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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安德的代言-第53部分

小说: 安德的代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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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双手下面,变化发生了。速度之快,几分钟内,大家都亲眼看到了它的生长。几个较大的器官震动起来,树根从它们中间插入地表,须蔓在躯体内部向各处伸开,“人类”的眼睛因为最后的痛苦睁得圆圆的,在他的脊柱位置,一根幼芽向上长了出来,两片叶子,四片叶子——
  然后便停止了。躯体已经死亡,最后一阵抽搐也停止了,一株树已经在“人类”的脊柱上扎下根。“人类”的记忆、灵魂已经转移到了这株刚发嫩芽的树上。完成了,他的第三阶段的生命开始了。不久之后,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些树叶就会第一次享受到阳光的滋润。
  其他猪仔们跳起舞来,开始庆祝。吃树叶者和曼达楚阿从安德手里接过刀,插在“人类”的头颅两边。安德无法加入他们的庆祝,他全身是血,还有一股刚才切割肢体带来的恶臭。他手脚并用,从尸体边爬开几步,来到高处看不到杀戮现场的地方。娜温妮阿跟着他。经过这一天的工作、这一天的情绪起伏,几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了。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倒在厚厚的卡匹姆草丛上互相倚靠着,终于全都沉沉睡去。猪仔们则载歌载舞,走进了森林。
  太阳快升起来时,波斯基娜和佩雷格里诺主教来到大门,等候代言人从森林回来。过了整整十分钟,他们才发现一点动静。不在森林边缘,离这里近得多。是个男孩,睡眼惺忪地冲着一丛灌木撒尿。
  “奥尔拉多。”市长喊道。
  男孩转过身来,匆匆系好裤子,叫起高高的草丛中熟睡未醒的其他人。波斯基娜和主教打开大门,迎着他们走去。
  “这是我第一次真真实实感到我们已经发动了叛乱。”波斯基娜说道,“有点傻气,对不对?我这还是第一次走在围栏外面呢。”
  “他们为什么整晚待在外面?”佩雷格里诺不解地说,“门开着,他们完全可以回来呀。”
  波斯基娜迅速打量了门外那群人一番。欧安达和埃拉像姐妹一样手挽着手,奥尔拉多和金在她们身后。那儿,代言人在那儿,坐在地上,后面是娜温妮阿,手放在他的肩上。他们等着,什么都没说。最后安德才抬起头来看着他们。“协定签好了。”他说,“这份契约不错。”
  娜温妮阿举起一个树叶包着的小包。“他们把协议写下来了。”她说,“让你们签字。”
  波斯基娜接过包裹。“午夜之前,所有文件都恢复了。”她说,“不只是我们存到你名下的那些信息。代言人,不管你的朋友是谁,他可真厉害。”
  “她。”代言人说道,“她叫简。”
  这时,主教和波斯基娜都看见了倒在下面空地上的是什么。他们这才明白代言人手上身上脸上那一片片深色痕迹是什么。
  “靠杀戮得来的条约,”波斯基娜说,“我宁肯不要。”
  “先别急着下结论。”主教说,“我想前一个晚上的事比我们看到的复杂得多。”
  “您真是位智者,佩雷格里诺主教。”安德轻声说。
  “我会向你解释的。”欧安达说,“整件事埃拉和我最清楚。”
  “这是一种圣礼。”奥尔拉多说。
  波斯基娜难以置信地望着娜温妮阿:“你竟然让他看?”
  奥尔拉多敲敲自己的眼睛:“所有猪仔们都会看到的,总有一天会看到。通过我的眼睛。”
  “这不是死亡,”金说,“这是复活与新生。”
  主教走到被肢解的尸体旁,碰了碰从胸腔长出的那棵小树苗。“他的名字叫‘人类’。”代言人道。
  “你的也是。”主教轻声说。他转过身来,望着这一小群人。正是这些人前所未有地扩大了人类的定义。我究竟算牧羊人呢,还是羊群中最困惑、最不知所措的一只?主教自问。“来吧,你们大家,跟我去教堂。弥撒的钟声就要响了。”
  孩子们聚起来,准备走了。娜温妮阿也站起来准备离开,她停下脚步,朝代言人转过身来,询问地看着他。
  “就来,”他说,“马上就来。”
  她与众人跟着主教走进大门,朝山上的教堂走去。
  弥撒快开始时,佩雷格里诺才看见代言人走进教堂大门。他停了一会儿,找到娜温妮阿一家,几步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的座位上。这是过去马考恩坐的地方,在全家一起出席的寥寥几次教堂仪式中。
  主教的注意力转到自己的职司上。过了一会儿,再次望去时,佩雷格里诺看到格雷戈坐到了代言人身旁。佩雷格里诺想起了刚才姑娘们告诉他的条约内容,想起了那个名叫“人类”的猪仔的死,还有以前皮波和利波的死。一切都清楚了,所有碎片组合起来拼合成了事实。那个年轻人米罗躺在床上,他的妹妹欧安达照料着他。那个迷失了灵魂的娜温妮阿重新找回了自我。那一道在它圈禁起来的人们心中投下深深阴影的围栏,现在静静地立在那儿,再也不可能对谁造成伤害,成了无关紧要的摆设。
  和圣饼的奇迹一样,在他手中变成了上帝的血肉。我们一直认为自己不过是一撮微尘,突然间却发现上帝的血肉存在于自己身上。
  


第十八章 虫族女王
  安德小心翼翼捧着虫族女王来到河岸,将她安置在他和奥尔拉多准备好的洞穴中,并在洞穴外放好一头刚宰杀的卡布拉。
  进化没有将产道和乳房赋予他的母亲,这个以后会被称为“人类”的小东西在子宫中找不到出口,除了他嘴里的牙齿。他和他的兄弟姊妹吃掉了母亲的身体。因为“人类”是胎儿中最强壮的,也是最活跃的一个,所以他吃得最多,变得更强壮了。
  “人类”生活在一片漆黑中。吃完母亲后,他只能吮吸他的世界里垂直的平面上的一种甜甜的汁液。这时他还不知道,这些垂直面是一棵空心大树的内部,那种汁液则是大树渗出的树液。他也不知道,与他一起挤在黑暗中、个子比他大得多的虫子是年龄更大些的坡奇尼奥,马上就要离开黑暗的树洞了;小一些的虫子则是比他更小的同胞。
  他关心的只有吃、蠕动、向光明前进。不时会传来一种他还不能理解的节奏,每到这时,一束光便会突然照进他的黑暗世界。伴随着这种节奏的还有一种声音,这时的他也不明白其中含意。大树在这一刻轻轻震动,停止渗出树液,大树的全部精力都用于改变某一处树干的形状,打开一个洞口,让光线射进来。只要有光,“人类”便向着光前进。光线消失时,“人类”的方向感也随之消失,重新漫无目的地蠕动,寻找可供吮吸的树液。
  终于有一天,他的个子长得比其他几乎所有的小东西都大了,树洞里已经找不出比他更大的坡奇尼奥。光线照进来时,身强力壮、动作迅速的他抢在洞口封闭之前赶到了。他蜷曲着身体,在洞口边缘攀爬着,柔软的腹部下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大树粗糙的外皮。但是,他几乎没有感觉到这种崭新的痛苦——光明使他目眩神迷。光不限于一个地方,它到处都是,也不是灰蒙蒙的,而是鲜亮的绿色、黄色。狂喜延续了许多秒钟,然后,他又饿了。但在母亲树的树干上,只有树皮皴裂处才有树液,很难够到。还有,和他一起聚在树皮上的坡奇尼奥不再是树洞里的小东西,他们可以很容易地将他推到一边。这里的同胞们全都比他的个头大,他们占据着最容易获得树液的地方,把他从这些位置轰走。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全新的生命阶段,他害怕了。
  今后他学会语言时,他会想起这一段从黑暗奔向光明的旅途,他会将这个过程称之为从第一种生命向第二种生命的过渡,称之为从黑暗的生命进入了半明半暗的生命。
  ——死者代言人,《“人类”的一生》1:1… 5
  米罗决定离开卢西塔尼亚,乘代言人的飞船去特隆海姆。也许在法庭上,他会说服其他人类世界不要与卢西塔尼亚开战。即使出现最坏的情形,他也会成为一位烈士,以此来刺激人们的思想,让人们记住他是为了某种事业而献身。不管出现哪种情况,都比待在这里强。
  攀爬围栏之后头几天,米罗恢复得很快,可以感受、移动双臂双腿,能像老年人一样拖着脚挪动步子,手臂和手也能动弹了,再也不用让母亲替自己洗澡。可到了这个地步之后,复原速度忽然放慢,最后终于停滞下来。“就这样了。”纳维欧说,“能治的已经治好,剩下的就是永久性的了。你很幸运,米罗,可以走,可以说,是个完整的人。不比一个健康的,唔,百岁老人受到的局限更大。我当然更希望告诉你,你恢复得跟攀爬围栏之前一样,具有二十岁年轻人的活力和运动能力。但我毕竟不用告诉你,这辈子你都下不了床,必须裹上尿布,插上各种导管,只能听听轻音乐,而且一点儿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这么说我该兴高采烈啰,米罗想。我的十指在胳膊前面蜷成毫无用处的两团,我调节不好说话的声音,自己听着都觉得含混不清。成了百岁老人,我是不是应该欢天喜地,渴望着再活上他八十年?
  他不需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看护之后,家里的人便各忙各的去了。这段时间大事不断,既兴奋又刺激,他们无法待在家里守着一个残废的哥哥、儿子、朋友。他完全理解,也不想把他们拖在家里。他想跟他们一起出去。他的工作还没有结束,而现在,这么长久的企盼之后,所有苛刻的规章制度都废除了,他终于可以向猪仔们提出那些长期困扰着他的问题了。
  一开始,他试图与欧安达一块儿工作。她每天早晚都来看他,在希贝拉家的前屋写她的报告。他读她的报告,问她问题,听她说这一天的事。她也很郑重地记住他想问猪仔们的问题。可几天之后,他就发现虽然她带回了猪仔们对自己所提问题的答复,却没有后续研究。她真正的兴趣是她自己的工作。米罗不再让她替自己提问了。他躺下来,告诉她,他对她正在从事的研究更感兴趣,她的研究也更有意义。
  事实却是,他讨厌见到欧安达。对他来说,发现她是他的妹妹是件痛苦、可怕的事。如果是他一个人决定,他会将所有禁忌、习俗抛到一边,把她娶过来,如果有必要,干脆搬进森林和猪仔们一起生活。但欧安达却属于社会,信守社会禁忌,绝不可能打破这唯一一条真正通用于宇宙的人类禁忌。发现米罗是自己的哥哥时她很伤心,但她立即将自己与他隔开,忘记两人过去的甜蜜时光。
  如果他也能忘记的话就好了。但他不能。每次看到她,见她对自己多么拘谨,多么客气,多么和善,他的心都觉得一阵阵刺痛。他是她的哥哥,残废的哥哥。她会好好照顾他,但过去那种爱却一去不复返了。
  他刻薄地拿欧安达和自己的母亲相比。母亲也爱自己的爱人,不管他们中间隔着什么样的障碍,但母亲的爱人毕竟是个完完整整的人,一个有本事的人,不像他,一堆毫无用处的肉。
  所以,米罗留在家里,研究其他人的工作报告。知道别人在做什么,自己却不能参与,这是一种折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只呆呆地看终端上的电视、听音乐强。他可以打字,很慢,把十指中最僵直的食指对准要按的键按下去。这种打法不可能输入任何有意义的资料,连写份备忘录都不行。但他可以调出其他人的公开文件,看看别人在做什么,以此与大门打开后卢西塔尼亚飞速发展的种种重要工作保持某种程度的联系。
  欧安达正与猪仔们一块儿编撰一部词典,包括男性与妻子语言,加上语音系统,这样一来猪仔们便可以将自己的语言写成文字。金在协助她的工作。但米罗知道他有自己的目的。金希望成为前往其他坡奇尼奥部落的传教士,抢在他们看到《虫族女王和霸主》之前向他们灌输福音书。他想至少将部分经文翻译成猪仔们自己的语言。所有这些涉及猪仔语言文化的工作都很好、很重要,可以保存过去的文化,做好与其他猪仔部落交流的准备。但米罗知道这项工作光靠欧安达是无法完成的,堂·克里斯托手下的学者们也身穿修会袍服进入森林,温和地向猪仔们提问,以自己渊博的知识回答他们的问题。米罗相信,欧安达很欢迎这种协助。
  就米罗所知,安德和波斯基娜及其手下的政府技术人员在从事另外一项重要工作。他们铺设了管道,从河里将水引向母亲树所在的空地。他们还建立了发电设备,指导猪仔们使用电脑终端。同时还教他们各种最基本的农业技术,驯养卡布拉耕种农田。各种层次不同的技术一下子涌入猪仔部落,情况一时颇有些混乱。但安德向米罗解释,他是想让猪仔们立即看到与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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