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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部分

春明外史-第131部分

小说: 春明外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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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进去了。文勤学便问贝抱和去不去,贝抱和道:“我怕受包围,不去也罢。”程
祖颐坐在后一排,今天却安安静静,一句好也没叫。文勤学刚把脸望着他,他把身
子挡着前排包厢,用手摆了两摆,又努了一努嘴。文勤学一看隔壁包厢里,有十几
个学生装束的人,不时冷眼瞧着这边。他恍然大悟,程祖颐的敌党,今天来得不少,
大概成心要和捧郑蓉卿的捣乱。程祖颐只要有举动,一定有反响的。便和皮日新丢
了一个眼色,故意高声道:“我们回去罢。”皮日新也猜得了些,便说:“我还有
事,早些回去也好。”于是离了包厢,便下楼来。他先问道:“刚才你摸摸脸,抓
头发,那就是打无线电吗?在脸上是什么意思?在头发上又是什么意思?”文勤学
道:“这个是我们的无线电密码。我们摸脸,是问你师傅在后台吗?他说不在,就
摸脸,他说在呢,就摸嘴。我摸头,是问欢迎我来吗?能来他也摸头,不能来就摸
耳朵。刚才我打两个无线电去问,结果都得了复电,成绩很好,所以我带你来。”
皮日新道:“刚才你和我丢一个眼色,是不是说隔壁包厢里那班人?”文勤学道:
“正是这样。他们捧的那个青衣刘菊卿,本来戏码在例第三的,因为我们把郑蓉卿
捧起来了,刘菊卿就压下去了。他们一党,老是为了这个事不服气,无论如何,要
把刘菊卿还捧起来。我们只要捧得稍过点火,马上就有反响。今天我们烦了戏,不
敢叫好,就是为这个原故。你不信,明天来瞧瞧,他们一定也要烦演的。大概烦演
什么戏,都定了,只我没注意罢了。”
    



    说时,两个人已来到后台的外院。这地方,远外一所茅厕,近处两只尿缸,西
北风吹着,兀自有些臭味。院子里一地的大小顽皮孩子,有踢毽子的,有比赛烟卷
画片的,有打架的。太阳底下一个老头儿,放了一破筐子大饼油条在地上,三四个
孩子,围着油条大饼,和老头儿说话,乱哄哄地。文勤学一走进院子,一个唱小丑
的孩子便问道:“找谁?”旁边一个孩子道:“他,你也不认得吗?”唱小丑的孩
子对那孩子眨了一眼,又问道:“你找小寅子的么?你捧我不捧”?那个孩子,对
他把头一伸,笑道:“就凭你那个脸子。”他们这一对小孩子,不知高低的开起玩
笑来,弄得文勤学皮日新当着许多人的面,真有些不好意思。文勤学笑着低低的说
道:“别同,我请你吃油条。”那小丑也轻轻的说道:“文先生,你给我一吊钱,
让我买别的吃罢。”皮日新道:“他不是说不认得你吗?怎样又知道你姓文?”文
勤学道:“他怎样不认识?这些小孩子,坏透了,他是成心捣乱呢。要不给钱的话,
他真叫起来,说是某人啊,你的相好朋友来了。你看,那时我们是见面说话好,还
是不说话好?所以我干脆让他敲个竹杠,给他两个钱,让他走开。”说时郑蓉卿已
经走出来了,对文勤学微微点了个头,笑了一笑。文勤学便给他介绍道:“这是皮
先生,他是专门在报上做戏评的,我引你认识认识。”郑蓉卿又点了一个头。文勤
学道:“我问你,你和黄秀卿要好不要好?”郑蓉卿道:“我们很好的。”文勤学
对皮日新把嘴一努,低低说道:“他要捧他呢,你能不能介绍一下?”郑蓉卿对皮
日新一望,笑道:哪有什么不可以?不过今天他的师傅在这里,我引他来见一见,
你们别说话得了。”文勤学皮日新站在院子靠墙一边,离那些小孩离得远,所以他
们说话,还不曾被人听见。郑蓉卿走到对面屋子里去,引着一个小孩出来,交头接
耳,对着这边说话。那黄秀卿遥遥望见皮日新是个翩翩佳公子,早就有三分愿意。
跟着郑蓉卿慢慢走过来了,却把一个手指伸到嘴里去,用四个雪白的门牙,咬着指
甲。顿着眼睛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皮日新便对他先点了一个头,问道:
“你十几岁了?”黄秀卿轻轻的吐出三个字,“十四岁”。文勤学笑道:“你真是
个好孩子,人家看你来了,你也不问问人贵姓。”黄秀卿这才指着郑蓉卿道:“他
已告诉我了。”皮日新在身上摸了一摸,摸出一块手绢来,说道:“今天我没预备,
没有带什么送你,明天再补送罢。”说毕,塞了一块钱在手绢里,一把交给黄秀卿。
他接了手绢,早就摸着一块钱,欢喜着说了一声“谢谢”。说道:“请你明天来罢,
我师傅买东西去了,就要来的。”说毕,便离开了。皮日新对后台又望了一望,这
才回去。
    到了家里一想,哎呀!我不是立了誓要上课吗?怎么又玩起来?无论如何,我
明天还是继续着上课。但是黄秀卿约了我明天去,第一次我就失信,似乎对不住人。
这样罢,明天是上半天上课,下半天听戏,以后有工夫才去,就不要紧了。好在池
子里,他们每天有几个固定的座位在那儿,随时去,总可以有座位的。这样想着,
自以为读书和玩,两不偏倚。不料这晚睡觉又睡晚了,次日醒来,已是红日满窗,
拿出枕头下的手表一看,已到十点。皮日新一想,早半天是来不及上课了,吃了午
饭再去罢。于是索性睡到十一点,慢慢的起来去吃午饭。吃过午饭,一看天上那轮
太阳,四围一点云彩也没有,虽然十月天气,很是暖和。加上又没有刮风吹土,空
气也很洁静。心里就想着这好的天气,至少也要在公园里走走,跑去上课,岂不冤
枉?今天还是玩一天,明天再上课罢。主意决定,迳直就到永平园来。原来程祖颐
他们在这里捧角,和看座儿的已经勾结好了。下场门一排定了六个座,他们无论来
不来,或者来了坐包厢,这六个座位的钱,他们是按日照出。一定之后,看座儿的
茶钱,越是加倍的给,所以这些看座儿的,对他们是极力奉承。现在皮日新既要捧
黄秀卿,也就加入了这一个团体。当天黄秀卿出台,皮日新首先叫好,黄秀卿在台
上把眼睛对他一望,便算知道他来了。
    从这日起,皮日新是天天到这儿来捧角,那要实行读书的念头,早已丢之九霄
云外。一日正从前门大街路边走着,由永平园回去。忽然有一个人在肩膀上拍了一
下。说道:“老皮,我们好久不会了,你这一程子,怎样老不到四喜去?”皮日新
一看,原来是富家驹,他在四喜捧晚香玉的时候,自己也在那里捧小珊瑚。因此天
天相会,居然认识了。因为两个人所捧之角,并不冲突,两人慢慢的又变成朋友。
皮日新道:“原来是你。别谈四喜了,我是伤心极了。”富家驹道:“为什么伤心,
你且说出来听听。”皮日新道:“这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改天再谈罢。”
富家驹道:“我也知道点,你和小珊瑚闹翻了。这很不算一回事,我出面给你转圜,
你看如何?”皮日新道:“我有钱,哪里也好捧角,何必一定要捧她。”富家驹笑
道:“你就不捧她,也应该去看看。你且先莫理她,看她怎样对付你呢。她依然对
你好,那自然是你误会了。她对你不好,你也可以证明她实在无情无义。”皮日新
道:“你这话也是,让我过一两天再来相约。今天是不成,我刚刚听戏回来呢。”
富家驹本来也是听戏回来,皮日新既推改日,也就赞同,于是自回家来。走到家里,
老二老三屋子里,都还静悄悄的。今天是新星社开游艺会的日子,老三大概是赶热
闹去了。老二何以不在家,且去看看。便轻轻的走到门帘边,掀起门帘子一角,看
他在做什么?只见富家骏伏在桌上,右手提起笔,左手用指头指着纸上数道:“一
五,一十,一十五。一双,两双,三双……”富家驹便走了进来说道:“你还做算
式吗?”富家骏回头一看,连忙将手按住了纸,不让他看。富家驹道:“又在做什
么香艳文字?不给别人看。”富家骏听他这样说,便道:“你拿去看,是什么香艳
文字。”富家驹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首排句诗,那诗是:
        悲风吹落萧萧的黄叶坠入黑夜之深沉,
        唧唧之蟋蟀在古墙之下而作断续之吟。
    富家驹笑道:“头一句,费解得很。第二句,倒是清顺些,可是一句又有三个
之字,不太多了些吗?”富家骏道:“这是求其语调和谐,不得不如此。”富家驹
对他脸上望了一望,笑道:“怎么样?你还以为语调很和谐吗?”富家骏道:“无
论如何,总比你赠晚香玉那种‘碧玉年华二八春’的诗,要强些。”富家驹道:
“我看完了再说,先不和你争。”再看那诗是:
        秋之神带来的肃杀之气如何的狰狞呀,
        我心房充满了抑郁与悲愤而听此哀声。
        抛弃了的四弦琴弹不出刹那刹那之心鸣,
        我要蹂躏菊花之娇嫩与美术之神离婚。
    富家驹道:“慢来慢来,你这本卷子,做得再好,我也不能取录。因为你犯了
规矩了。”富家骏道:“新诗摆除一切束缚,要什么规矩?”富家驹道:“不能吧?
你这首诗,似乎有韵,而且句子很齐整。”富家骏道:“你也知道念得有韵,句子
很齐整,这就是节调的和谐呀。”富家驹道:“那末,把一句多一个字,或少一个
字,行不行?”富家骏道:“既不要受拘束,那当然可以。不过我一派为求行列上
好看起见,是主张字数要一律的。”富家驹道:“你的话,一会儿不要规矩,一会
儿又要规矩,太为矛盾。这个我且不说,既是你的诗,主张每句字数一样多,为什
么第五句多了一个字?”富家骏道:“不能吧?”于是拿着稿子,用拇指食指,比
着数起来。富家骏道:“哎呀?真的,怎么这一句,多出一个字来?这是我没有算
准,把‘抛弃了的’四个字,去了一个‘抛’字就行了。”富家驹道:“这样的诗,
多了就减少一个字,少了就加上一个字,岂不是硬凑成功的。我不敢恭维你这种排
句体。还不如老诗七言五言,嘴里一念就是,省了这一五一十数字的工夫呢。”富
家骏道:“老诗要平仄,要押韵,多么拘束。”富家驹道:“你这样一双一双的数
着字望下做,你以为还不拘束吗?”
    两个人,正在争论不下,只听窗子外面,有人噗哧笑了一声。富家骏伸头一望,
只见杨杏园背手立在走廊下,便不作声。富家驹道:“好了,我们这是非曲直,自
己是解决不下来,请杨先生评一评这个理。”便把杨杏园叫进来,将诗给他看了,
问究竟是旧诗好呢?还是这种排句诗好呢?杨杏园笑道:“你这个官司打不得,打
到原告一家来了,我是个学旧诗,填旧词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叫我评这个理,你
以为我应该怎样说呢?不要谈了,来来来,我新学了一套月琴,自己还不讨厌,我
来弹给你们听听。”说时,一定要他俩到后面来,便端坐一旁,弹了一套《风入松》。
他俩人被清越的弦声一激动,不由听了下去,便把新旧诗的争论,丢开了。杨杏园
将月琴一放,说道:“好是不好,比拉胡琴,容易受听多了。”富家驹道:“我就
很喜欢音乐,凡是浮躁或顽固的人,都应该用音乐来感动他。”富家骏笑道:“你
这话是对的,不过你所喜欢的那个音乐,锣鼓喧天,耳朵都要吵聋,恐怕不足以调
养人的性情。”富家驹道:“你说皮簧戏,都是锣鼓喧天,没有感动人心的吗?”
富家骏道:“我敢下句断语,决计没有。”富家驹道:“好,我空口和你争论,决
计是争你不过的。明天空一天,后天我烦出戏请你去听听。我好久要请杨先生去听
戏,总没有实行,后天请你也去一趟。”杨杏园知道他捧了一个坤角,这个坤角是
什么样子,他捧到了一种什么程度,还没有看见,藉此去看一看,也是好的,便含
笑答应了。
    到了第三日,富家驹果然在晚香玉出演的天乐戏园包了一个厢请他两人去听戏。
这天富家驹烦演的,乃是《孝感天》。晚香玉反串小生,小珊瑚演青衣,戏台上二
胡京胡月琴琵琶合奏。外面又加上小铜铃九音锣。当晚香玉唱那整段反调的时候,
富家骏听到丝竹之音,悠扬婉转,激楚凄凉,不觉也微微的摇着头,领略那种韵味。
富家驹不说什么,眼睛望着乃弟笑了一笑。大家听得出神的时候,只见隔座包厢里
一个中年妇人,泪珠象断线一般的流了下来。手上一方白绸手绢,左一片右一片湿
了许多,她兀自擦着眼泪。富家驹看了,大为惊讶,心想这个妇人的心,也不知有
多么灵敏,让这音乐一感动就掉下泪来。看杨杏园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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