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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非嫡非庶-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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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家祖籍据说是东边的,那边靠山,丰裕富饶,和另外两国也不接壤,几百年没烧到过战火,当地的人自然就有心情搞些精致享受的花样儿。
  这一点,打从头一天进薛府就能看得出来。
  从侧门下车上轿,一直到二门才下来走路,绕过一面富贵吉祥的粉油大照壁,入目并非常见的宽敞甬道,而是一条碎石幽径,两侧花木扶疏,掩映的枝杈间挂着漆竹圆顶鸟笼子,里面养着叽叽喳喳的红嘴绿鹦哥、暗绿绣眼鸟、白眼长翅画眉等等。
  较之承平侯府的奢华靡丽,多了一分典雅精致。
  走了二三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现出房门大敞的正房来,上面的挂着匾额,上书“蘅芜苑”三个大字。有个大饼脸的嬷嬷立在门前,迎上来笑道:“姑奶奶可算来了,老夫人一早起来等着,这会儿都打了两条络子啦!”
  听说薛老夫人如今也有六十多了,又是蘅芜苑又是打络子的,怎么听着像个小女儿?
  阿团心下正嘀咕着,那大饼脸嬷嬷打断她的思绪:“这两位便是晏哥儿和团姐儿了吧,嗳哟,真是俊俏,叫人见了就喜欢!”
  阿团忙仰起脸,露出个乖巧的笑。
  那嬷嬷引着一行人进屋,女眷都坐在里头等着,上首是个干瘦的老妇人,银白发丝,身上穿着亮色的衣裙,头上插着一只金灿灿的錾梅花长簪,想必就是薛老夫人。
  郑晏之前来过薛府一回,阿团却还是头一回见。只听说了府里有一位老夫人、薛大老爷并其妻、两个七八岁的哥儿和一个十三岁的姐儿。云老太爷在先帝时期曾教过今上,薛大老爷却是如今的太子少傅。另有一位二老爷,外放去了地方,一家子都在任上。
  薛老夫人看起来挺和善的样子,笑呵呵地夸道:“好一对金童玉女!”阿团和郑晏互瞪了一眼,一个圆胖,一个黑瘦,彼此嫌弃。但在外面不敢放肆,恭敬地行礼:“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安好。”
  “好孩子,快起来。”薛老夫人拿出早准备好的见面礼分别递给两人,单拉着阿团细细看了半响,又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子套在阿团胳膊上:“这孩子生的好,有福!”
  阿团得意地挺了挺小肚腩,果然老人都喜欢脸大的胖孩子。
  下首一个中年妇人掩口笑道:“听二月念了那么多回,团姐儿如何古灵精怪,而今可算见到了。我瞧啊,团姐儿分明是个乖巧的,莫不是叫二月带野了?”
  云二月自然不依,扭着身子道:“大舅母冤枉我呢!”薛氏顺势指了指那中年妇人,笑道:“这是我大嫂子,你们跟着二月喊大舅母便好。”
  两厢见礼,领了双份的见面礼后,薛大夫人柔声道:“团姐儿先跟二月玩着,用过午食,大舅母带你们去闺学瞧瞧,有什么不适应、不自在的,只管跟大舅母说。”又打趣郑晏:“晏哥儿上回来,也没好好玩几天,醉醺醺的就叫人抬回去了。”
  郑晏笑嘻嘻的:“品哥、册哥今儿在不在?我还盼着再跟他们摔跤呢。”
  薛大夫人摆摆手示意两人不在,道:“再见就得去书院见咯。”她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在笃学书院,郑晏往后也要去那儿念书的。
  用过午食,阿团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
  要说起来,这算是她首次与别家同龄的姑娘们交际呢。却没想到,今日并没见到人,薛大夫人只领着阿团从院子外头站了站,听了一会儿里面悠扬的琴声。
  一个小幺火烧火燎地跑过来,回禀道:“大夫人!不好了!那位爷跟着咱们老爷回来了!”

  第四十七章·所谓不期而遇

  “闭嘴!什么叫不好了?”薛大夫人喝住小幺,自己也有些慌乱,跟着小幺往前走了两步才想起阿团还在,指着身边的大丫鬟道:“好孩子,府里来客了,你先跟着这个姐姐回去找你舅母好不好?”说罢不等阿团回答,便急匆匆地领着其他人走了。
  阿团在外面很听话,这种时候还不忘容嬷嬷的教导,对着薛大夫人离去的方向浅浅一福,而后牵着那丫鬟手小步走,路上跟闭嘴的蚌壳一般,一句没问。
  那丫鬟先带阿团回了蘅芜苑,听院门口的婆子说主子们都去逛园子了,又连忙往小花园的方向走过去,半途便遇上了薛氏一行人,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也不可能逛得尽兴,显然也是听到消息才赶回来的。
  阿团见薛氏肃着脸,便悄悄去问云二月:“怎么回事?谁要来?”云二月摆摆手,竖起手指挡在嘴上,轻轻嘘了一声。
  阿团便不作声了,任由画屏抱起来,一路疾走,同时注意听薛氏和那丫鬟的对答,两人声音都压得低,只零星飘出来几句。
  ——几位小主子可要叫出来见一见?
  ——罢了,没带大衣裳,头上也光,这般出来,怕要失礼。
  ——那位爷定是要来蘅芜苑看看老夫人的,小主子们在里屋却躲着不出来还是不太好,不如去旁的院子里避一避?
  ——是,那位爷一向知礼。打发人去问问,大姑娘那边方便不方便。
  薛氏分出一个丫鬟领他们去了薛家大姑娘薛问的院子,院子里留守的小丫鬟上了茶果点心,又隐约听见外面有管事嬷嬷训话,不许丫鬟们出去胡跑乱窜,免得冲撞了贵人。
  阿团两眼一抹黑,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去歪缠云二月:“好表姐,快告诉我吧,到底是谁来了呀?”
  云二月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上下摸了一通,脸色发白:“坏了,我的帕子掉了!”
  这不是《西厢记》里崔莺莺的戏码吗?
  阿团知道云二月今儿带的是什么帕子,是她新绣的,角落里一丛粉嫩的杏花,边上还用短绗针绣了她的闺名。这要是让外人捡了去,不是要命了吗?
  当下急得跺脚,撂下手中茶盏就往外跑:“你待着,我去找回来!”
  阿团想得很简单,云二月长得快,如今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且已经开始留头了,而她还梳着小孩子的圆鬏鬏,想来贵人不会难为她一个小孩子。
  路上路过一条夹道时,云二月曾经掏出帕子将阿团头上的一枚落叶捻下来,极有可能就丢在那时。故而阿团没有沿着来路慢慢找过去,而是提着裙子直奔夹道。
  拐进夹道,视野中一览无余,地上是平整的石板路,两侧是高高的红砖院墙,顶上盖着半圆筒形的黛瓦,一枝银杏从墙里探出来,金黄的银杏叶像振翅欲飞的蝶。
  阿团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慢慢逡巡,从头走到尾,末了只得出了薛府的下人相当勤勉的结论,别说帕子,除了枯叶,连一丝儿垃圾都没有。
  看来,要么是掉在了别处,要么就是让人捡走了。阿团有些丧气,眼见两步远的地方有条岔路,心想过去瞧一眼吧,兴许被风吹过去了呢?要是再没有,只好先回去了。
  阿团低着头小步跑过去,发现这边是个工字形,应该是连接两条并行的路的小道,只有一丈左右,左看右看,一无所获,正想离开,脚下一绊,突然跌进一人怀里。
  那人身上熏了龙涎香,胸前不知绣了什么图案,扎扎刺刺的,恰好抵在阿团额心。
  只听他“咦”了一声,不说退开,反而伸臂将阿团往怀里带了一下,笑道:“姑、姑娘……”
  姑你个头!
  阿团自觉被登徒子占了便宜,怒发冲冠,奋力挣开他的手臂,侧身用肘狠狠撞向他腰肋。
  还没撞上,陡然瞥见他明黄色的衣袖,心里一惊,这一撞就失了力道,被他轻而易举地截住,手腕一转一扯,反而将阿团的胳膊扭到身后。
  后面又来了个人,□□一声怒喝:“放肆!你是什么人?竟敢……”后头半句没说出来,似乎是叫那男子拦住了。
  “你是、哪家的、姑娘?转过头、头来,让爷、瞧瞧。”一边说,一边探手掐住了阿团的下巴。
  阿团梗着脖子同他较劲,背在身后的手扭得生疼,泪都要出来了。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颗石子,重重地砸到那男子手背上。
  趁那男子吃痛松手,阿团使了个巧劲挣脱出来,拿衣袖遮住半张脸侧脸看向身后。
  卧槽,果然是贵人。
  那男子身量已有成人高度,脸看着却青涩,明黄色外裳胸前绣着四爪蟒纹,旁边一个清秀的小厮,也不知是不是太监,张牙舞爪地扑上来,被阿团两脚踢中左右膝盖,扑通就跪下了。
  趁这主仆二人尚在怔忪之中,阿团飞快地离开小道,转过一个转角,在他们赶到之前,离红色砖墙一段距离就开始助跑,在墙根底下一脚跳一脚蹬,借着前冲之力,三步上墙,伸臂扒住墙头,也不管另一侧是哪个院子,就跳了进去。
  隔着一道墙,意外地没有听见尖叫吵嚷声,也许那位皇子也嫌手下人被个小女娃打了丢脸,把这事压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阿团惊魂未定地顺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不远处一棵银杏树树冠急速抖动了两下,竟是郑晏翻墙进来,脸上怒容未消,手里捏着一把牛角弹弓,一屁股坐在她身边。
  阿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刚才是你啊,小哥。”刚说完,噌的一下从地上弹起来,拉着郑晏的衣袖问道:“你没跟那家伙打起来吧?”
  “没有……我就藏在树上打了他手背一下。”郑晏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愧疚,很快就听他气势汹汹地开口:“你别气!我这就去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团忙拉住他:“没打起来才好,快起来,咱们得赶紧回去。”

  第四十八章·所谓亡羊补牢

  阿团做贼心虚,和郑晏一道,专捡人少的小路,蹑手蹑脚地摸回薛问的院子。画屏正在院门口踮脚张望,见两人滚了一身土回来,忙将他们拉进来,急道:“祖宗!这又是去哪儿了?不是说好在别人家里收敛些的吗?”
  “别说了。”阿团飞快地把罩在外面的裙衫扒下来团成一团塞给画屏,低声吩咐道:“快去车上拿件干净的来给我换上。”
  这明显是遇上事了,画屏手抖得厉害。阿团这时候反而出奇地冷静,拉住她的手叮嘱:“自然些,别慌里慌张的,若有人问,就说身上这件染上了不洁。”
  画屏点点头,尽量镇定地推门出去,很快取回一件桃花粉的衣裙。
  阿团一边换衣服一边庆幸。
  幸好,这年头女眷外出时,惯常备着另一件衣裳,若用饭时不慎溅了油点,或者用茶时湿了裙裾,立刻就能换下来。
  外面,云二月等得有些不耐烦,隔着屏风问:“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奔马桶,半天也不出来,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嗯……好像是……”阿团故意捂着肚子苦着脸出来,云二月果然问起怎么换了衣裳,她皱起小鼻子,竖起手掌扇风,不好意思地解释:“染上味道了嘛。”
  因阿团“闹肚子”,加上薛家来了贵客,这一场入学仪式不得不虎头蛇尾地匆匆结束。
  直到回了云家,阿团才确信,原来薛家的贵客竟是太子。
  一连多日,阿团都竭力表现自然,入夜后却有些惶恐。毕竟,太子不仅仅是郑叔茂的老板的儿子,更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人物,掌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那一场冲突,至今为止,也只有她和郑晏两个人知晓。
  虽然当时没让他看见脸,事后又换了衣裳,但到底经不起深究。阿团不怕别的,只怕连累了家人。
  阿团就在这样不安的情绪下进了薛家闺学,过了好几天才渐渐摸清薛府的格局。
  薛府兄弟两个感情好,父亲去世,姐妹们各自出嫁后也没分家,买下了左邻的宅子,外面看上去是两个府,其实里面是打通相连的。两边都是四进院,总得来说,有些像麻将里的八筒。
  花园子也小得很,连侯府的一半都不到,要不是有繁茂的花木遮挡,站在门口踮脚一望,恐怕就能看见尽头的院墙。
  郑将军府赶在立冬前修饰一新,新家同样有小花园和荷塘,虽然规模比不上承平侯府,但好歹大大小小都有了自己的院子,反而比在侯府时住得更为宽敞舒心。
  阿团也分了一个独立小院,离荷塘很近,院名取的是湍苑。
  原本阿团不过是偷懒,拿自己的名字嵌进去就完了,但郑叔茂听后,误以为是“长濑湍流,泝江潭兮”的湍,居然摸着下巴笑称不错,阿团性子急躁,这院名倒也符实。
  一家二十口人在承平侯府过完最后一个团团圆圆的中秋之后,除大房外,另外三房都陆陆续续地搬离了侯府。
  郑伯荣果然起了歪心思,他还不晓得钱氏的狠毒,居然每日去郑老侯爷和钱氏跟前请安,话里话外流露出的意思都是儿子不忍二老孤苦无依,愿意留下来侍奉左右。
  钱氏被拘在福寿堂后面的小佛堂里,早已耐不住性子,趁此机会,暗暗怂恿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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