咧,快点吃
点水果罢。’一面拧手巾给我擦脸,一面自己削梨给我吃。其实我并没有醉,不过
走胡同走得累了,她既要亲自伺候我,我落得受用。这时,已经十二点钟了,她也
挤着坐在沙发上,握着我的手说:‘现在好一点没有?’我说:‘觉得渴得很,头
也有点昏,坐一会子,就好了。’她说:‘明天上午,你没有什么事吗?’我说:
‘事是天天都有的,不过搁也搁得下来,你要有什么差遣,明天我当然可以抽空和
你去办。’她就说:‘你又装呆,我明天哪有什么事要你办。我是说的今天的话,
干吗装呆呢。’”杨杏园笑道:“照你这样说来,你是子产之鱼,得其所哉了。后
来呢?”何剑尘道:“那以后的手续无非是那几句话,就不必提了。到了一点钟的
时光,她的娘姨已经走了,她才正式和我开谈判,她说:‘你是个老白相,在我这
里来往,也有一年多了,大家心事怎样,都是看得出的。你平心而论,我待你怎样?’
说毕,又重新声明一句说:‘你可要说真话,不许灌米汤。’我便说:‘不灌米汤
的话,你待我是很好。’她笑说:‘戆大,我不是问待你好不好的话,问我是真心
待你,还是假意待你?’我笑说:‘这句话,那就难说了,照我看来,大概不至于
是假意罢!’她把脸一板说:‘你这人真是……’我不等她说完,便说:‘说老实
话,你从前待我,也很平常。近来四五个月,照我良心上看来,我自己已经算是你
一个熟客了。’她说:‘这句话么,也有几分像。’说着笑了一笑,又问:‘你家
里还有些什么人?’我说还有一个老娘,两个兄弟。她便问老太太待人怎样?我说
她老人家,待下人是最好不过的,从前我那位太太,和她就像亲生母女一样。她说:
‘还有你那两位令弟,也有太太吗?’我说:‘有的。但是你今天晚上,为什么盘
问起我的三代履历来了?’她笑着问:‘你猜呢?’我说:‘你这个意思,我早就
明白,但是我是个吃笔墨饭的人,哪里有力量在这里头娶人?你们都是看惯了花花
世界的,又哪里能跟我书呆子去过日子。’我说了这句话之后,以为她必定有一篇
大道理驳我,谁知她竟承认我这几句话有理。她说:‘你这话却是老实话,这个时
候要你拿出一万八千来,你自然是拿不出。但是六七百块钱,你也拼凑不出来吗?’
我说:‘你这话我又不信了,难道你的亏空,就只这几个钱吗?’她说:‘我自己
是没有什么亏空,就是一点小帐,那不值什么。就是这位老的花头太大,没有两千,
她是不会放手。我私下还有几件钻石,大概值一千多块钱。’说到这里,对我笑了
一笑。说:‘真要作人家人,这个东西没有什么用,说不得了,为了你,我情愿把
它换脱,只要你凑几百块钱,这个事就成功了。’我听了这话,真出乎我意料之外。
便说:‘你有这一番好意,几百块钱的事,我哪怕化缘,也要化得来。可是跟着我,
只好过青菜豆腐日子,没有洋楼住,也没有汽车坐的,你不后悔吗?’她说:‘这
话,你不说,我也明白的。老实说,这里面的人,要出去住洋楼坐汽车,只好作姨
太太,外面好看,心里的苦,说不出来。到了一百岁,还是姨娘,样样在人后面,
一世也出不了头。许多人从了良又翻出来,哪里都是愿意的吗?’”杨杏园道:
“倒看花君不出,竟是能看破虚荣,很存一番打算的。你对她还有什么条件呢?”
何剑尘道:“这一天,就商量了一晚上,结果我尽一个月内,筹七百块钱,筹办到
手,再和她领家妈开正式谈判。她依允,自然无事,她不依允,大概还免不了一番
大交涉。好在只要我和花君打个里应外合,也不怕她不肯。现在就是这笔款难筹。
我听见说,你在邮政局里还有一笔储金,我想替你移动一下,不知你可能帮我一个
忙?”杨杏园笑道:“你也是当代的财政家,无孔不入了。老实说,这一笔款是代
舍弟存的升学预备费,共总不到二百块钱,你拿去了,还是无济于事。”何剑尘道:
“一处等来,却是不容易,我只是分途募集的一个办法。若是一口气能筹到,那是
更好了。”杨杏园道:“就照你的限期说,还有两个星期,慢慢打主意罢。真是你
想不出法于来,邮政局里那笔款,我总可以借给你,那是毫无问题的。”何剑尘笑
着拍拍杨杏园的肩膀道:“老弟!难得你这样慨然帮忙,我必定为你作个好媒人谢
你。”他就心满意足的走了。
    



    杨杏园心里正在想:不料何剑尘还有这样一段姻缘。只听见外面院子有人嚷了
起来道:“混蛋!徐老爷少的了你们的钱吗?还要你这一次两次的,在我前面来讨!
我明日告诉馆董刘大人,会长王都统,把你们这班混蛋东西,全轰了出去。”杨杏
园一听,是这馆里住的徐二先生,在那里发脾气。便踱出院子来,看他再闹些什么。
只见他站在大庭里,指手画脚在那里骂,长班垂手垂脚站在一边,不敢做声。杨杏
园便上前问道:“次午先生,什么事发这大怒?”徐二先生走近一步,指着长班道:
“我在这里住了三年了,前前后后,总没有欠过他什么钱。这两个月因为手头紧一
点,差了他们两个月饭帐,也是有的,他就问我讨起钱来。我一千八百,也常常借
过人家的,没有看见人家这样对我讨过。这混帐东西,简直瞧我不起。”杨杏园笑
道:“别理他,不值得和他们惹这些闲气。”徐二先生哪里肯听,对长班还是混帐
王八蛋的乱骂。这时,旁边厢房里走出一个人来,喊道:“徐老二!你这就不对了。
他们当长班的,有多少钱和住会馆的先生垫伙食。他问你要钱,也是正理。就算他
要错了,你骂他一顿,也就算了,你尽闹什么?”杨杏园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老头
子,秃着一颗圆头,一脸的红麻子,鼻子下,有一把半白的胡子,身上穿件蓝布袍,
外套大襟青缎旧背心,下面穿的厚布袜子,方口布鞋,一望而知是一位来自田间的
老先生。他两只大袖口,都卷着半边,他一只手摸着胡子,一只手拿着两个核桃,
只在手里搓,把两只眼睛睁的铜铃也似的,望着徐二先生。徐二先生一看,先有三
分心怯。便道:“胡三老,你老人家有所不知。”胡三老睁着眼睛说道:“什么?
我有所不知!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哪样不知?倒要请教!”徐二先生碰了这
一个大钉子,也弄僵了,说话不好,不说话又不好。杨杏园便把胡三老一扯道:
“原来是老先生,一年不见面,越发的发福了,我几乎不认得。这回几时到京的?”
说着,带拉带扯,把他拉到自己院子里去了。徐二先生这才过了这个难关,便溜着
走了。会馆里的人,大家好笑,都说:“胡三老一来是皖中的财主,二来是儿子当
议员,三来徐先生的书记是他荐的,不然,徐先生也不能这样听话呢。”这里杨杏
园把胡三老拉到自己屋子里,请他坐下。他先说道:“杨先生,你瞧徐老二这人,
他不过芝麻点大的小差事,动不动就端官排子,你说可恶不可恶?”杨杏园笑道:
“他这个人,就是这点毛病,其余都很好。其实呢,这种人就很多,也不是他一个
人。”胡三老道:“杨先生你说我骂的他对不对?”杨杏园知他这老头子欢喜戴高
帽子,便道:“你老人家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应该说的,这种抱打不平的事,也只
你这位老英雄,可以出来做。”杨杏园误打误撞,说出了“老英雄”三个字,谁知
正对胡三老一股子劲。他把腿一拍道:“着!老贤侄。你这句话,就是我的知己。
我常说,在会馆里住的人,只有你一个人干净,没有一点官味,其余都是狗窟里钻
一下,猪圈里钻一下,什么老爷?什么先生?”杨杏园怕他往下骂,便道:“你老
人家别理他,到会馆里来了,可以到我这里来坐。我听见说,你老人家年壮的时候,
南北水陆路走过十五省,多见多闻,很愿意在你老人家面前领教领教。”胡三老摸
着胡于哈哈大笑道:“怎么?老贤侄,你知道我走过十五省吗?”杨杏园道:“同
乡谁人不知,我早已听见说了。”胡三老把手心里握的两个核桃,搓的得啦得啦的
直响,一只手将胡子摸上几下,笑道:“提起当年出门的事,那真有得说了。那个
时候,哪有什么轮船火车,整万里路,也只好走啦。走路那还不算什么,旱路上有
旱路上的强盗,水路里有水路里的强盗,客住站,船靠岸,哪里不要留心。”胡三
老说到这里,将衫袖望上一卷,露出他的胳膊,上面有一个大疮疤,给杨杏园看。
说道:“你瞧!这就是被响马所砍的刀伤。”杨杏园笑道:“我说怎么样?就这一
点成绩,就够得上老英雄三个字了。”胡三老见杨杏园一再恭维他,喜欢得眉开眼
笑,连他年轻的时候,偷杀村庄里肥狗吃的事情,都说出来了。这天他在杨杏园这
里就谈了几个钟头。以后他到会馆里来,别的屋子都不去,专在杨杏园屋子里坐。
    光阴容易,转眼就是一个星期。何剑尘所筹的款项,依然无着,十分着急,但
是他在花君方面,却不肯丢这个面子,对花君总说已有把握了。就是花君自己想,
六七百块钱的事,在何剑尘当然也不算回事,一定可以有的,她就懒懒的做生意。
她的领家,人家都叫她陈家里,是上海浦东人,年轻时就吃堂子饭,哪样事情不看
个透彻。她见花君近来和何剑尘的情形,这样亲密,早瞧了几分,正打算警戒她。
这天晚上,外面来了一个条子,叫花君的局,花君见了条子,半天还没打算走。陈
家里借着这个问题,就发挥起来,便自言自语的,大发脾气。说道:“你不要像这
个样子。揭开天窗说亮话,我没有五千块钱,是不能放你走的。不要发糊涂,给我
这样硬顶。”说着,啪的一声,将桌子一拍,桌上一个茶杯,哗啦啦的掉在地下打
碎了。花君见陈家里发气,已经有点害怕,猛然听得桌子一下响,吓了一跳,便往
椅子上一坐,哇的一声哭了。陈家里冷笑一声,说道:“哼!你起得好念头!把我
当什么人!你不要怪别人,你只怪你那鸦片鬼的爷,为什么把你卖了。”花君听了
这句话,一阵心酸,泪如涌泉,便抽出手绢捂着脸伏在桌于上,呜呜咽咽的哭。陈
家里在烟筒子里拿出一枝烟卷,擦着火柴,抽了一口。把两个指头夹了烟卷,指着
花君说道:“我对你说,你豪燥点跟我去出条于。哭么,等到回头没有事,慢慢交
哭。”花君本想和陈家里硬顶到底,心里一想,也不在今日一天,慢慢的和她对拚
好了。想定了,只得忍住一口气,就着脸盆里的凉水,擦了一把脸,打开粉缸,对
着镜子,又重新擦了一点雪花膏,扑了几扑干粉,拿出小梳子来,抿了一抿前头的
覆发。又背对着椅子上的镜子,回过头来照了一照后身。拾落的整齐了,这才走出
去。谁知花君一出门,正碰着何剑尘到了。何剑尘先笑道:“不凑巧的很,我又要
老等了,你快点回来才好。”花君一把捉着何剑尘的手,眼圈一红,怔怔的对立了
一会,半天才说道:“你不要对她说什么,我自有法子,总吃我不下去。”这时,
停在门口的车夫,把车上四盏水月电灯,点得灿亮,叉着两个手在胸面前,对里面
望着,正等花君上车,花君也没有再说什么,放开何剑尘就坐上车去。车夫抬腿就
跑走了。
    何剑尘摸不着头脑,也呆了,两只脚不知不觉的走了进去。毛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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