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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走夜路请放声歌唱-第5部分

小说: 走夜路请放声歌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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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阔阔来的女儿仍然骄傲而清洁,每天都在洗衣服。明明家徒四壁,有什么可收拾的呢?却仍见她忙得没完没了,不停地规整物什。

  她家一有点剩饭,就会拿来喂我家的鸡。并且一看到有野狗靠近我家的鸡窝就帮忙赶跑。

  如此殷勤,只为能天天来我家院里挑水。我家有一眼水质很不错的压水井。去别人家挑水的话,一个月要付二十元钱,我家是免费的。

  冬天里,每一户有井的人家都会忌讳外人频频上门打水。因为溅下的残水总是搞得井台覆着又厚又滑的冰,老人小孩不能靠近。出门一路上溅的冰水也影响着一家人的日常生活。

  而冬天的阿克哈拉,水位线很底,无论多深的井,每天打不了几桶水就见底了。所以水算是很珍贵了。而我家地势偏低,水量大,每天被人多打几桶是不影响生活的。再说也实在可怜这一家人。

第13节:到哈萨克斯坦去(2)


  因此,这家人很感激我们。作为邻居,大家很亲近的。

  到了第四年,大约去哈国的希望全部破灭(随之失去的怕是还有遥遥搁浅在哈国的那些体面的家什物件和从前富裕的生活)。他们只好决定在阿克哈拉从头开始,重新盖一座房子。

  他们买下了公路对面荒野中的一小块土地(全村只有那里宅基地价最便宜,一平方米只要两块钱)。在很多个炎热的夏日里,阔阔来和十四岁的大儿子不停地到公路北面很远的渠沟边拉水回家打土坯,九岁的小儿子前前后后地搬运、打杂。很久才打够了够盖一套小房子的土坯。然后他们又借来拖拉机去戈壁滩深处拉石料,像模像样地砌起了不错的地基。

  让人吃惊的是,接下来盖房子——他们居然也全靠自己!一个工匠也不雇。我妈说:“可能别人盖房子时,他天天跑去观摩,就学会了呗。” 

  女儿和泥巴,母亲一块一块地递土坯,大弟弟在上面牵根绳子往上拉土坯,高处的父亲一块一块地砌墙,爷爷和小弟弟运砂石,架椽子。一个夏天过去了,一座泥土房子慢吞吞地从大地上生长起来了。除了门、窗、檩条,居然一分钱也没花。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白手起家”呢!

  要知道我们几年前雇工匠盖房子时,可是花了一万多块钱的。全部用料还是自己备下的。

  自己盖的房子固然亲切,可是敢住进去吗?毕竟不是专业的。

  接下来,他们开始在家门口打井。这一次仍然自己动手挖,于是又省去了两千块钱的机械打井费。

  打井必须得在冬天里,那时水位线底。于是这一家人在最寒冷的日子里忙了一个多月。女儿和父亲在井底掏土,两个男孩在地面上拉土。因为那块地地势高,足足挖了十几米才渗出一点点水来。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辛辛苦苦打出了水,一尝,却根本不能饮用,异常咸苦,碱太重了——用这种水洗衣服都不行,晾干后,布料上会泛一层厚厚的白碱,黑衣服也会变成白衣服。

  于是他们只好继续在我家打水。而那时我们已经不是邻居了,打一次水得穿过公路,走很远很远。

  接下来他们四处借钱买了一辆破旧的二手小车,本来打算靠这辆车在荒野里拉拉客,跑跑运输赚点钱。但买回来的第一天起就东修西修,不到一个月就彻底报废了。至今停弃在他家门口,车后备箱的盖子用铁丝五花大绑固定着,四个轮胎一瘪到底。

  总之生活似乎越来越绝望。可是生活还是得继续,孩子们在成长,女孩子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家庭变故惨重,但根还在呢,再一点点从大地生长出来吧。一切都会缓过来的。他们又凑钱买了几头山羊,未来的生活便靠这些山羊的慢慢繁衍与壮大。

  女儿终日操持家务。夏天,母亲和父亲在附近几个农业村庄里四处打工、干农活。冬天去县城里的选矿厂打零工。两个男孩子也在课余时间帮人打土坯、敲葵花,想着法子赚钱。

  贫穷不是不体面的事,况且他们是坚强的,失去一切之后,至少还没有失去劳动的能力和权利。阔阔来一家仍然有完整的家庭以及完整的生活。因此他们也受到大家的尊重与帮助。他家的女儿依旧漂亮自信,听说已经和一个牧业家庭的男孩订婚了。

  哈萨克斯坦的梦破灭了,但追求“更好一些的生活”的想法仍没有改变。去哈萨克斯坦有什么不对呢?去不成就算了。因去哈萨克斯坦而深受重创的事也算了吧。好在大家都不是那么执著。

第14节:我饲养的老鼠


  我饲养的老鼠

  厨房里有一只老鼠,于是我每天都要从自己的伙食里匀一勺子饭菜喂它。要是哪一天忘了喂,它就会趁月黑风高之时咬烂我的米袋子,在我的红薯和胡萝卜上留下一排排整齐的牙印,啃断我挂在墙上的香肠,还要在我的碗架上留下能坏很多锅汤的小东西。

  没办法,只好忍气吞声地把食物定时放在固定的地方,恭候它享用。好在,只要喂饱了它,它就绝对不会给我惹事的。

  而且,每天早上起来,看到昨晚留下的食物消失得一干二净,实在令人莫名地心满意足。好像它领了你的情,达成了默契。任何一场沟通,总是和情感有关的嘛。

  可是前一段时间,单位的零姐姐送给我一只漂亮的猫咪。没几天,猫就把我喂养的这只唯一的老鼠抓住吃掉了。

  猫猫逮着老鼠时,并没有急于享用,而是在地板上扔过来扔过去地玩弄了好一阵。

  这时我才看到这个被我亲自喂了好几个月的小东西是什么模样。哎呀,这么小,居然只有一节五号电池那么长。亏我天天给它吃那么多东西,肉都长到哪里去了?

  对了,为什么说这只老鼠是我养的唯一的老鼠呢?

  因为,自从猫猫把它吃了以后,厨房里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开始一段时间,我仍然习惯性地每天舀一勺子饭放在厨房角落同样的位置。可是,那一堆饭却越堆越多,再也没消减一分一毫。

  不知为什么,直到现在,每天早上做饭时我还是会往那里看一眼,倒有些希望那里会突然空了。

  顺便说说我的猫咪,它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但是,独独一条长尾巴却黑漆漆的,同样没一根杂毛。

  访客

  除了喂老鼠以外,我还喂养着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东西。之所以说“莫名其妙”,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它们到底都是什么。只知道头一天留给它们的饭菜,第二天总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都是些剩饭菜,虽说不能吃了,但总归是食物啊,食物总归是用以滋养生命的。若把它们倒进垃圾堆的话,也就白白地腐坏了。

  每天傍晚,我将它们倒在后门的台阶旁。于是在一个又一个漆黑的夜里,那些长着明亮眼睛的小东西就悄悄地向我家后门靠近了。到了台阶附近,先站立片刻,凝神倾听,然后才按捺着喜悦慢慢走向食物。

  另有一些时候,等它走近了,才发现食物们已经被某位仁兄捷足先登了。于是它在原地轻嗅一阵,又等待了一会儿,这才失望地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然而所有这些,我都不知道。只知道早上打开后门,台阶上空空如

  也,好像自己从来都不曾在那一处留下过什么东西。直到下了一场大雪之后,才搞清楚一夜之间来了多少访客。最大的访客估计是一条流浪狗。狗的爪印一看就知道。还有一种小动物,小多了,比我的小狗赛虎还小。脚爪印非常可

  爱,圆形的,隔十公分留一个,非常均匀整齐地呈一线排列。它从北面遥遥过来,经过家门口,上了台阶,并且原地转了几圈。可能还敲了敲门,又期待了一会儿,但终于还是离去了,小脚印消失在了南面的雪野中。

  还有一种脚印,拖拖拉拉地走着的,每走一步都会在雪地上刨出长长的雪道。后蹄与前蹄落脚点平行隔排着,从容不迫,四平八稳。

  还有两行像是野兔子的脚印。

  可是却没有一行人的脚印。

  头一天晚上,我不知不觉睡着了,一点儿也不知道外面下雪的事情。更不知道雪停后,这些访客如何一一前来,又一一失望而去。雪盖住了食物,它们的失望,让人越想象,越心焦。

第15节:邻居


  邻居

  河边一带住着许多人家,但全都背朝着河生活,门朝河开的只有我一家。于是,河边这条土路上似乎只有我和小狗赛虎整天来来回回走动着。又好像河边这么大一片开阔的地方,只住着我们一家人。

  但是一个月前,北面河上游两百米处的一间砖房又住进了一家人。从此,河边就有两家人住了,我们终于有了邻居。

  这家邻居的房子似乎空了很多年。几年前我刚到阿勒泰时,每天傍晚下班后,都要散步五六公里才回家。而每次总要特意经过这段寂静美丽的小路。那时就已经注意到那座红砖房了。总是看到房前的台阶缝隙里长出的齐腰深的杂草,把铁皮门堵得严严实实,门上的锁锈得似乎敲一敲就散碎了。屋顶上也长了深厚的草。那时我就在想,这房子怕是荒了一百年了。而很多荒凉的房子都是情形凄惨的,可这间房子却荒得自在而浪漫。

  没想到,后来自己的住处居然会和这座房子成为邻居。

  这房子只有独独的一间,门口直对着河,也没拦什么院墙。新来的这一家人从河边拖回了几截粗大浮木,在门口栽上桩子。又在河边割了些芦苇和野油菜秆,扎成把,拦在木头上绑定,这样就圈了块四五个平方的空地,算作是“院子”。“院墙”的豁口处横着挡了一扇破木板,用来防止路过的牲畜随便进入。然后在“院子”里斜斜横牵一根绳子,每天都可以看到绳子上晾着衣服和尿布。于是,一个家就这样落成了。

  这家人可能是刚从内地来打工的民工。我观察了一下,一共五口人:夫妻俩,一个老奶奶,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头发短短的,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还有一个小婴儿,正在学走路。

  那个大一些的孩子没有上学,天天跟着老奶奶在深深的河岸下拾捡搁浅在水边的柴枝及矿泉水瓶。

  有一次,我在河边散步时,突然看到那个孩子的小脑袋在脚边露了出来,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那孩子正在河岸下揪着一把草往上爬,而老奶奶在下面踮着脚尖努力托着孩子的腰身,眼看就托不住了。那孩子悬在半空,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手里揪着的草丛纷纷断裂。

  我连忙蹲下身子,扯着小家伙的胳膊用力将他拽了上来。天啦,太危险了,幸好给我碰到了。河边这条土路平时几乎没有人经过的。要不然,非出事不可。

  孩子上来后,河岸下的老奶奶大松了一口气,但并没有表示什么谢意。也许她根本不知该如何表达。我便径直走了。在回来的路上,看到祖孙二人仍在河岸边的树林里捡拾树皮枯枝什么的,丝毫看不出为刚才的遭遇稍感后怕。

  父亲可能天天都要出去打工干活,不常见到他。每次看到时,总是在精心地修整“院墙”,想让它看起来更结实一些。

  而那个母亲没有工作,整天在家里带小宝宝,常常领着小宝宝在河边的空地上学走路。有时我带赛虎散步路过那里,那小婴儿会惊奇地大叫,指着赛虎说:“呀!呀呀!”母亲就说:“这是小狗狗,赶快摸一摸!”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赛虎实在太脏了。刚生了宝宝,好久都没

  有洗澡了。而且天天都在厨房煤堆里蹭痒痒。加之秋天突然开始掉毛毛,成了一条癞皮狗。然而又很感激。若是别的母亲遇到赛虎,总是会吓唬孩子说:“狗狗咬人,赶快躲开!”其实赛虎是温柔胆怯的,并不咬人。

  冬天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又下了一场雪。今天已经到了零下二十度。散步时再经过这一家时,门前的晾衣绳上空空如也,烟囱也没有冒烟。门关得紧紧的,不知道房门后面,他们一家人此时正在做什么。

第16节:冰天雪地中的电话亭


  冰天雪地中的电话亭

  我在冰天雪地中的电话亭里,忘记了你的电话号码。我努力回想,失声哭泣。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我深深依赖这个冰雪覆盖的小小县城。我在这里生活,穿过巷子去打酱油,或到街道拐弯处补鞋子。总会有一双手捧着我,怕我会冷似的,紧紧捂着,再用一只眼睛凑在手指的缝隙处看我。我便被看着睡去,被看着醒来。有时我仰面与那眼睛对视,它就忽地让开,只留下一个空空的月亮在那里,使我惊觉自己正身处月光下的雪地。

  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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